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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八章 膠合狀態 文 / 悍威

    第二百八十八章膠合狀態

    相比艱難中奮勇戰鬥的士義的第一營,湯和此時正如魚得水。

    脫脫採取的是集中所有遠程武器,一舉突破北城防線的策略,因此,攻擊的重點是北城,投入了最多,最精銳的兵力,而南城門方面是南方行省調來的軍隊,攻擊強度和北面比起來,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

    回回炮?一門沒有,床弩?想都甭想,南方行省調來的大多都是新附軍,他們的戰鬥力,不是低,不是極低,而是非常非常低。

    新附軍主力都是步軍,騎兵很少,弓箭手雖然不少,可是,對於大部分弓箭手來說,只是能夠將弓箭射出去而已,能飛到什麼方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而且,今天刮北風,對於北面的人來說,是順風,對於攻打南城門的人來說,那就是讓人抓狂的逆風了。

    在這種天氣裡,能夠將箭射出七十步遠,那就謝天謝地了。

    每個千人隊裡,都有一個小隊的韃子作為監軍,他們承擔了中堅的任務,要不是他們在隊伍裡面不住地吆喝,穩住軍心,恐怕在第一輪火銃的射擊中,他們就已經潰散開來。

    湖廣行省平章政事苟兒,他倒是很想立下戰功,因此,三次組織了隊伍對城外的壕溝陣地發起進攻,無奈根本不是對手,每次都丟下了很多具屍體,狼狽逃竄。

    湯和手下的驕兵悍將非常滿足,他們已經不屑於在三百步的距離上射殺對方,那樣只會讓對方更快地脫離天闕銃的射程,他們等對方靠近了,再突然發難。

    湯和今天打得非常過癮。

    日頭已經到了西面,早已經過了正午,此時陽光正熱,戰壕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遮陰。而韃子,卻得頂著陽光發動進攻。

    「湯將軍,韃子已經被打怕了,恐怕不會再上來了吧?」湯和的手下,百夫長劉二楞說道。

    二楞可不楞,長得又高又大,打起架來,三五個人都近不了身,使起天闕銃來,更是像多長了雙眼睛似的,三百步內,指哪裡打哪裡,戰果頗豐,最近當上了百夫長。

    「這可說不準,韃子跟傻子似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又上來了。」湯和說道:「都給我精神點,一會兒要是韃子再上來了,可得多打死幾個。」

    「聽著城北挺激烈的,不知那邊戰況怎麼樣了。」湯和說道,這邊的戰鬥雖然順利,可是太不精彩了,他倒是很想和士義換換,或者自己派個千人隊去支援他也行,反正自己這裡留下一千人,就夠收拾韃子的了。

    「又上來了,又上來了。」一個負責放哨的士兵說道。

    爬在戰壕裡瞇著的的士兵,頓時精神起來,一個個將頭躍出了戰壕,看著前方冒出來的士兵。

    這次韃子改變了戰術,沒有用一窩蜂的人海戰術,不顧一切地衝上來。而是上來了一個小分隊,看樣子,也就是一百來人,他們沒有排成密集的隊伍,而是成散兵線,一邊跑,一邊不停地改變姿勢,在他們後面一百步遠處,才是大隊的韃子。

    這群倒霉蛋,被長官派來送死的,以為這樣不停跳躍就可以逃避死亡了?明明是送死,還非要來,難道這群韃子偷看了他們上司的老婆?

    「準備戰鬥。」湯和說道。

    「嘩啦,嘩啦。」無數桿天闕銃都在撥動上面的拉桿,將彈頭和火藥推入火銃,準備射擊。

    對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湯和始終沒有命令開火,這點韃子,不值得他浪費一次火力。

    韃子接近了一百步的距離,湯和還是沒有讓開火。

    直到接近了五十步的距離,湯和還是一動不動。

    士兵們平敬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們不知道,為什麼長官還不讓開火,這些韃子再上來,就快要陷入肉搏狀態了,那樣可不好,不過,即使是到了二十步之內,自己也能夠有把握連開幾槍。

    突然,韃子們發力,嗷嗷叫著,猛地向這邊跑來,他們一邊跑,一邊將手中的標槍,猛地投出。

    「射擊!」湯和下了命令。

    還以為韃子有什麼新鮮玩意呢,也不過如此,讓一小隊士兵上來,帶把標槍,還選擇了不斷變幻的腳步,想要躲避射擊。還有那標槍,你把標槍投出來,還想用腰刀和天闕銃打鬥啊?

    「砰,砰砰,」頓時,天闕銃的聲音不住地傳來,隨著聲音,不斷地有韃子倒下。

    大部分的標槍都投到了戰壕外面,只有幾桿進了戰壕,沒有人傷亡,戰壕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掩體。

    隨著前面的韃子開始投出標槍,後面的士兵,也開始發力向前衝,他們也開始不住地跳躍著,不再排成正常衝鋒時的方陣。

    看來韃子也學聰明了,知道這樣天闕銃的射擊效果會減弱,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湯和終於下令:「散花炮,射擊!」

    憋了一上午,一直都是在用天闕銃解決敵人,這給了對方一種錯覺,以為自己這裡就只有天闕銃,沒有散花炮,只是自己一直在藏著而已,這些韃子,正好給自己的士兵一個練習打移動靶的機會。

    韃子移動得太快,影響了射擊效果,那就該散花炮出動了。

    「轟,轟!」散花炮終於發出了自己的怒吼。

    跳啊,來回跑啊,湯和看著前面的韃子,心裡念叨著,你再跳騰,遇到從天而降的彈雨,也得立刻被打成肉泥。

    終於,韃子又一次的進攻,被打退了,在陣地前,又丟下了幾千具屍體。

    三十個了,劉二楞在心裡念叨著,今天打到現在,已經消滅了三十個韃子。

    相對於實在的苟兒,泰不花就非常老辣了。

    脫脫太師已經明確說了,現在的任務就是佯攻,吸引守軍的注意力,不讓他們分兵援助北面而已,有條件,就改成主攻,可是,你既沒回回炮,也沒有火箭巢,就憑著人海往裡填,那得死多少人才能打下來?

    再說了,泰不花率領的是從各個可汗國調來的軍隊,這批軍隊要是損失得太大了,他就沒法向脫脫太師交代了。

    借來的軍隊,借完了,是要還的,要是死傷得太多,光這善後工作,就是一筆大數目,朝廷的財政不斷惡化,每年都是虧空,從哪裡填這個窟窿。

    泰不花對脫脫太師借軍隊的想法,非常不滿,太師就是好大喜功,遇到不聽話的亂臣賊子,就想親征,將對方消滅,還一次就要湊齊多少萬軍隊,軍隊再多有什麼用?這種軍隊,敢用嗎?

    泰不花命令手下的軍隊向東面的城門進攻,他們倒也是接受了,慢吞吞地走到三百步的距離上,被火銃打死了幾個,就再也不肯前進了,完全沒有剛出發時的那種勇氣,在大都城裡橫行霸道的時候怎麼那麼勇敢?

    無論泰不花怎麼威逼利誘,各個可汗國派來的帶隊首領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在漫長的高郵府的東面的戰線上,就這樣陷入了沉寂。

    呂珍非常納悶,他遠遠望著對方的軍隊,對方根本就不像是來打仗,倒像是來旅遊的一樣,要打你就上來,不打那你就撤退啊,別在這裡耗著老子,呂珍空有一身力氣,卻無處施展。

    難道對方想要困死守軍?可西面的高郵湖就是自己家的後花園,根本不用擔心糧食問題啊,真是有意思!

    戰場上呈現出了完全不同的局面,在北面,在太師脫脫的親自指揮下,各路軍隊奮勇向前,各種武器層出不窮,一直都沒有吃過虧,一直都以少勝多的起義軍反而被壓著打。

    在南面,則是湯和的第二營在大顯神威,痛宰韃子。

    在東面,更加神奇,十幾萬的軍隊,靜靜地呆著,就是不肯上前進攻,彷彿雙方是好兄弟一樣。

    張陽自從上了城頭,就一直在注視著戰情的發展,穩重地指揮著戰鬥。

    此時戰鬥已經陷入了膠合狀態。

    遠程武器上面,韃子的回回炮,還是不肯靠得太近,一直到了六百步的時候,再次停了下來,這樣,城頭的散花炮還是夠不著,用戰神炮,大材小用,而且,韃子已經發現了戰神炮的弱點:雖然直接命中能砸得粉碎,可是要是離得遠的話,不會有太大影響。

    所以,韃子再次靠近,重新佈置陣地的時候,將回回炮之間的距離故意拉大了,這樣一來,戰神炮瞄準起來更加麻煩。

    戰神炮本來是為了水戰準備的,在水面上打仗,這種實心的炮彈,具有相當大的威力,只要命中,一發就能將對方的船隻打漏,徹底喪失戰鬥力,甚至沉沒。

    而現在用起來,明顯沒有發揮了應有的威力。

    雖然雙方在戰鬥,張陽卻默默地對太師脫脫,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太師脫脫,雖然是他的死對頭,可是,此人也無愧於是這個時代裡耀眼了一顆星星了,打起仗來,隨機應變,善於利用自己的優勢來抵消對方的優勢。

    雖然是敵人,但是,這種敵人是值得自己尊重的。不過,尊重歸尊重,張陽並不會給對方手下留情,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努力去打敗他。

    既生瑜,何生亮,既然有了我張陽重生為了張士誠,那麼,誰都不能在我這裡討到便宜,就是你這太師也不行!

    韃子的床弩陣地,也在向前移動,準備發射威力十足的巨型箭桿,而且,有了上次的經驗,張陽知道,韃子攻城並沒有攜帶雲梯,他們的目的肯定還是用床弩在城牆上面插上無數的箭桿,用來當作雲梯,這種梯子,不會被己方推翻,除了熱油之類的武器,還沒有好方法來對付。

    不過,那也得等韃子能靠近了城頭再說,現在,韃子的步軍還在三百步外的第一條戰壕那邊折騰著呢。

    雖然外面的戰壕已經失守,可是,戰壕對韃子毫無用處,因為,韃子沒有趁手的遠程武器,從戰壕裡面仰射,還不如在地面上方便。

    而從城頭,居高臨下,卻可以利用天闕銃,打擊戰壕裡面的韃子。

    不少韃子,都聰明地選擇了趴到戰壕底部,這樣進入了城頭天闕銃射擊的死角,無法被射殺。

    雖然無法被天闕銃擊中,可是,不代表張陽就沒有了辦法,散花炮已經開始向著戰壕裡面的韃子射擊了,每次下去,落到戰壕裡的彈雨都會帶走大批的韃子的生命。

    只是韃子仍然在頑強地堅持著,後面的部隊還在源源不斷地開進,他們不畏死亡,堅韌得就如同單細胞的草履蟲。

    雙方雖然在膠合之中,但是,張陽並沒有太多擔心,只要卞元亨的船隊開到,船上的炮火一齊射擊,衝上來的這些韃子,就得全軍覆沒了。

    只是,為了隱蔽,卞元亨的水軍在高郵湖的中央,雖然蒸汽機已經非常給力了,可是,開到這裡來,也得有半個時辰。

    「嗚,嗚!」突然,西面響起了一陣熟悉的汽笛聲。

    水軍終於趕到了!

    卞元亨的輪船雖然都是在預熱,可是從鍋爐預熱到全功率運行,需要有一個過程,得到張陽的命令之後,卞元亨立刻命令全速前進,水手開始一個勁地向鍋爐裡面塞煤,即使這樣,等到加到足夠的壓力,已經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卞元亨馬上讓所有的船隻立刻向高郵府北面進發,又用了少半個士誠,終於趕到了戰場。

    遠遠望去,就看到高郵府的北面的戰事已經陷入了膠合狀態,外圍的戰壕都已經放棄了,所有守軍正在城頭,向著城下的韃子在猛烈地射擊,韃子在冒著密集的彈雨,悍不畏死地前進。

    而在韃子後方,有無數個投石車正在不停地向城頭拋射炮彈,炮彈並不是普通的石彈,而是冒著煙的火球,雖然大部分都沒有命中,也有不少已經上了城頭,城頭上濃煙滾滾,一部分是天闕銃射擊時的火藥發煙,一部分就是這種火球燃燒出來的煙霧。

    看到如此的景象,卞元亨知道此時戰鬥已經進入了最激烈的時刻,他慶幸自己終於趕到了戰場,沒有耽誤了戰情。

    既然來了,那就打吧!

    「嗚,嗚!」卞元亨的旗艦,拉響了兩聲汽笛,隨著這個汽笛聲為號角,水軍,正式參加了戰鬥。

    每艘船上,有幾門戰神炮,他們自然瞄準了最具威脅的回回炮陣地,其餘的散花炮,則瞄準了正在衝鋒的韃子。

    除了這些,還有無數的天闕銃,也已經在瞄準對方了。隨著船隻的距離越來越近,終於也進入了天闕銃的射程內。

    這股有生力量的加入,立刻將還在膠合之中的勢均力敵的戰局有了高下之分。

    上百門戰神炮在怒吼,向著回回炮陣地傾瀉著炮彈,反正打完仗之後,那些鐵疙瘩還可以再挖出來,卞元亨一點都不心疼,這不像水戰,水戰中,掉到水底的炮彈,那可就是有去無回了,現在是向地面上發射,根本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這下,韃子的回回炮陣地支持不住了,隨著不斷有炮彈過來,雖然大部分的炮彈還是落空,但是,炮彈的增多,使落在回回炮上面的炮彈也終於變多了,一會兒,就有十幾架回回炮被砸成了碎片。

    脫脫心疼不已,這些回回炮,每架都是寶貝,本來自己再加把勁,就可以將戰局打開,讓士兵衝近城頭,只要再發射石彈,打開城牆,高郵府就一下攻克了,即使到時候回回炮被對方大量消滅,只要打開城牆,回回炮就算是起到了最大的作用,而不應該在這時候,遭受更大的損失。

    雖然他已經在側翼佈置了騎兵,當有水軍靠近時,盡早預警,但是,只有預警,還根本不夠,騎兵的弓箭,根本消滅不了對方,即使是發射火箭也不行。

    突然出現的騎兵部隊,已經將他的回回炮徹底打得肉痛了。

    可以猜出,假如回回炮陣地被毀,下一個目標,肯定就是床弩陣地,那樣,自己攻城的所有本錢就都拼光了,還拿什麼和人家打?

    「太師大人,對方的火炮太猛烈了,我們是不是先將回回炮撤下來?」參議龔伯璲說道。

    「不行,這下撤出回回炮,那今天的進攻就宣告失敗了,我們已經傷亡兩三萬人了,不能就這麼退下來。」

    「那,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回回炮陣地這樣被對方摧毀?」龔伯璲說道。

    脫脫心下肉痛,還是馬上就恢復了平靜,一個平靜的心態,是帶兵將領必須具有的素質。

    現在,威脅最大的,是突然進入戰場的水軍,如今,對方的水軍是自己無法匹敵的,自己沒有相應的水軍來抗衡。今天倒是一個機會,既然對方的水軍來了,那就乾脆把他們消滅在這裡,自己以後就不用再惦記了。

    回回炮除了可以用來攻城,還可以用來攻打船隻!

    「命令,回回炮陣地轉向,射擊對方的船隻!」脫脫靜靜地說道。

    如今,太陽已經轉到了西面,陽光灑在密集排列在岸邊的的船隻上,對方排列得那麼緊密,絲毫沒有意識到,這種排列,對於回回炮來說,是多麼好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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