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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百章:粉墨登場 文 / 上山打老虎額

    第七百章:粉墨登場

    對許多人來說,這兩日實在難熬得緊,戲檯子已經搭好了,角色們也都挺身而出,換上了衣衫,做好了準備,就等登台的這一天。說實在話,莫說是李邦彥和鄭家,便是平西王這邊也捏了一把的汗。

    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是你死我活,再沒有後退的可能,至今為止,自元祐黨爭,這一次已經算是朝廷的另一次對決,莫看坊間只認為是一次御審,其實圍繞著這御審,卻是整個朝廷洗牌的契機。有人要挪位置,自然有人要晉陞,有人該去交州、瓊州玩泥巴,有人人頭落地,也總有人要賺回一身富貴,寒窗苦讀幾十年,登上了這天子堂,才是真正的開始。會唱這齣戲的,往往能藉著機會屢屢高昇,至於那些書獃子,滿口之乎者也不太開竅的傢伙,自然是從哪裡來滾回哪裡去。

    能在這裡生存下去的,都是人精一樣的人物,在一次次折騰之中還能穩坐釣魚台的,那更是千萬人之中最頂級的精英,這個朝廷,這個王朝,由他們掌握。

    太陽有點兒刺眼,因為是午朝進行,所以日上三竿的時候,各家才有了點動靜。一看這太陽,明亮晃眼,宛若圓盤,對尋常的百姓來說,似乎又是一個艷陽天氣,在這冬末時節,實在是稀罕得很。可是對許多即將坐入暖轎的大人物來說,卻又是一番心境。

    好戲要開鑼了,雖然沒有吹拉彈唱,沒有人助威叫好,可是這場戲,卻決定著許許多多人的生死榮辱。

    就在今日!

    沈傲是在巳時二刻醒來的,他說:「我要漱口。」

    於是立即有人端了青鹽水和溫水過來,青鹽是上好的隴右鹽,消除口臭,美白牙齒,還能防止蛀牙。至於溫水也恰到好處,不溫不涼,既不會燙傷肌膚,也絕不會讓人生出不適。

    沈傲漱了口,大剌剌地一坐,道:「本王餓了。」

    茶是最好的武夷茶,糕點是特意從遂雅山房送來的九樣糕點,味道可口,香甜無比。

    沈傲喝了一口茶,突然道:「要有光。」

    六兒立即去把窗戶打開,溫柔的陽光照耀進來,讓人神清氣爽。

    沈傲不由地皺了皺眉,他不禁在心裡嘀咕,自己到底是住在大理寺的看押房還是在金鑾殿裡?怪了,要什麼有什麼,這還了得?他就是個較勁的人,別人說天是藍的,他硬說天是黑的,這時候他脾氣發作了,語氣淡淡地道:「要有空氣……」

    六兒和朱時這下子傻眼了,空氣是什麼?

    沈傲搖搖頭,心裡說,果然一輩子只能做小吏,連空氣都不知道,能出頭才是咄咄怪事。

    沈傲呵呵笑道:「空氣二字出自蘇相公的《龍虎鉛汞論》,曰:方調息時,則漱而烹之,須滿口而後嚥。若未滿,且留口中,候後次,仍以空氣送至丹田,常以意養之。大理寺有沒有這樣的東西?」

    六兒和朱時聽得雲裡霧裡,都是搖頭:「回殿下,沒有。」

    沈傲又搖頭,懶得和他們說了,吃了糕點,洒然地站起來道:「好吧,御審就要開始了,要不要拿個枷鎖來把本王鎖了送進宮裡頭聽審?」

    朱時尷尬地笑道:「殿下說笑,不必鎖,不必鎖的。」

    沈傲遺憾地道:「這樣啊,好像很不像話,不知道的,還當本王在這大理寺做了泥塑菩薩,哪裡像個罪囚?」

    六兒笑道:「殿下就是菩薩。」

    沈傲淡淡一笑,踱步出去,抬頭看了看頭上的艷陽,道:「囚犯有囚車坐嗎?」

    朱時道:「車馬已經備好了,請殿下隨小人來。」

    沈傲什麼都沒有說,隨朱時到了一處車馬棚,這『囚車』的造型實在有點古怪,外形精美,車廂上繪著精美的彩軸,甫一進車廂,軟墊、靠背、手爐一應俱全,沈傲坐進去,心裡不禁覺得好笑,大理寺的生活當真不錯,若不是還有人要收拾,他當真巴不得一輩子呆在這裡待罪了。

    車軸滾動,足足是一百餘名差役擁簇拱衛,到了御道這邊,又有三十名殿前衛迎過來,在前引路,這陣仗倒是大得駭人,等到了正德門這邊,沈傲並沒有下車,正德門裡已經圍了許多人,都在等待午時之後入宮聽審的,這些大人們紛紛驚愕地朝馬車看過來,許多人不管與沈傲是恩是仇,皆是淡淡地將臉別到一邊去。

    這時候沒有必要打招呼,所以大家都表現出了洒然的態度。

    不過令人驚奇的是,這一次來的人當真不少,莫說平素不太來參加朝議的太子趙恆來了,便是三皇子趙楷也偕同太子一道來,這一對兄弟下了轎子,便熱絡地低聲說著話,時不時地露出點笑容。

    接著是李邦彥、鄭國公鄭楚,這二人到了之後,立即有不少人圍過去與他們說話。李邦彥的笑聲總是最爽朗的,今日也不例外,甚至和人說起了一個士林笑話,惹得眾人哄笑不已。

    此後是童貫與一些武官一道過來,童貫也是八面玲瓏的人物,這裡居然有半數多的人和他打招呼,童貫呵呵笑著與他們說了會話,便矜持地和武官們到了另一邊去,他的眼睛不禁看了李邦彥一眼,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走過去,和李邦彥打了個招呼。

    「李門下別來無恙。」

    論起來,李浪子和童貫從前的交情其實還算不錯,當年童貫與蔡京的關係若即若離,既巴結,又疏遠,李邦彥也差不多,二人在朝十幾年,關係自然不差。

    李邦彥身邊的官員立即不說話了,連那鄭楚也表現得極為冷淡,偏偏李邦彥卻笑吟吟地朝童貫道:「童兄什麼時候到京的?為何不提早知會一聲?你我許久不見,也該聚一聚才是。」

    童貫便笑道:「不敢叨擾門下。」

    李邦彥哂然一笑道:「無妨,都是自家人,談不上什麼叨擾。」

    都是一些客氣話,客氣就是疏遠,童貫只淡淡說了幾句,就退回武官那邊。

    再之後是石英、周正、曾文、姜敏四人一齊過來,這四人一向焦不離孟,是舊黨中堅;這四人一出現,守候在正德門外的官員立即嘩啦啦地湧過去,一時間場面熱鬧到了極點,石英與他們一一點頭,關係近的握著手說幾句,平時關係疏遠的也都頜首示意。

    曾文身為御史中丞,人脈倒也不小,言官們紛紛過來行禮,曾文呵呵笑著撫慰。還有不少人是向周正這邊過來的,無非是說恭喜祈國公蒙冤得雪之類。

    倒是姜敏頗有些受了冷落,不過他是大理寺卿,今日的地位其實最是重要,他含笑地負著手,孤零零地退到一邊,卻不禁朝沈傲的馬車看了一眼。

    這裡已經聚集了數百個官員,今日是大朝議,但凡是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要來,所以看上去比集市還要熱鬧。

    可是當荊國公、茂國公帶著數十個公侯突然出現的時候,立即引起了一陣嘩然,荊國公、茂國公地位超然,平素並不干涉朝政,甚至是新舊兩黨爭權最激烈的時候,他們也表現出了中立的態度,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這二人根本不必插手到這裡頭來,不管爭不爭,誰也無法動搖到他們的地位。

    可是荊國公和茂國公這時候帶著人過來,自然引發了無數遐想,他們到底站在哪一邊?打算為誰說話?荊國公不但代表著許多的貴族,更代表著太皇太后。若說茂國公與衛郡公是開國公侯們的旗幟人物,那麼荊國公無疑是前朝勳貴的代表。

    所謂前朝,就是哲宗皇帝在位的時候的一群顯貴,哲宗是當今天子的兄弟,病死之後,後宮與朝中都以哲宗子嗣年歲尚小,改而立當今天子為皇帝,太皇太后更是一言九鼎,成為了易儲事件的拍板人物,沒有這些哲宗朝的顯貴默許,陛下能不能做這皇帝還是未知之數。所以荊國公表面上只是外戚,也絕不容小覷。

    石英和周正已經一道過去,和荊國公、茂國公寒暄起來,荊國公和石英、周正他們不同,雖然出身大致差不多,可是荊國公等人一向是閒雲野鶴,和他們論一論書畫、金石倒也罷了,平時是不問其他的,因此和周正、石英或許有交情,甚至還有世誼、親屬關係擺著,平素來往卻不多。

    可是今日卻令所有人又不禁大跌了眼鏡,這幾人談得居然很是熱絡,他們的聲音不小,笑得又是爽朗,說話也不避諱他人,只從言談之中,便能察覺出這背後似乎有點兒與眾不同。

    一些聰明的,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甚至有幾個打算站在李邦彥這一邊狠狠彈劾平西王的人,這時候心裡也產生了動搖,一步走錯,就是步步皆錯,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

    正在這個時候,宮門終於開了,接著是以楊戩領頭、敬德為副,二人揚著拂塵,掃了外頭黑壓壓的人一眼,不徐不慢地扯高了嗓子道:「請諸位大人入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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