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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九章 天心月圓 文 / 可爭

.    也許是因為所有人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使得大殿之中實在太過安靜,以至於到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李子秋的那句話都似乎還迴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然而卻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明白李子秋話裡的意思,包括禪門當代宗祖道信在內。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李子秋的那根手指上面,在這個剎那之間,幾乎所有人的腦海之中都轉過了千百萬般念頭,但卻實在想不明白這根手指究竟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

    道信抬起頭,呆呆地望著高踞在法台之上的李子秋,臉上流露出來的,卻是從來都未曾有過的極度茫然之色。

    在場的所有人裡面,大概也就只有以他的修為心境,才能夠從李子秋的這如此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裡面,隱隱地觸摸到了一些他這一輩子終日裡辛苦追尋,卻始終還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不知道多少經文義理、佛法咒偈,在這一剎那之間都在他腦海之中此起彼伏地冒了出來,似乎每一句話都可以跟眼前的情況扯上關係,但細思從來,卻又似乎每一句話都是如此地毫不相關,無數似乎可能想得通的思維路向,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就麼集中地噴發了出來,但卻又在下一個時刻,就都同時被他自己所否定掉。

    道信自幼向佛,二十六歲便身為禪門宗祖,佛學精湛,冠絕當世,卻從來都未曾有一刻想像自己有一天,會在佛學義理這上,遇上如眼前這般一個如此似乎完全超乎於自己理解能力之外的問題,但讓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是,在這一刻他的心下,居然毫無理由地充滿了一種奇異的希望與期待。

    他近乎直覺地可以感覺得到,他所一直在等待著的那一個機緣,似乎就在眼前!

    道信望著李子秋,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已然古井不波的心境卻已經全然丟到九霄雲外,他簡直連自己都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的心難以遏抑地怦怦亂響。

    或許只有在許久之前他還在師尊座下,在期待著他的座師為他講解他思索已久卻難以明白的佛學難題的時候,才曾經有過這麼一絲類近的感覺,但若論其程度之濃烈,卻絕對遠不及當下之萬一。

    「是時候了!」李子秋看著眼前的道信露出了這樣的一副表情,心底裡下這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今天晚上他雖然看上去一言不發,只是一直在做著同一個手勢,但若是論起李子秋心中的看重與緊張,較之當日裡他收服弘忍那一場,可以說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禪門公案並不是聊天談心,那是必須要把人逼到思維的死角的地方,才有可能讓人在特定局面,特定形勢所形成的特定氣氛下面,達成那一瞬間境界的截然轉換。

    弘忍雖然修為高深,但卻還是有跡可尋,起碼他還的談吐舉止,不管是否有所察覺,都還是以高僧名士自況,是以李子秋在摸清楚了他的思維脈絡之後,可以以言破法,當堂喝破,在經過鋪墊與醞釀之後,純用言語氣勢,就可以將弘忍逼進了自己思維的死角。

    然而道信卻不是弘忍,這個老和尚的心境近乎於圓融俱足的境界,他身份崇高,甚至出入天子朝堂,對於他而言,都不過是尋常之事,但以此同時,他卻也不避諱市井,乃至於當日裡遇到如此狼狽丟臉的事情,他也可以一笑置之。

    從心理學上講,每個人都有自己應對外界事物的思維模式,當你面對的事情,在你的思維模式之中能夠得出對應的信息,你的思維模式能夠給你提供出對這一事件的應對方式,那你自然也就能夠按照你的即有習慣去做事,儘管這種反應也可能通過驚惶、憤怒等種種形勢表現,但卻絕對說不上是足於讓你陷入完全茫然無措的思維死結。

    心境圓融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道信能夠達到如此榮辱不驚,他心底裡頭對於佛經義理的理解已經形成了自己的體系,而這個體系足以讓他在應對到種種境遇的時候,都可以在這個佛經義理的體系之中,尋找到對應的信息與解釋,從而可以在這樣的種種境遇下面,保持絕對的心境安適。

    李子秋今天高舉一根手指的動作,從表面上看類近於後世俱胝禪師的一指頭禪,落在有心人的眼裡,這一根手指的簡單動作,確實可以衍生出無窮無盡的意義,只是李子秋卻是完全明白,這樣的程度應付別人或許可以,但當他面對的是道信的時候,這樣的一指頭禪,卻是完全不夠的。

    以道信在佛學上的造詣,以在心境上的修為,這憑借一個指頭喚起的種種佛經義理的聯想引申,或許可以讓他有所感悟,但卻絕對不足以將他逼入思維的死角。

    畢竟道信的佛學水準,心境修為,都已經達到了至為精深的地步,哪怕是把俱胝和尚找到眼前,就算他比道信多出了百餘年的積累沉綻,但如果僅憑經書義理之上的造詣,也都不一定就能夠壓得服眼前這個身為禪門一代宗師的四祖道信。

    是以李子秋一直都在等待著眼前的這一刻。

    他左手衣袖拂出,勁力到處,殿中兩盞油燈應手而滅。

    柔和的月光,自殿門之外靜靜地傾洩了下來,溫婉地披在了殿中每一個人的肩上。

    沒有人知道李子秋下一步想幹些什麼,所有人都只能呆呆地望著李子秋。

    「你一直都沒有看到麼?」李子秋右手仍然保持著一指當空的姿式,對於殿中諸人關切的眼神似乎完全不曾留意一般,只是露出一臉顛倒迷醉的神情,對眼前的道信輕輕說道:「這是多美的月色。」

    道信只覺得轟然巨震,李子秋的聲音很輕,但聽在道信的耳朵裡面,卻只覺得每一個字都有如驚雷摯電,暮鼓晨鐘。

    在這個剎那之間,道信腦海之中那正不斷跳出來的經文義理、佛咒經偈,就這麼忽然被轟得煙消雲散,此刻的道信,心底裡頭只是一片全然的空白。

    他緩緩地、緩緩地回過頭來,朝著李子秋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迎接他的,是劈頭蓋臉向他澆了下來的銀色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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