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赳赳赴死 文 / 風燭殘老
懷中的赤練，臉色蒼白如雪，昏厥中氣息微弱。心脈實已被綠級靈劍斬斷，一旦拔出，頃刻便會香消玉殞。一方霸主，心如刀絞，鐵漢柔情的淚水簌簌而下，取出幾支金蛇錐，配合靈氣，刺入重要竅穴，將血暫時止住，卻不敢妄動靈劍。
這一幕，盡收陸羽生眼底，自己妻子臨終的場景浮現腦海，心有慼慼，眼角早已濕潤，緊忙低下頭去，用靈火蒸乾。
仇天陽輕輕將赤練交給兩名蛇口女統領護持，緩緩站起，感激地環視身周的盤蛇統領，他知道，這時站在自己身邊的，儘是赳赳赴死的忠義之輩。緩緩轉頭，哀哀的目光，盯向臉色難看的欒燕青，恐怕對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大勢已去，卻仍有如此的威信，「欒弟，我們做兄弟多少年了？」
欒燕青不由自主地回答，氣勢完全被奪，「大哥，十……十幾年了！你的修為突破到巔峰了？」他的修為也在三皇子暗助下，突破到高階，因而才有恃無恐，此時卻心悸不停，大哥的積威猶在。
仇天陽歎了口氣，眼神微垂，哀莫大於心死，沉聲道：「是啊，十七年了，長得你都記不清了，當年兄弟十五人，我排行老九，你是我們的小兄弟，一路殺來，就剩咱們哥倆，九哥變成了如今的大哥，哈哈……大哥可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這個城主之位就真的這麼吸引你，讓你拋棄咱們多年的生死情分……你知不知道。我原本就打算在主城晉陞之後，將大位傳於你。我真傻，丫頭更傻，我盲目地信任著你。就像她盲目地信任我一般。」
見對方急欲辯解，搖搖頭淡淡地說：「欒弟，咱們兄弟無需再虛言掩飾，你大哥我就算再蠢，這些伎倆，在事後總還是能想明白的……」
凝望著奄奄一息的赤練，目光溫柔，沉吟半晌。再抬眼時，驀然凌厲，語氣亦急轉直下，殺意不可遏制地迸發。嚓地一聲，袍襟被狠狠撕下，「今日兄弟割袍絕義，從此仇寇相視，再無本分情誼！」
手中驀地多出那柄金蛇靈劍。劍鋒蛇曲，金芒燦燦，與最後一絲天光相映，身週一眾統領也同時撕去袍擺。眼神堅定。
「保護赤練，跟我殺出去！」仇天陽大喝一聲。衝鋒在前，靈劍舞動。漫天金蛇飛竄，萬千疾影，襲向三皇子和兩名天衛，竟打算以一敵三。
「好膽！」三皇子大喝，帶著被對方小視的怒氣，身披萬雷霞衣，雙手紫電化龍，狂舞不息。兩名天衛老者，一個舉手間炎氣奔湧，焚江煮湖，一個揮動藍色靈槍，挑動湖水凝柱，沖天而起，與各自眼前的無窮蛇影，纏鬥在略顯狹窄的長橋。
長橋終歸是凡石所築，哪裡經得起靈皇的戰鬥威勢，隆隆聲中轟然崩塌，橋上眾人一陣忙亂，在墜落的橋石間，縱躍著向兩岸騰挪。
仇天陽帥眾踏上廣場這邊的湖岸，瞬間與三皇子等人混戰在一起，這也是他有意震塌長橋的目的，輕易突破了對方的嚴密陣勢，更打破了被夾擊的不利局面。
此時廣場這一側，成千上萬盤蛇幫頭目和普通幫眾再難置身事外，紛紛選擇了自己的陣營，其中仍有不少死忠者，加入「叛亂」一方。
日頭落盡，月亮被遮蔽在重雲之後，天空陷入層層黑暗。廣場上燈火不明，令黑漆漆的湖岸更顯混亂不堪。
戰鬥波及著更多的人，也括剛剛被兩位統領護上岸的陸羽生。他將二級鳳瞳打開，黑暗中，視野赫然變得更加廣闊和敏銳，場中每個角落的舉動變故，都清晰的印在腦海之中。
仇天陽沒有保留，將全部實力展現，王級巔峰的靈力，兼之高階王級的體魄，讓他在對抗三名皇者時，並未呈現一面倒的景象，但也絲毫不容樂觀。幾乎每一次交鋒，都會在他的體內體外烙印深淺不一的傷痕，滿身的鮮血，破爛的衣袍，唯有眼神沒有絲毫的改變。
他揮舞的無數金蛇，組成著各種陣勢攻擊，驀然隱藏在其中的數條影蛇，以透明的身軀迅猛偷襲，竟成功令三名皇者受傷，神識察覺時，已遲了片刻。尤其是三皇子的臉頰被劃出一道血槽，令他怒不可遏，本來懷著戲弄的心態，霎時變得肅殺，滾滾而出的殺氣，令附近的人如墜冰窟。
只見他雙手在身前劃出一道燦紫圓弧，匯聚胸前，發出耀眼雷光，發力推出。足有一人粗細的紫龍，揮舞著龍爪，和著滾滾雷音，如升龍之嘯，奔騰間撲向仇天陽，令他匆忙遁身退避。
與此同時，對岸的大量地衛強者踏水而至，紛紛從陸羽生身旁掠過，欲殺入陣團，卻驚恐地發現，龐大駭人的雷龍映照著一道黑影，閃電般撞向自己等人。
沖在最強的數名王級地衛，來不及收勢，剎那間成了肉盾，被雷龍吞噬，卻也將它的攻擊大大弱緩，給了仇天陽喘息的機會，電光輝映下，滿臉猙獰著將全部靈力集聚於靈劍，它瞬間化身一條龐大金蛇，吐著信子，咬向雷龍。
龍蛇一番演義，紫金之光悍然對撞，瞬間引發強烈的靈爆，崩崩之聲不絕於耳，強光刺痛眾人雙眼，數十丈內神識更被大大削弱。一道猛烈的衝擊波攜著雷電向四周疾速席捲而出。
一道道身影被須臾間擊飛，眼看接近著陸羽生，他再也顧不上隱藏，運轉暗影身法飛退，倒是兩旁的護衛統領，不敢怠慢，更不敢脫逃，硬著頭皮聯手抵禦，爆發出自己最強的招式，被仍被狠狠地轟擊在身，悶哼著倒飛十數丈，七竅流血，昏死過去。
退避在後面的陸羽生，終究還是被餘波掃中。只覺頭部和胸口均被重重拍擊，一瞬間強大雷電貫穿全身，更刺入嚴密的魂室，千鈞一髮之際。追魂和天冥鼎相繼擋在魂魄之前，然而靈魂仍然傳來巨大的痛楚，好似當初化魂陣的遭遇，漸漸意識模糊，恍惚間好似後背撞到什麼，便人事不醒。
他卻不知道，身後留下了一男一女驚異的目光。其中女子便是黃雨顏，藉著雷閃。清晰地看到他突變身形和樣貌的一瞬，驚詫莫名，那張臉龐，更讓她怔怔出神。原來他失去意識的瞬間。便也同時失去了對皮肉筋骨的控制，因而再難保持易容。
而另一男子，卻並非陸雪川，因為陸雪川手疾眼快，推開黃雨顏的瞬間。卻被昏迷的陸羽生狠狠撞飛，更被殘餘的雷靈狠狠擊昏，沒想到無形中卻救了後面的程天方。這三人原本是遠遠站在湖岸目睹著長橋的一幕幕，之後變起倉促。也未曾遠退，才遭了池魚之殃。倒是陸峰隨藍月宗的強者們早已退回廣場。才避開一劫。
靈爆中心，塵土飛揚。留下一道巨型深坑，無數殘缺的屍體散落其中，三皇子灰頭土臉，一身狼狽，而仇天陽卻大口吐著鮮血，身上不時電弧閃爍，虧得體魄強悍，才能倖免於難，然而還來不及慶幸，危機感陡升，鑽心一痛，一桿靈槍從後心刺入，他的身體因為雷擊，運動遲滯，眼見無法躲避，驀然間背後所有肌肉向心室位置擠壓過去，巨大的體魄力量生生將靈槍前路封死，更隱隱將其逼出身體。靈槍只差分毫便會刺穿心臟，險之又險。
由於追魂和天冥鼎的雷靈吸收，陸羽生的靈魂傷勢不重，意識很快便緩緩恢復，隱約感覺到凌亂的靈氣直削臉上，生生作痛，但是比起全身的疼痛要弱上許多，徹底清醒過來時，竟見一道籐蔓之刺撲面而來，更悲哀地發現自己竟動彈不得，身體仍未從雷擊中恢復，到處焦黑。
愈來愈近的籐蔓之刺，倏然被一柄靈劍撥開，一道倩影擋在身前。交手的二人，赫然是程天方和黃雨顏，一個咬牙切齒，連續猛攻，恨不得將自己立斃；一個勉力抵擋，卻左支右絀，修為的巨大差距，讓她每每以身體迫對方收勢，好在她清楚程天方既不敢也不願真正傷害自己。
看清場面，陸羽生才醒覺，自己身份已然暴露。「剛剛那一場靈爆，也不知道有幾人注意到了我的變化，而她又為什麼會出手救我？」見她實力終歸不及，令自己險情不斷，心頭亦是焦急，「該死！我的身體怎麼還沒有恢復控制。」
就在他自顧不暇時，不遠處的仇天陽也處於性命攸關之際，儘管他的策略，禍水東引，借三皇子的手成功擊殺無數趕來的地衛強者，可惜自己也身負重傷。前有三皇子和炎系天衛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出手，後有水系天衛老者，將靈槍收回，卻又在身前凝聚出十數道水刺，代替靈槍向他插去，分散進攻，以破解體魄集中之力。
「城主！」四名統領趕到，撲向正面的三皇子和天衛，不惜用性命為他爭取一線生機。而另一道吼聲「幫主！」，正發自一直與欒燕青和白鋒等人纏鬥的郝勇，此時拖著傷痕纍纍之軀，逕直掠來，躋身水系天衛和仇天陽的中間。
「螳臂當車！」老者不屑地看到驀然闖入視野的健壯身形，話音中那無數水刺「撲」地穿身而過，無色入，紅色出，然而去力大減，觸碰仇天陽背心時，已勢不能穿縞。
就在郝勇緩緩跪地的一刻，仇天陽才費力地轉過身來，熱淚瞬間噴湧，欲語卻哽咽難言，「黑子……」
滿身血洞的郝勇，瞳孔急縮，鮮血從口中汩汩而出，碩大的身軀跪在大哥面前，好似斷掉的鐵塔，慘然一笑，「黑子要食言了，不能再追隨幫主大哥左右……」眼神決絕。
「不要啊，黑子！」隨著仇天陽痛苦地嘶吼，郝勇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猛地回身竄起，就在與天衛接近的剎那，一聲震耳驚雷，他竟將以特殊方式將自己體內全部靈氣壓縮引爆，堅硬的碎骨更如無數綠級針刺，襲向對手，這番變化大出對手意料，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強烈的衝擊，根本不及躲閃，便被骨針刺滿全身，雖然無法危及性命，卻戰鬥力大減。
再度抽泣的一句「不要啊，黑子」，他趴在地上，形如受傷的野獸，紅紅的眼睛噴出擇人而噬的怒火。神識中，三皇子和火系天衛面前的統領業已身殞，而遠處的赤練更是岌岌可危，護持她的兩名女統領，相繼重傷倒下，只有一道鷹嘯由遠及近。
猛然掏出五支金蛇錐，最快速度分刺太陽、百匯等頭部諸穴。一瞬間，體內生出一股巨大的靈力，令自己瞬間突破關口，皇級氣勢驀然爆發出來。他自殘著身體，透支出所有潛能，終於獲得了短暫的突破。
空中紮下一道龐大黑影，直撲跌落在地的赤練。失去郝勇這個對手的白鋒和欒燕青眼中紛紛露出一抹恨色，抄起身旁散落於地的槍劍，甩手擲去，要將她徹底斬殺，永除後患，而其身旁的地衛也出手擊殺，眼見靈鷹晚了一步，就在存亡關頭，原本重傷倒地的兩位女統領，傾力掙扎而起，以身體將攻擊全數擋住。
靈鷹霎時飛到，將赤練叼起，放落背後，犀利的兩翼之風直襲附近的敵人，同時騰空急升。卻不知哪裡射出一道青色劍氣，速度之快，竟連靈鷹也躲閃不及，哀鳴著一頭栽下，一道駭然血洞通貫其身，鮮血湧出，但它卻再次撲翅飛起。又是一道劍光飛射而來，直襲鷹首，卻只聽得男子慘叫的聲音，而靈鷹卻順利飛昇，遠遁天際。
這時只見一名男子躺在地上，赫然是先前那名跪地求饒的蛇口男統領，見到赤練生死危機，毫不猶豫地高高躍起，擋住劍光，瞬間被洞穿心腹，此時萎頓癱軟於地，呆呆地望著空中變小的黑影，半晌，咧開嘴苦苦一笑，喃喃自語，斷斷續續，「是我錯了……大統領，我是真心……想保護你，如今為你而死……希望能稍稍償還……我的孽債，或許你能……少恨我一點……」他的眼神漸漸失去光澤，只有淚珠在黑暗中晶瑩閃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