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章 鳳歌山莊 南湘三義 文 / 斷空
烈日當空,一個背負長劍的白衣少年,一個肩挑長槍的壯漢,頂著烈日,徐步走在湘州的官道上面,那個少年似乎甚是耐熱,溫潤如玉的臉龐上面竟然一顆汗珠都沒有,與之相比,持槍壯漢便差了許多,走不了幾步,便伸手在臉上擦拭汗水,但是ri如烘爐,汗出如漿,任憑他擦拭得怎麼勤快,很快便又是一臉的汗珠。
遠遠望見前方有一間茶鋪,持槍壯漢面露喜色:「易二公子,我們先去茶鋪歇歇腳,喝口水再趕路吧?」
白衣少年正是易天行,與之同行的乃是芫陽副將鮮於沖,自從那日易天行聽了潘瑜獲取朱雀花的經過和後果,便主動接下了這段公案。
這原本是潘瑜的麻煩,他自然責無旁貸的有所表示,只是他老爹掛著總兵的職務,實際公務全部都由他代理,實在抽不開身,便派了手下心腹鮮於沖相助。
易天行聞言點了點頭:「鳳歌山莊快到了,我們正好打聽點消息。」
鮮於沖咧嘴笑道:「好。」說罷抬起胳膊,用袖子往臉上一抹,展開身法,便往茶鋪奔去。
易天行笑著搖了搖頭,身形一晃,便不緊不慢的跟在鮮於沖身後。
同樣位於神州西南,益州與湘州的情況卻大相逕庭。益州自古以來,便是一個土地肥沃、風調雨順的福地,從無饑荒,素有天賜之名,而益州西面的湘州卻是神州諸州之中最為貧瘠的地界之一,不同的水土自然孕育了不同的風土人情。
益州由於天時地利,即使隨意耕作,也有不差的收成,就連底層人家,都含有挨餓受凍的情況,官員、土豪們也不用刮地三尺,就能擁有不俗的享受,所以從富貴人家到老百姓,個個貪吃好耍,民風懶散,絕少發生民間私鬥,當地人的性格說好聽點樂天知名、豁達開明,說難聽點就是好吃懶做、好逸惡勞。
而湘州恰恰相反,當地土地貧瘠、礦產匱乏、缺鹽少布,商業自然也比較落後,生活條件極其困苦,物資的不足,便意味著必須爭取甚至搶奪才能求存,久而久之,養成了極其彪悍的民風,基本上每個人都練過武,家家都是掛刀插槍,其他地方的傳家寶多半是玉器金銀,這裡的傳家寶幾乎全部是製作精良的兵器。
所以鮮於、易二人在大道上施展輕功,在其他地方算是驚世駭俗,在這裡大家俱都見慣不驚,眾茶客只是瞥了他們一眼,便略過不提。
鮮於沖當先衝進茶鋪,高呼一聲:「老闆,來兩碗茶!」
小二拉長了嗓子應了聲,一手提著茶壺,一手夾著兩個打蓋碗就過來了:「二位客官,要炒飯麼?本店有蛋炒飯、肉絲炒飯、素菜炒飯,你看」
易天行剛剛踏進門口,聞言奇道:「你們茶鋪還賣吃的?」
小二得意一笑:「我們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距離最近的縣城也有五十里路程,路上再無酒樓飯館,你們如果不在本店吃點東西墊底,就要餓上一整天了。」一面說話,一面熟練地摻上茶水。
易天行笑道:「你們老闆倒是會選擇位置,鮮於兄?」
鮮於沖把長槍往桌子上一靠:「我們還是盡快趕路吧,五十里路也不算太遠,誤不了我們吃飯。」說著端起茶碗,一口喝乾:「再滿上。」
小二聽到鮮於沖不吃飯,神情冷漠了許多,一聲不吭的倒了茶,把茶壺往桌上一放:「再喝自己摻。」說罷便自顧自走開了。
鮮於沖嘿嘿一笑,又是一口幹掉茶水,對著易天行說道:「渴死我了,這太陽真毒。」
易天行內功精深,週身毛孔緊閉,體內水分沒有缺失,倒是不怎麼口渴,端著茶碗慢飲徐斟:「唔,的確有點熱,待會兒我們把水囊加滿再走。」
二人有心打聽消息,口中隨口搭訕著,卻把耳朵豎起來偷聽別人的談話,可惜湘州人口不多,會在這種官道上跋涉的旅客更少,多是一些外地商人,連江湖武士都沒有幾個,話題對他們二人來說沒有什麼意義。
易天行聽了兩句便覺得不耐,放下茶碗:「好了沒有?好了我們就走。」
鮮於沖正待說話,忽然大地微微震動,遠方傳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
鮮於沖扭頭一看,只見一人一馬,風一般從茶鋪外面掠過,快馬蹄急力猛,帶起漫天塵土,湧進茶鋪中,頓時弄得坐在茶鋪門口的茶客滿身灰塵。
幾個脾氣暴躁的茶客頓時火冒三丈,拍著桌子站起來,指著騎士破口大罵,甚至有兩個漢子,一個彎弓搭箭,一個抖手就是三支飛鏢,朝著那名騎士射去。
茶鋪老闆見狀臉色變得慘白,急匆匆跑上前去,雙掌一分,拍向出手攻擊的兩名漢子,大聲叫道:「不要啊!」
茶鋪老闆的話音未落,從騎士方向飛來十餘道黃橙橙的光芒,快如閃電,呼嘯而至,就像是十餘個風火輪一般。
其中一道黃光擊中飛箭,當場打成幾段碎屑紛飛,一道黃光從三支飛鏢中間穿過,角度精準巧妙,一擊便將三支飛鏢盡數彈飛。
不等茶鋪中人反應過來,黃光已經飛入茶鋪中,激起一片血花,慘叫聲中,出手攻擊、開口辱罵騎士的茶客們全部被一枚拳頭大小的銅環擊中眉心。
那些銅環力道迅猛,深深嵌入人腦,打得那些人腦漿迸裂、當場斃命。
茶鋪老闆的雙掌還未挨著兩名漢子,便看到他們在自己面前仰面飛出,額頭血水飛濺而出,嚇得四肢發麻,尖叫出聲。
這時死者的親友們才反應過來,茶鋪中頓時哀聲一片,不過看到馬上騎士的手段之後,這些人竟是連謾罵都不敢,只是撫屍慟哭。
其中一名青衣老者替那名射箭的漢子合上雙眼,抬頭道:「老闆,你認識兇手?」
此言一出,茶鋪中悲聲一滯,遇害者親友紛紛望向茶鋪老闆。
茶鋪老闆只覺頭大如斗,按了按太陽穴,冷笑道:「怎麼?你們打算報仇?」
青衣老者寒聲道:「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這虞國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此言一出,一時間群情激奮:「不錯,我們要報官!」
「茶鋪老闆,你不要自誤,馬上把兇手供出來!否則告你包庇兇手!」
「對!讓朝廷派人捉拿兇手,將他梟首示眾!」
聽到眾人雜亂的叫嚷,茶鋪老闆眼中譏諷的神色越來越濃厚:「你們想知道麼?好,我告訴你們,剛才那人是典二郎。」
茶鋪中的聲音一下子靜寂下來,剛才還悲憤交加的人群個個面如土色,不少人直接抬著自家親友的屍體,一言不發,灰溜溜的走了,就連與死者無關的茶客,也紛紛起身離去,彷彿在此地多待一會兒,就會惹禍上身一般。
最後只剩下那名青衣老者還站在茶鋪老闆面前,他渾身都在顫抖,眼神充滿了悲愴絕望,緩緩蹲下身子,按住射箭漢子的屍體,忽然咬牙道:「我不會就這麼算了。殺了我兒子,就算他是聖手魔環典二郎也得償命!」
茶鋪老闆長歎一聲道:「老兄,我勸你節哀順變,忘了這件事,典二郎不是你能夠對付的。」
易天行的聲音忽然悠悠響起:「這典二郎有什麼了不起的麼?怎麼大家這麼怕他?」
茶鋪老闆這才發現茶鋪中還有客人沒有離開,神情古怪的望向易天行:「一聽就知道客官是外地來的,典二郎本人其實沒有什麼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他身後的人。」
「哦?」易天行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說來聽聽。」
茶鋪老闆皺眉道:「這些事你少知道為妙,反正你記住,剛才那個騎士你們惹不起,被他打死只能認命就行了。」
青衣老者忽然嘶聲狂笑起來:「不過就是一群土匪麼,難道他們可以一手遮天?」
茶鋪老闆見對方不知進退,也絕了繼續勸說的念頭,冷冷的道:「這裡是湘州。」
這一句答非所問,易天行和鮮於沖卻都聽明白了。湘州的特色除了民風彪悍,還有一點,冠絕九州,那就是土匪眾多,在外地甚至有十湘九匪的說法,由於物資貧乏,早在戰國時代,湘州人便形成了獨特的土匪文化,這裡的人白日為民、夜間為匪,最離譜的就是當時立足湘地建國的楚國,接連出了好幾個君主都帶頭當土匪,私下搶掠劫殺外國使團。
就以易天行本次的目標而言,鳳歌山莊歷史悠久,開創者更是馳名九州的大學者,在神州文學史上都是赫赫有名、舉足輕重,時至今日,許多文人sāo客都喜歡用狂人接輿、鳳歌山莊的典故入詩入文。但是實際上,現在盤踞在鳳歌山莊的,從莊主到佃戶,全部都是土匪,而且是勢力大到可以稱霸南湘的超級匪幫。
是啊,在湘州,最可怕的不是官府,不是武林門派,而是土匪,他們的關係盤根錯節,深深扎根在每一個湘州人的心底,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每一個湘州人都通匪,就算他們自己不是土匪,他們的親戚中必然有人是土匪,這樣的環境下,土匪不會搶劫本地人,甚至會將搶來的財物分一部分給親屬鄰里,本地人也不會去揭發土匪,包庇土匪才是湘州人的道德觀,否則,就是吃裡扒外、不講義氣。
既然能夠嚇得老百姓不敢去報官,典二郎不是土匪才奇怪了。
想到這裡,易天行心中暗自揣度:「此地已經是鳳歌山莊的地盤,這個叫典二郎行事如此囂張,要說跟鳳歌山莊沒有關係恐怕傻子都不信。」
青衣老者卻露出瘋狂的神情:「嘿,我去找殺手樓,傾家蕩產,我也要典二郎償命!」
門外忽然咦的一聲:「誰這麼大膽,敢在這裡叫囂要典二哥償命?」
另一個嬌嫩的聲音接口道:「二哥手下居然有活口,真是奇怪。」
前面那個聲音嘟囔道:「哼,又要我們替他擦屁股。」
青衣老者臉色大變,怪叫一聲,反手拔出寶劍,舞出一朵劍花,神情緊張的望著門口。
一個年約二十七、八的勁裝女子大步走將進來,面目美艷,雙腿渾圓修長,看上去充滿了青春活力,只是皮膚比較粗糙,令其姿色大打折扣,一進門,她便把手一抬,一道銀光如虹,刺向青衣老者。
青衣老者滿臉絕望的揮劍護住前胸,一面後退一面倉惶叫道:「梨花槍……」
聲音嘎然而止,銀光貫體而出,將青衣老者釘死在牆上。
隨後進來一老一少兩個男人,老者鬚髮花白,步履如山,手中一柄霸王槍通體閃爍著烏黑的金屬光澤,小的一個也有三十來歲,雙手分別持著一支雙頭花槍。
茶鋪老闆見狀腿一軟,跪倒在地:「楊二俠饒命!」
易天行與鮮於沖對視一眼,心道果不其然,南湘三義的老二神槍楊強都出現了,那個典二郎應該是鳳歌山莊莊主的得力手下。
那個老者楊強微笑著扶起茶鋪老闆:「別怕,鄉里鄉親的,我怎麼會殺你?這外鄉人自己找死,我女兒才出手的。」
茶鋪老闆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是,楊二俠宅心仁厚,絕對不會為難小人,小人是豬油蒙了心,才會胡思亂想。」
楊強擺了擺手:「我們三個趕了一天的路,正好借你的地方歇歇腳,倒三碗茶來吧。」
茶鋪老闆總算恢復點常態,走過去一腳把癱軟在地的小二踹起來,呵斥道:「還不給楊二俠、楊大公子、楊二小姐倒茶!」
此時那個手持雙槍的漢子目光瞥到鮮於沖靠在桌上的長槍,開口讚道:「好槍。」說著兩眼發光的盯著鮮於沖:「寶刀配英雄,不知道你配得起這桿槍不?」
鮮於沖也不示弱,瞪著眼睛冷笑道:「想試試?」
雙槍漢子狂笑道:「好!爽快!」雙手一抖,手中雙槍便宛如雙條巨蟒飛出,刺向鮮於沖。
鮮於沖手一揮,攬住長槍,雙臂一使力,從兩條巨蟒的中間縫隙紮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