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七章 未名佛寶 文 / 可爭
. 天色還未泛亮,在這西濱峰前的空地之上,民眾已經是層層疊疊,人滿為患。
這裡四面環山,西域高天厚土間呼嘯的風,被橫擋在了群山之外,那山間尤未散盡的晨霧,牢牢籠罩在了這片空地之上,朦朦朧朧,倒是給這平淡無奇的山谷,增添了幾分出塵之意。
身在涼州州治姑臧城的那干世家子弟,甚至都提前一日來到這昌松縣城裡住了下來,以求今日能準時趕到,而縣令曹珍身為東道主,自是陪著他們早早抵達,在涼亭之中站定敘話。
裴校尉卻不曾站在他們中間,他與他的三百餘名士兵,全副兵仗甲冑,排成了一個方陣,站在亭子西側。
本來依大隋制度,尋常太平時候,要調動如許多兵員,絕對是一件十分困難犯忌的事情,也不知道裴校尉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說動本處驃騎府的驃騎將軍點頭答應。
弘法寺、善願寺等昌松縣大小蘭若、招提的上層僧侶們,也是早早地就來到了此地。
今日本來應該是昌松縣浴佛大典舉辦本縣度亡法會的日子,但現在自縣令曹珍以下,從世家門閥到尋常百姓,都已經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西林寺的法會之上,他們也只好順應上意民心,索性就將這西林寺的度亡法會當成昌松縣佛教僧團的集體儀軌,也跟過來看看能不能尋機也在上面露上一臉。
若換在數日之前,本縣明府表現得如此偏頗,他們說不得也要找上州府鬧上一鬧的。只是那一日州僧正慈恩親身前來,卻是為西林寺眾僧佛法折服,與西林寺住持平輩訂交的說法,早已經是涼州僧團上下皆知的事情,再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再生出與西林寺打對台的心思。
慧彥他們自然來得更早,此時正在小橋那面的西濱峰前做著最後的佈置,只有法明在亭子裡面陪著眾人談天敘話。
曹珍等人與法明說著話,眼神卻都不由得向正忙碌著的慧彥他們瞟去。
今日的佈置,比之那日真佛顯聖之時,似乎也沒見得繁複上多少。
依舊是一個香案擺在木橋的這一端,數個似乎是用來放裝著法器的大筐,擺在香案之側,只是上頭還嚴嚴實實地罩著幔布,實在看不清裡頭裝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而橋的那一端,卻是整整齊齊地疊起了三個木頭堆成的大柴垛,似乎是準備燃起火堆之用。與上次法會不同的是,這次在過橋之後,並排擺放著三個几案,上面放著的卻不是香燭供果,而是筆墨紙硯,也不知是有何作用。
而每一個柴堆的正面,隔了一段距離的地方,都用硃砂畫出一道直直的紅線,想來這儀式的最後一步,應該是要在這個地方完成。
在昌松縣府屬員的維持下,站在離亭子最近一處的那些人,也都緊緊地盯著慧彥他們的一舉一動,眼光中卻是多了一份茫然與空洞。
他們有的身著凌羅凋緞,有的卻是一副衣衫襤褸,看起來就是貧富身份相差懸殊,若換了平常時候,是怎麼也不會站到一處,但今天他們被安排一起等候在這裡,卻是沒有一個人有半句怨言。
畢竟他們今天站在此處不是因為他們的身份,而是為了他們的親人。
他們都有骨肉至親,在歷年對抗突厥入侵的時候,戰死在了這昌松城下。
慧彥他們終於佈置完畢,留下了悟澄他們其餘三名弟子留在了那三道紅線之側,帶著悟緣,緩步過橋而來。
圍觀人等也都知道重頭戲將要開始,不由得都興奮了起來,一時間到處一片嗡然之聲。
度亡逝者,超仗軍魂,說起來雖然莊嚴肅穆無比,但這些民眾也多半還是當成熱鬧在看的。
生逢亂世,人命如草芥,或許也就只有那些逝者的親人們,才能對這一切有深深的感懷。
「曹明府」,法明看著慧彥他們準備停當,向著曹珍笑著說了一句:「小僧斗膽,今日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我之間,何需如此客套」,曹珍啞然失笑,說道:「大師但講無妨。」
「我佛門立六道輪迴,天人六道之間,繁雜萬端」,法明一臉悲天憫人之相,歎道:「今日超渡軍士英靈,更是務要喚得來每一名陣亡的軍士無依孤魂前來,方能送入輪迴,以小僧等人的能力,實在至為勉強,是以還想請曹明府助我等一臂之力。」
「我?」曹珍被法明這話說得愣了一下:「曹某於神通法力一途,毫無所學,不知能幫得上大師什麼忙?!」
「曹明府文名遠播,筆尖自有靈氣」,法明洒然一笑,指了指遠處擺在橋的另一端几案上的筆墨紙硯,衝著曹珍說道:「小僧所想借助的,便是曹明府這下筆有神的功夫了。」
自魏晉以降,書法於世家大族子弟的重要性,可謂是不言而喻,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翰墨工夫已然成為品談人物的基本標準之一,直接世家大族子弟不譜鍾王,便仿瘐謝,這一手功夫卻是從不敢落下。
曹珍向來以世家清流自詡,於翰墨書法上自然也是下過多年苦功,現在聽得法明之語,正是投其所好,是以雖然根本不明白西林寺這到底要他寫的是什麼,也仍自拈鬚微笑,欣然點頭應道:「曹某敢不從命!」
法明又找了亭中幾個世家大族的子弟,與曹珍一同站到橋對岸的那個書案那邊去,這才舉步,來到了昌松縣其餘蘭若那一干僧眾之前。
「諸位師兄」,法明合什彎腰,先向他們先了個大禮:「此次法會,諸位師兄法力弘深,法明唐突,敢情各位師兄勇挑重擔,登上香壇,為今日超渡之軍士亡靈頌念度亡經咒。」
一干僧侶都是大喜,連連遜謝,口稱不敢,在法明再三苦勸之下,這才點頭答應。
這個時代的超渡亡靈還沒有後世那麼多儀式講究,場面上的功夫,基本都是大同小異,許多人都認為度亡效果的好壞,是取決於參與超渡儀式僧眾所頌唸經文的效力高低。
在這個印刷術還只是雛形的年代,佛經的傳承絕不如後世那般普及,尤其是在大眾看來帶有神秘力量的那些咒語,更是基本上只可能由師徒之間口口相傳,以往每年度亡法會的**,原本也就是這些和尚們各自頌念號稱師門秘傳的往生經咒。
這些和尚們雖然原本就希望能夠在這個實質上是西林寺自己舉辦的度亡法會上露一下臉,但也不曾想過西林寺會把這樣一個機會讓給他們,畢竟以他們的見識經驗來看,這樣一來如果這個度亡法會能夠成功無比,大多數人恐怕也會把功勞都歸在他們這些頌經持咒的和尚身上。
是以雖然西林寺所謂的香壇只是在亭子西側畫了個圓圈作數,這些僧人們也都是欣然舉步,走到圈中坐定。
慧彥看法明這邊計議停當,向著幾個弟子打了個手勢。
「轟」的一聲,三個柴堆同時被點燃,熊熊大火,直衝天際,映得橋的那一面半邊天空酡紅一片。
谷中諸人被這烈火燃起的聲勢所懾,不由得都是一靜。
「時辰到!」大嗓門的悟緣,再一次充當了司儀的角色,高聲叫了一句:「請佛寶!」
兩名曹珍指派的僕役,將香案邊的一個被布幔遮得嚴嚴實實的大筐模樣的東西抬上了香案。
身著大紅袈裟全副法服的慧彥,淨手,焚香,在香案前向著那佛寶行下了禮去,用的竟然是等身跪拜大禮。
有過真佛顯聖的經驗,現在再無人對西林寺的佛寶敢有半分輕視之念,整個山谷的成千上萬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那個幔布遮著的大筐,都在猜測著其中存放著的佛寶,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慧彥起身,又向佛寶合什一禮,這才恭恭敬敬地上前,伸手慢慢掀開布幔。
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眼睛眨也不眨地關注著慧彥的每一個動作,生怕錯過了最震憾人心的一刻。
慧彥舉手一振,布幔終歸被完全揭了開來。
「啊?!」
「這是什麼?!」
在短暫的沉寂之後,驚呼之聲驟然此起彼伏,響轍了整個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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