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百七十章 唯一的親,唯一的仇 文 / 月之光的光
索菲婭的聲音,幽幽地彷彿從天際傳來:「你知道,我的夫家姓格林--凱奧凱的格林。如果你的消息夠靈通,就會知道這個家族曾經是多麼的輝煌。雖然現如今他們也沒落了,但仍不是我們這種邊陲之地的小貴族所能比的。」
「為促成這門婚事,哥哥他付出了很多。我到現在還記得婚事敲定的那天,他有多麼興奮。他對我說,這是家族重新崛起的第一步啊,緊接著,還會有第二步、第三步……總之是一個完美的計劃。」
「我見到了我既定的夫君--賴特?格林,一個還算漂亮的公子哥。他會寫詩,也懂得女人的心思;就是平時有些眼高於頂,出身好嘛,總是會有點傲氣的。」
「說實話我並不愛他,但這一點無關緊要。我每天的任務很簡單:當他的舞伴,聽他奉承,朝他發脾氣或是撒嬌。如果日子就這樣繼續下去,我會一直對自己說,我是幸福的。作為一個注定了要為家族犧牲的女人,你還能要求什麼呢?」
「但是,老天竟吝嗇得連這小小的幸福,都不肯給我呢。當我被送到格林完婚的那一晚,我才發現自己嫁的,居然是一個……」
「怎麼,是個天閹?」包光光惡毒地插言道。
此時此刻,閒雜人等都已經被屏退了,偌大的臥室中就只剩下三個人:老包、索菲婭,與床上半死不活的高爾特。
沒錯,老包是故意的。
對於阿方索,他是小心翼翼地杜絕自己與對方衝突,以免小辮兒傷心;但對於眼前的這個女人,他卻剛剛好反過來--他就是要給對方機會出手,這樣,他才能名正言順地殺人!
雖然馴獸師的等級,全在於馴養的生物上,因此不像其他職業那麼好劃分,而且對方玉蜂的毒性也著實讓人側目;但只要她還沒像蜀山中綠袍老祖那樣,整出個百萬金蠶蠱,老包就絕不含糊!
唯一妨礙他出手的,就是對方與哈比的關係了。所以,他必須要一個借口,一個能說服他內心的借口。就比如生命受到威脅時,「奮起反擊」。
但很顯然,對方並沒有出手的打算,只抬起了素白的皓腕,信手撩撥著鬢角的一小撮頭髮。然而她說出的話,卻完全沒有姿勢的優雅與俏皮。
「不,」她說,「是個死人!」
「什麼?」包光光瞇起了眼睛。即便是怒火上湧,他的心底,也禁不住泛起了一股涼意。
「你沒聽錯,我的夫君賴特?格林,在婚前的兩個月其實就已經死了。」她用一種平靜的語氣,緩緩述說著,與其說是在解釋,倒不如說像是某種禱告,「知道『春圍』嗎?」
包光光當然知道:與獸人們每年入冬前,便要來人類社會中「打草谷」相對的,人類在第二年開春之後,也會組織所謂的「春圍」,去獵殺那些小部落或落單的獸人--經過一個冬天的嚴酷,那正是獸人們最為虛弱的時候。
站在人類的立場上,自然不希望他們那麼早恢復元氣。
不存在正義,也不完全是仇恨;說到底,這不過是兩個種族在同一片土地上,為了生存拚命掙扎而已。
春圍的隊伍,基本上都是由各地貴族的私兵組成--出動正規軍的花銷太大了,因此像凱奧凱這樣的大國,不介意付出幾分之一的代價,來換取獸人們的頭顱,
在相對和平的年代,這項活動,恰恰是貴族們互相炫耀,以及獲取軍功最快的手段之一。
「那年的春圍他去了。然後在決鬥時,被一個酋長揪掉了腦袋。」索菲婭淡淡地說,「就是這樣,他死了。像所有還沒來得及成為英雄的悲劇人物一樣。但由於種種原因,他的家族對外隱瞞了他的死訊,以至於外人,都不知道一個前途無量的公子哥,已經一文不值地死在了北方的那片草原上……是的,一文不值。」
「哥哥是知道的,但是他並沒有告訴我。我不知道他們達成了什麼條件,我只知道:自己,已經被家族放棄了……」
桌上新沏的茶水,還在騰騰地冒著熱氣。
索菲婭伸手捧住茶杯,似乎想握住這一份微不足道的溫暖:「大家都在欺騙你;你忽然發現,這世界上,竟沒有你能夠信任的東西。你知道對一個女人來說,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你已經瘋了。」包光光歎口氣道。雖然也同情對方的經歷,但一想到眼前這女人的心計之深,手段之狠;心裡就暗暗地警惕,不要再像上次一樣,不知不覺地就著了對方的道。
「瘋了……嗎?」女人忽然以手撫胸,「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也許吧。我只知道,當年我唯一的哥哥,為了家族而捨棄了我;現如今,是時候為了『我的』家族,去捨棄他了!」她笑了一陣,又轉頭對床上的高爾特道,「那麼,我親愛的哥哥,這樣的犧牲,是否讓你感到光榮了呢?」
「那我們呢?」包光光咬牙切齒地說,「合著我們滾石老老少少幾十口子,就活該倒霉是不?」
「不!你不該怨恨我。」索菲婭搖頭道,「雖然我的確借你們的手,除掉了屬於哥哥的力量;但你們並沒有因此受到什麼損失吧?那把火,和我們可沒有關係……」
「你們?」老包敏銳地從話中捕捉到了一絲端倪;他探身抓住了對方的手臂,一連聲地逼問道,「你們是誰?當初與『你們』合作的,還有誰?」
「別問了!」索菲婭拚命掙扎,並且神經兮兮地尖叫起來,「我不會說的,不會……他們的力量,不是你能夠想像的,所以求求你,別再問下去了!」
兩人正撕扯間,床上的高爾特,卻突然恢復了意識。從喉嚨裡,發出一陣「呵呵」的聲音,似乎想說什麼;但無奈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用雙眼一直死死地盯著老包。包光光放開懷中掙扎不休的女人,走到高爾特床邊問道:「你想說什麼?」
高爾特先生見老包搭腔,眼睛也亮了起來,口中「呵呵」之聲更急。
只可惜這時候索菲婭也踱了過來,口中慢條斯理地說:「放心吧,我們兄妹的感情那麼好,我怎麼會不好好照顧嫂子、與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子呢?你說對嗎?」
於是高爾特喉中的「呵呵」聲噶然而止,只狠狠地閉起了眼睛,無論老包如何呼喚,也不肯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