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回家 罰跪 文 / 斷空
易天行站在易府門前,心情紛亂如麻,腳下就像是釘了釘子,一步也挪移不動。
四年了!與父母闊別四年之後,見面怎麼開一句口?平日裡巧舌如簧的易天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所謂近鄉情怯,無過於此吧?」
「小哥哥,到家了,你怎麼不進去呀?」稚嫩可愛的聲音在易天行身後響起。
易天行深吸一口氣,雙拳握了一握,給自己打了打氣,大步走到門前,高呼一聲:「爸!媽!開門!」
門裡一片寂靜,似乎沒有人的樣子,但是易天行五感靈敏,感受到門第深處有人說話,只是聲音細微,聽不清楚內容。
易天行再次高喊道:「再不開門我就砸了哈!」
僅僅跟在易天行身後的兩個女孩呀的一聲,從易天行背後跑到他面前,手牽手將他攔住:「不許砸!」
易天行聞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自然不會砸自己家大門,只是猜測爹娘恨他到了神州卻遲遲不歸家,故意不給他開門,才想要耍橫他們開門而已,被這兩個小孩一阻止,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個體態豐腴、斜挎金弓的中年美婦,一見到兩個女孩就喜笑顏開,身子微弓,拍手叫道:「寶貝!快到媽媽這裡來!」
兩個女孩聽見美婦的聲音,雙雙嘻嘻一笑,再也不管易天行,轉身跑到美婦懷中撒嬌。
美婦摟著兩個女孩,有說有笑,正眼也不看易天行一眼。
易天行開始以為美婦對自己有意見,故意漠視不理,但是等了好一會兒,直到美婦抱著兩個女孩向門內走去,也沒有搭理自己,頓時急了眼:「媽!我回來了!」
「你還知道回來啊?」古靈樞頭也不回,冷笑一聲:「回來了就進來,難道到了自己家,我還不要你住麼?」
易天行自知理虧,耷拉著腦袋跟進去,掩上大門,低聲道:「爸呢?」
古靈樞硬邦邦的回答道:「在屋裡呢。」
易天行見到母親問一句答一句,愛理不理的模樣,心中大感無奈,只得無話找話,想到一路行來都沒有看見人,便隨口問道:「家裡怎麼也不雇些傭人?」
古靈樞腳步突然止住,嚇了易天行一跳:「怎麼了?!」
卻見古靈樞怒氣沖沖的轉過頭來,大聲罵道:「你和你哥兩個兔崽子!整天不落屋!我和你爸雇那麼多人幹嘛?!」
易天行小聲提醒道:「媽,我和哥都是你生的,說我們是兔崽子不好吧?」
古靈樞愈發憤怒,一腳踹向易天行小腹:「還敢頂嘴!」
易天行不敢躲避,硬著頭皮挨了一記,不過他一身內外功夫都已爐火純青,外力及身,肌肉立即生出反應,一股巨力反彈回去,古靈樞猝不及防,反而被撞了個踉蹌。
易天行大驚失色,飛身上前,扶住母親:「媽,你沒事吧?」
古靈樞勃然大怒,把懷裡的兩個女孩往地上一放:「寶貝乖,去叫爸爸來!」說罷伸手就朝著易天行劈頭蓋臉的打去:「翅膀長硬了是吧?還敢還手!」
易天行摀住腦袋,不停叫屈:「我沒還手!」
易府院落不大,易天行才挨了十多下打,易連山便已經得訊趕來:「逆子!久游不歸,已是大不孝,還敢向母親動手!」
易天行鬱悶無比,回到家沒有感受到一絲久別重逢的家庭溫馨,除了挨罵就是挨打,真是不如不回來,當然他嘴巴裡不敢這麼火上澆油,只是一個勁兒辯解自己沒有還手。
易連山也不跟他廢話,屈指如鉤,抓住易天行的琵琶骨,一路拖到後堂,叫他跪下思過。
易天行這一跪就是大半天,直到夜幕低垂,也不見父母來說一句起來吧,心中真是欲哭無淚,暗自後悔:「早知道就不回來了,看這樣子他們也不稀罕我回來。倒是把那兩個便宜妹妹當成寶!」他雖然跪著不能起身,但是門外動靜卻悉數聽入耳中,易連山倒還沒有什麼,古靈樞對待那兩個女孩比當年照顧他和易歸藏兩兄弟細心多了,整個下午都在噓寒問暖,真是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對比自己莫名其妙被扣了個罪名仍在這裡不聞不問,晚飯都不叫他去吃,心裡更加不平衡起來。
忽然間,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易天行一聽腳步聲,便知道是那兩個小女孩悄悄走近,當下沒好氣的道:「這麼晚了,還不去睡覺!」
「呀!你知道我們來了啊?」銀衣女孩驚訝地叫著,跳到易天行面前,給他遞過一個滷肉鍋盔,神秘兮兮的低聲說道:「吃吧!」
易天行心裡一暖,和顏悅色的道:「哥哥不餓。」
金衣女孩走過來,一臉不相信:「你騙人!」
銀衣女孩隨即附和,用手在臉上刮了刮:「羞羞!不害臊!這麼大的人還撒謊!」
易天行聞言臉色鐵青,卻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金衣女孩笑嘻嘻的遞過一個葫蘆:「這是冰糖玫瑰露,比清水好喝。」
銀衣女孩上前兩步,踮著腳尖去摸易天行的頭:「小哥哥你別怕,媽媽最疼我們了,她不會怪我們的。」她在三歲小孩裡面算是個子高的,但是想要夠到易天行的頭頂還是有一段差距,最後乾脆一跺腳,跳起來給了易天行腦門兒一巴掌。
易天行心中直yu吐血,卻又不好跟她一般見識,害怕她再弄出什麼花樣,一把抓過滷肉鍋盔,一手接過冰糖玫瑰露:「好了,我這就吃,你們兩個早點去睡覺吧。」
金衣女孩笑盈盈地道:「小哥哥,我們對你好不好?」
易天行剛想說好,忽然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滿臉狐疑的瞥著對面兩個笑得燦爛開愛的小女孩:「好如何?不好又如何?」
金衣女孩催促道:「你先吃飯嘛,不要餓壞了身子。」
易天行仔細看了看滷肉鍋盔,又看了看冰糖玫瑰露,初步確認不會有毒,也強自按捺下動用工具試毒的念頭,咬了一大口鍋盔,一面咀嚼,一面口齒不清的說道:「哪兒那麼金貴?一頓兩頓不吃飯餓不壞我的。」
銀衣女孩切的一聲:「你不餓?一咬那麼一大口。」
金衣女孩接著說道:「媽媽說不準時吃飯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小哥哥你肯定就是因為經常不按時吃飯,所以才惹媽媽生氣,你看吧,一回家就被罰了,你下次記得準時吃飯,媽媽就不會生氣了。」
易天行只覺太陽穴發脹,握著鍋盔的手僵直在嘴邊,怎麼也送不到口中,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冷靜,她們還是小孩子,我不跟她們一般計較。」接連念叨了四五遍,他才緩過氣來,三下五除二將鍋盔、玫瑰露送入肚子,然後將葫蘆還給金衣女孩:「好了,我吃飽了,謝謝你們,你們趕緊去睡覺吧,早睡早起身體才好。」
銀衣女孩鄙夷地道:「你都沒睡。」
易天行緊緊握住拳頭,咬牙道:「我這不是受罰嗎?要是平時我現在都睡著了。」
銀衣女孩斬釘截鐵的說道:「你撒謊!媽媽說你小時候最不乖了,每天都要拖到子時過了才睡覺!」
易天行生出絕望的感覺,伸手按住額頭:「隨便你們吧。」
金衣女孩把小臉湊到他面前:「小哥哥,你還沒有回答我們對你好不好?」
易天行有氣無力地道:「好,好得很,行了吧?」
金衣女孩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那你是不是該投桃報李呢?」
易天行眼睛瞪得溜圓:「投桃報李這詞誰教你的?」
金衣女孩道:「媽媽給我們找的西席,據說是芫陽最博學的李老先生。」
「不是那個吧?那老頭只教了我們三天就被氣走了。」銀衣女孩糾正道:「應該是那個姓章的先生。」
「章先生?」金衣女孩懷疑道:「你不是因為他待得最久就什麼都往他身上靠吧?我記得他只教了我們幼學啟蒙。」
銀衣女孩擺手道:「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是我們的老師,具體是誰不太好記。」
易天行心中不妙的感覺更加濃厚:「為什麼?」
金衣女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換得太頻繁。」
易天行繼續問道:「為什麼換得頻繁?」
兩個女孩子對視了一眼,分別抓住易天行的一隻手,輕輕搖晃:「小哥哥,這種事情不重要,你別問了。」
聽到這句話,再聯想到剛見面時酒肆中眾人對她們的畏懼,易天行背心忽然生出一股冷氣,直衝天靈,怪不得面對這兩個女孩子的時候,他總是有一種隨時要倒霉的預感,合著這兩個小傢伙就是兩個小魔星啊?
兩個女孩並不知道易天行心中的念頭,繼續撒嬌道:「小哥哥,你拿什麼感謝我們?」
易天行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容我想想。」
銀衣女孩聲音一提,滿臉興奮地道:「不用想了,我們已經替你想好了。」
易天行翻了個白眼,你們這也太現實了吧?
銀衣女孩劈里啪啦的開始報清單:「我們手裡收集了三十五種毒蟲、二十六類毒草,還有三塊毒石,你先幫我們看看能夠煉成什麼蠱蟲,要厲害的!以後看誰敢惹我們!」
易天行心念一轉:「好,沒有問題。」不管怎麼說,這兩個女孩子是玄媼托付給自己的,而且自己母親還把她們收為義女,也就是自己的妹妹,怎麼也不能讓她們受人欺負,反正估摸著她們也沒啥厲害毒物,像ri間在酒肆使用的淨池花斑蚊,被這種蟲子叮咬的人痛苦無比,但是毒性卻不強烈,並不會致人死命,小孩子拿來防身最好不過。這種蟲子先天不足,即使煉製成蠱,也就是沒有以前那樣容易被殺、中毒後的痛苦效果更猛烈,殺人還是不行的,這樣既可以讓她們自保,又免得小孩子不懂事,傷及無辜良善,造成無可挽回的錯誤。
銀衣女孩飛快的從懷中抽出一張絹書,遞給易天行。
易天行面容古怪的道:「你們準備了多久?」
銀衣女孩道:「自從聽說你會煉蠱開始。」
易天行一陣無語,拉開絹書一看,頓時臉色大變:「你們要我幫你們煉製這些毒物?!」
兩個女孩點頭不迭,氣得易天行臉色發青:「你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金冠王蛇、yin靈蜈蚣、陰陽鬼、千里不留人……這些東西你們哪兒找到的?」他心中怒氣衝霄,忘了下跪的事情,霍地站起身來:「這些劇毒之物就是我拿著都要小心!誰***把它們拿給你們的?!」
兩個女孩沒有想到易天行反應那麼大,嚇得臉色發白,怯生生的道:「有買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別人送給我們的。」
易天行道:「都是哪些混賬?給我說出來,我去找他們算賬!」看到這張清單,他心中都是一陣發楚,要不是他練就百毒神功,百毒不侵,這裡面起碼有十餘種劇毒是他都不敢輕易沾染的,居然有人把它們送給三歲小孩,這簡直就是居心叵測!
「爸爸!」
「還有媽媽!」
「二舅!」
「二表哥!二表嫂!」
「絕龍嶺的哥哥姐姐。」……
兩個女孩每念出一個名字,易天行的臉色便難看一分,他完全無法想像自己這幫親戚好友有多麼寵溺這對雙胞胎,根本就是不動腦子的由著她們性子瞎折騰,更令他鬱悶的是,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敢興師問罪,最後只得粗聲粗氣的說道:「我只幫你們煉製淨池花斑蚊,其餘的毒物留在你們身邊太危險,我沒收了。」
兩個女孩呆呆的望著易天行,似乎沒有聽懂,隔了半天,方才雙雙扁了扁嘴,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夜裡萬籟寂靜,響亮的哭聲顯得格外刺耳,易天行心中剛剛叫了一聲不好,便聽得遠方有兩道衣衫破風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