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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六章 文 / 廢物

.    第九十六章

    北野妖話

    二天後,嚴明松正和師爺商談,忽然口吐白沫,狀若瘋癲,片刻間悄無聲息的撒手歸西。消息傳來,我把自己關在了房裡,一天沒有出門。關於他的為人,我甚至還沒有去瞭解,就動手取走了性命,僅僅只是因為他的到來,可能要觸到了我的利益。縱然我心智堅韌,但毫無緣由地動手殺人,還是不安,找了無數的理由說服自己,又哪裡能夠。

    韓江復親自來梨花村謝我,看著眼前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我選擇的夥伴,心中竟然一陣厭惡,淡淡地說自己沒事,要他不用擔心。

    有了初一就有十五,兩個月來,北京接連派了四位官員,第一位還在半路,重兵包圍之下,仍然被人割下了腦袋;第二位離奇得溺水身亡,第三位客棧失火,燒了個屍骨無存;第四位更是離譜,居然被一隻巨大的禿鷲鑿穿了腦袋,肇事的禿鷲被當場射殺。一連四人全都離奇地死於非命,政務院雖然懷疑是韓江復所為,可拿不出證據,老韓依舊逍遙。青州府的缺兒再不是肥差,以往放缺爭破了頭,青州府的差事,卻再沒有人敢來,段芝泉得了信,派人來表彰了韓江復,還給我帶來了封信。送信的等著我的回應,我揚了揚手說道:「回去告訴段先生,就說我知道了。」

    雖然成了政務院的眼中釘,韓江復卻不在乎,政治上的勾當,我也不知道怎麼理,看樣子似乎是段芝泉一系贏了,我只要家人平安就好,不管你是誰,只要觸著我的底線,就得死。

    二爺爺張孝友來的顯然也少了,那晚之後楚惠就病的起不了床,劉氏看了回來之後對我說道:「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變成了這樣。」我冷冷說道:「做多了虧心事,遭了報應了。」劉氏氣地要打我,卻頹然的住了手說道:「小丑兒,奶奶對面看你,怎麼覺得你越來越生,沒有一點人情了,你的二奶奶成了這樣,你怎麼毫不關心?」

    「要是她不病,現在病得恐怕就是你了,這樣的人,有什麼值得同情的。」劉氏正想說話,我對烏喬說道:「你告訴我奶奶,二奶奶是為什麼病的,也省得她老人家整天做濫好人。被人算計了還不知道。」劉氏聽了直翻白眼。

    如今我做事只走直線,誰耐煩和人勾心鬥角,你居心不良,我就給你好看,生在亂世,先要自保才是。皇帝雖然下了台,可是這幾年的熱鬧著實不少,今天你是大總統,明天我就攜著皇帝登基,紛紛攘攘爭權奪利,我不求聞達,只想在亂世安身立命,這又有什麼錯。前些日子殺人的頹廢,猛然甩在了一旁。對劉氏也不再隱瞞什麼,免得她生出誤會來。

    烏喬冷眼旁觀,最是知道我的心思,我也快十歲了,又有小妖,保住一個小家,應該不成問題,聽完烏喬原原了我的經過,足足花了一個時辰,劉氏驚呆了,一把摟住我,眼淚簌簌流下,乖孫子,年紀小小你就知道為咱家打算,吃了多少苦,奶奶可都是才知道啊。

    等得劉氏哭完了,我擦掉她的眼淚說道:「奶奶,咱家有我娘的經營,又有我看著,再不是任人欺凌的可憐人,如今在青州府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家,有些人您好心賞他口飯吃,反會讓他覺得您是欠著他的,何必為這些不識好歹的人煩惱。」

    劉氏哽噎著說道:「我的兒,奶奶白活了幾十年啊,不知道你為咱家做了這麼多事,你才十歲啊,別人家的孩子,有的十歲還在尿床,可你卻……罷了,咱家的事以後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吧,奶奶老了,就不拽你們的後腿了。」

    這個,這個,我哦哦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說下去,劇情為什麼不是按照我想像的那樣,劉氏應該摟著我抱頭痛哭才對啊?

    馬丟了一條膀子,沈小花就讓他做了梨花村的總管,照料劉氏和我這一老一小的起居。走進來說是準備好了晚飯,我隨口問道:「馬大爺,今天邱波也在,你讓他也來,我看你們倆喝酒。

    沈小花每三天都會回梨花村給劉氏請安,這次回來,劉氏的態度大變,竟有讓沈小花回到了當初清貧的日子那種感覺,見沈小花小鹿般驚疑不定,劉氏不覺掉下了眼淚說道:「花啊,娘對不起你,這幾年,讓你吃苦了。「

    娘兒倆猜忌不是一年二年,今天劉氏忽然如此,讓沈小花更加害怕,劉氏見了歎口氣說道:「花啊,娘真是那麼不講理的人?才讓你這麼如此害怕?」烏喬這個老鬼在世上不知道多少年,卻最是喜歡家長裡短,當著劉氏的面,把經過說了一遍。忽然我覺得,這個女鬼並不是一無是處。

    聽了烏喬的言語,兩人揭開了心結,沈小花多年來的蔭翳像是忽然去了,同了劉氏去說體己話。漫天的烏雲散去。

    趁著月色,我開始打拳,一套太祖長拳虎虎生風,小妖說道:「小北山,怎麼你的拳打得這樣軟綿綿的。」我聽了不由噴血,他的身體這幾年來訓練的靈動至極,打起拳來行雲流水,我怎麼好比。

    一個清亮的聲音遠遠傳來:「小施主,可有空閒,請來玉帝廟一敘。」烏喬倉皇出現,對我說道:「老和尚終於找你來了。」

    「老和尚,你倒是明察秋毫,才發現不對,就忍不住了。」拽了小妖的手御風而去。

    十年來,我從來沒有來過玉帝廟,這裡有讓我不安的氣息,佛道不相容,我厭惡他們的那套糊弄世人的說辭。人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為什麼要寄托在虛無飄渺的來世。

    廟門吱呀一聲打開,老和尚的聲音傳了出來:「小施主,快請進來一敘。」

    烏喬本是壯著膽子來了,到了門口卻又對我說道:「張北山,我,我還是在外面等你吧。」

    玉帝廟是個破敗不堪的小廟,走了進來才發現被打理得一塵不染,越到裡面,越覺得凝重,小妖長期吸血,身上早就帶著濃重的血腥,八成的壓力都往他砸去。我沉聲道:「老和尚,叫我們來,就是要弄這些玄虛,給我們看你的威風嗎?」

    老和尚哦了一聲說道:「是老衲的疏忽。」說完壓力忽然消失。小妖本來硬撐著,壓力一去,蹬蹬蹬往前連沖了十幾步。

    廟裡沒有燈,走進去是我最厭惡的氣息。老和尚突兀地說道:「你都記起來了?不知道該叫你自在道人,還是張北山呢?」

    我冷笑道:「自在道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如今只有張北山,老和尚,你坐在這個蒲團上,怕是已經五十年了吧。」

    觀山老和尚言道:「五十年與我不過彈指一瞬,施主,如今你可知道我是誰了?」

    我搖了搖頭說道:「有些事我不想記起來,忘記了就忘記了吧,往日的恩怨我再也不想提了,如今我只是張北山,張三兒和沈小花的兒子,自在道人這個名字若不是你提起,我早就忘了,今天你找我來,想做什麼?」

    觀山老和尚老和尚一直穩坐如山,「如今,你仍然忌恨我嗎?」

    我悶聲問道:「我為什麼要恨你,莫非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老和尚搖了搖頭說道:「既是你不想提,老衲也不願惹你著惱,你可知道,老衲今日請你來是為何事嗎?」

    我氣定神閒地說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

    觀山老和尚微微一笑:「老衲尋施主來,卻是為了張英,卻又不僅僅是為了她,因為這事是因你而起的。」

    神婆和我會有什麼事?我不由奇怪的問道。

    「老衲如今尋微知著,凡與老衲有關聯之人之事,皆有警兆,昨晚偶然有感,心緒不安,老衲自忖早已經過了五災六劫,急忙認真推算,推演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張英一月內有個大劫,若不提早應對,怕是不能平安度過。

    「和我有關?神婆能有什麼危險?她現在怕是能夠上窮碧落下黃泉,前些日子見她,已經是要大成的人物,什麼災劫自己過不了,況且她還是你徒弟,怎麼會找我。」

    老和尚笑道:「凡事關己則亂,老衲不過是提前示警,張英命中有這個劫數,只有跨過去,才能通神通鬼,這也是當初你曾經應承下來的誓諾,此事關乎你的家人,可惜老衲只能模糊的感應,卻不能逆轉天機指點你,你定要小心行事才好。」

    神婆對我幾乎到了寵膩的地步,好幾次幫我收拾尾巴,正是因著她,我才敢放肆的行事,怎麼能任著她一個人面對災劫,十年前她就有了感應,想必早就有了應對的辦法,我要怎樣才能幫到她?

    一晃再次來到世上已經十年,被遺忘的記憶不時零星浮現,當年若不是神婆,如今只怕我還在陰間飄蕩,降生之際,神婆更是出了大力,及至後來處處維護我,她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

    好久沒有出現的神婆出現了,依然那副不死不活的樣子,斜著眼不去看人,渾身上下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村裡人見著她熱情的招呼,她只是鼻子裡哼了一聲,表示回答,人都是賤脾氣,若是換了個人這樣,只怕要被罵死,可是擱在神婆身上,似乎那麼的合情合理。

    「小丑兒,姑奶奶來看你了。」我迎出不覺一愣,她這是怎麼了,怎麼身上帶著這麼一陣黑煙。高興的說道:「姑奶奶,現在你怎麼還敢大模大樣的出門,也不怕來陣大風把你刮走?」

    神婆給了我一個爆栗沒有表情地說道:「臭小子,敢開姑***玩笑,討打。」

    才坐下來我就急不可待地問說:「姑奶奶,為什麼你到了現在還是一副無事人的樣子?」

    「小小子,你也知道了?」

    「十年前你提起這個劫數擔心的要死,怎麼事到臨頭,反而平靜下來,莫非你有把握可以安全的過去?「

    神婆漠然的說道:「小小子,生又如何,死又如何?被老和尚騙去做了這個勾當,我還算是個人嗎?活了五六十歲,人生百味,我嘗了不過五成,天地人倫,我能懂得多少?看著和我同齡的現在大多兒孫繞膝,夫妻相親,我這不完整的人生,活過了百歲又有什麼意義。即使修成了地仙,又有什麼意義。」說著奮力揭開了衣服,拉開了頭套,對我說道:「小丑兒,你看看姑奶奶現在這個樣子,可還算個人嗎?」

    我目瞪口呆,眼前哪還是我認識的神婆,分明就是一具乾癟的骷髏,怪不得她要把自己裹得那麼嚴實。我歎了口氣說道:「姑***劫數事關我的家人,不可能不插手,再說等到你大成的時候,說不定有辦法恢復原來的樣貌。我怎麼能由得姑奶奶離我而去。」

    人怕走錯路,神婆一步錯,整個人生也到了無法扭轉的境地,看她如今的樣子,玉帝廟的老和尚不知會做何感想,我不相信他真的能雲淡風輕。這個對我有大恩的人,若不是為有她在,我哪能活到現在。

    月上柳梢,起開了神案,烏喬手捧著玉如意,憂心忡忡地對我說道:「張北山,我再最後再問你一次,如今你一絲靈力也沒,今天還非得要妄動《魁罡六鎖秘法》,役使大力天神,要幫神婆移天換命嗎?你難道不知道凡是想移星換宿,非要施法人推動命工大星,奔落小星易位,南斗不見,北斗扶藏,這逆天改命的手段,得需要多少的靈力才能夠用,漫說你如今這樣,就是前世你做起來也不容易,你到底想清楚了沒有,為了一個對自己生死漠不關心的神婆,這樣做值得嗎?」

    值不值你怎麼會知道?我若是像你這個沒腦子的女鬼,倒是確實不用顧忌,神婆的恩情,如今我不得不還,「你這自私的女鬼如今也都知道關心我,何況神婆對我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她如今只差一步就能功成,臨了卻沒有鬥志,我怎麼能眼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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