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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南方 第五十五章 突變 文 / 淡墨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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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自成和他的御營兵馬終於過了昌平,十六這天破昌平,為了破壞明朝祖陵風水地氣,他默許了部下去燒燬十二陵的做法。

    不過,到臨做的時候才知道,這十二陵的地方可有多大。

    於是興興頭頭的進去,最後只放火燒了幾個外圍的明殿,想挖陵的打算,更是只能放棄了。

    崇禎十五年時,明皇允許米脂知縣邊大綏挖了老李家的祖墳,今天就有此報,也是彼此彼此,說不上誰對誰錯。

    不過大火一起,遮天蔽日,氣味也很難聞,從昌平動身,李自成和他的御營隨從們也是都鬆了口氣。

    李自成戴的是白氈笠,和明軍的制式紅笠顏色不同。不僅如此,因為信奉新朝是水德,所以李自成只是在身後張小黃傘來說明身份,身上的衣服也還是藍色箭袍,這一身打扮,一直到他臨死也是沒有變過了。

    跟隨著他的就是最精銳的御營親兵,由他的養子李雙喜和張鼐等青年將領來統領,數百名最善射的弓手,三千名跟隨多年勇武善戰的騎兵將他團團護住,以策萬全。

    行到中途的時候,一直在前方哨探軍情的李雙喜打馬回報,只道:「父皇,有幾個明朝太監騎馬往居庸關趕,說是有要緊事情要求見父皇。」

    「總哨劉爺沒見他們麼?」

    「沒有,劉將爺說不喜歡和太監打交道。」

    李自成知道劉宗敏的脾氣,總領大軍,性烈如火,最不喜歡明朝官員和這些沒卵子的貨,所以雖然領兵在前,不見這些人也在情理之中。

    他失笑道:「他不愛見,難道孤很愛見?上次見那個杜勳,說是要進京請明皇投降,孤不得不見他,勉勵一番。這一次又有什麼人來出什麼新的主意?孤不要見了,帶他們去見牛丞相去。」

    「回父皇!」李雙喜笑道:「來的就是杜勳!」

    「咦?」李自成詫異,想了一想,揮手道:「帶他來吧,他娘的,不想見還非得見不可了。」

    等杜勳跪在馬頭,李自成已經是一臉的不耐煩,不過他知道這些明朝的太監陰微小意,容易被嚇著,所以語氣還盡可能的和緩,只道:「有什麼事,崇禎要降麼?快點說來給孤聽。」

    「奴婢實在有要緊大事……」杜勳不敢抬頭,只是趴在塵飛飛揚的道路上,將王德化和眾人的分析,還有城門各處變化,向著李自成一五一十的道來。

    聽到最後,李自成的臉已經板的鐵青,他很有急斷,在這個時候,不需要徵詢任何人的意見。

    當下便是急聲向著李雙喜道:「叫小虎子不要管那隊找麻煩的騎兵了,交給唐通他們料理,御營兵馬也帶上,你也去!不過,所有兵馬統一給羅虎來統領,孤身邊留幾百騎就行,大部給你們帶去,小虎子有一兩千精騎,叫他趕路,今晚之前,一定叫他趕到京師城下!」

    「是,父皇,兒臣立刻就派人傳令。」李雙喜躬身應命,但見櫻盔上紅櫻似血,他開始策動跨下戰馬,帶著自己部下,疾馳向前。

    而在他身後,在李自成的軍令之下,但見旌旗招展,號角聲聲,無數身經百戰披堅執銳的老卒騎兵,開始催動著跨下戰馬,向著京師方向疾馳而去。

    ……

    ……

    「魏大,來歇著吧。」

    苦戰數日,太子內操下放在居庸關和昌平一帶的孤軍終於有了喘氣的機會。

    躲在一個寂寂無人的村落之內,眾人下得馬來,掬捧一把井水,洗一洗臉上的征塵。

    原本華麗漂亮的鎖甲已經落滿塵土,每人身上都是刀劈砍和箭射過的痕跡,戰袍之上,遍佈血痕灰土,破敗不堪。

    這麼一支小小孤軍,百餘鐵騎,硬是攪動了李自成和唐通等降軍七八萬人不得安寧,有空子就鑽,見落單的便殺,敵軍大部掩來便退,遇到敵騎追至,便是咬牙上去以命相搏便是……幾天功夫下來,每個人都是從地獄裡頭殺出來的活鬼一般!

    魏岳衣袍卻不似別人那般污髒,幾天不眠不休的騎馬做戰,別人都累的筋骨鬆軟,在馬上都軟下了腰,這個漢子卻仍然站的筆直,眼神中雖是血絲密佈,卻仍然銳利非常。

    送水給他的,便是隊列訓練中被打最多的魏遜,見是這個本家,魏岳也是咧嘴一笑:「怎麼自己不歇著,你這廝,不挨軍棍就躺不住是麼?」

    魏遜也只是一笑,瞇縫著眼道:「咱們在這裡歇了半個時辰了,四週遭一點動靜沒有?魏大,我怎麼覺得情形有些不對。」

    魏岳沉吟未答,一邊卻有人搶著答道:「唐通這廝的探馬被咱們打怕了。」

    「適才魏大一人斬了五人,那伙薊鎮的夜不收我最知道……最欺善怕惡,從不敢殺韃子,每次韃子進犯就躲在堡裡,人家走了,他們去割百姓的首級冒功,直娘賊的沒一個好東西!」

    「俺也覺著不對……賊騎一直咬得咱們緊,折的十來個兄弟全是和闖賊騎兵苦戰時遭的毒手,怎麼這大半天了,一個闖營的騎兵也沒瞧著?」

    「是不對……不過糧隊夫子隊還是不停的向京師方向,適才俺們也閃過了五六隊步卒……不過,入娘的是沒有見到成股的騎兵!」

    「怕是都收攏了吧?昨天一場激戰,俺們一百來人對他們五百多,一樣殺的七進七出,闖營怕也是慫了。」

    「嘿,他們不來正好,咱們歇過勁來,再去抄他媽的糧隊尋生發。」

    「哈哈,說的是!」

    底下人剛剛全是累乏了的,到了此時,半躺在地上七嘴八舌的只是閒聊,雖然身邊有七八萬的闖軍,還有一直綴著他們不放的唐通所部,但這些漢子在軍中殺進殺出,已經是鐵打也似的神經,此時涮洗餵好了戰馬,身子也懶懶的不想動彈,不過只要外圍的哨探把警訊傳進來,這些漢子便又會生龍活虎般的站起身來,繼續上馬廝殺!

    這是小爺費半年功夫,每天大魚大肉,再加上超過五個時辰時間操練出來的鐵漢,原本的功夫就不必提了,論起毅力,忠誠,功夫,甚至是戰術領悟,都遠非一般的軍官可比。

    「都是小爺的心尖子啊……」

    魏岳十分清楚,眼前這些人都是皇太子將來大舉整軍的中堅力量,任何一個放出去,將來地位都不會低。

    但此時此刻,也不是保存實力的時候了!

    他掃視眾人,目如冷電,話語中也隱隱有金石之音:「不要瞎猜了,京師有變,闖營把所有的騎兵都向京師方向了。」

    「入娘的,魏大說的是!」

    「我說怎麼這般詭異!」

    在場軍官,也都是朱慈?辛苦調教出來,壽皇殿裡,每天一個多時辰講解兵法,到了此時,蛛絲馬跡的情報分析起來,魏岳一明白,在場的騎軍們也是全明白過來。

    魏岳語意森然:「我等該立刻全師回援京師,以助小爺脫身。」

    「是,請魏大下令就是。」

    「回師遇敵,到朝陽門附近就不再避敵,遇敵則前,不死不休!」

    「是!」眾人轟然答應,均道:「不死不休!」

    待眾人紛紛上馬之際,魏岳卻拉住魏遜,盯視著他眼,沉聲道:「魏遜,為了小爺敢搏命麼?」

    「當然敢!」魏遜怒道:「我等身家富貴,均是小爺一手所賜,這時候還怕死,還成個人麼?」

    「嗯,你有這般心舔就對了。」魏岳點一點頭,道:「我等著重甲而行,再快也有限。你脫了甲,單騎趕路……對了,你在城門有熟人沒有?」

    魏遜咧嘴只是笑:「咱們京營的武官,反說城門有沒有熟人……這不是天大笑話?」

    「好!」魏岳很沉的住氣,但嘴角還是露出笑來,他道:「闖軍不會比你更快,他們畢竟是騎兵成群結隊的大軍行進,你要趕在他們前頭,兵鋒未至,城門守備不會太嚴,你不要聲張,混進城去找到小爺稟報此事……這是要命的事,你能辦到不能?」

    「能,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把消息送到。」

    答應之後,魏遜便脫下重甲,換了一身箭袍,腰間只一柄馬刀,連弓箭也不帶了,此時剛過午時不久,快馬加鞭,準定天黑不久就能到京城。

    辭別眾人,他便是從官道上一路急馳,原本眾人襲擾闖軍大隊,多半是藏在村落,走的也是夾渠小道,很少上官道,此時快馬加鞭,也顧不得隱藏形跡,上了大道不久,就可以看到身後直衝雲霄的煙柱,還可以隱約聽到闖軍大部行動時的鑼鼓聲響。

    八萬大軍,也正是急步攢行,殺氣漫天,旌旗如林,無數雙草鞋布鞋皮靴踩踏在燕趙大地上,旗鼓喧天,槍矛如林,這一支百戰雄師,眼中目標,卻也只是近在咫尺的大明京師!

    ……

    ……

    「底下是誰?不通姓名再敢向前,吾就下令發銃射箭了!」

    朝陽門下,突見十數人影趁黑而來,手中五六盞燈籠,在城樓向下看去,直如鬼火一般,閃爍不停。

    「是不是開美老弟?」

    城樓上一片驚亂緊張,下頭卻是樂呵呵的不以為意,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緋袍烏紗,玉帶朝靴,這原本是文官打扮,此時卻是撩上了袍角,而且腰間還斜斜插了一柄寶劍,看著實在是不倫不類的很。

    「是孟老?」樓上的人也是一驚,忙道:「尊府的人傍晚就坐車走了,原來孟老你沒有一起走麼?」

    「不曾走。」

    樓上已經有人迎了下來,將李邦華等人迎上城樓,這隊人中,穿官袍帶劍的,也實在不止一人,李家子侄,頗有幾個有官職在身的。此時都是攜劍帶刀,隨著李邦華一起前來。

    「吾來助開美老弟一臂之力。」

    城頭之上,其實就寥寥三四百人,其中有一半是京營兵,一半多是王家彥募集的民壯,還有自己家中的壯年子侄和家僕,李邦華帶來十幾人,也只能心理作用,其實於事無補。

    「唉,何苦如此?」王家彥當然要埋怨幾句,不過彼此都是飽讀之士,知道勸也無益,當下便迎到自己身邊,兩人一起看向黑漆漆的城外,均是心道:「卻不知道皇太子何時趕至,而皇上又究竟是走,還是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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