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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無極劍陣 文 / 香醉忘憂

    蒙綵衣奇怪地望著鷹刀。

    她實在想不到鷹刀居然會拒絕和他們合作,也想不到鷹刀有什麼理由拒絕合作,因為在她的心中,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抗拒權力所帶來的誘惑。

    只要有了權力,幾乎這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會掌握在手中。無上的聲名,可以驅使鬼神的錢財,溫柔繾綣的美女,隨時為你效命的死士,這些可以令天下任何男人都為之瘋狂的一切,都可以唾手可得而不費吹灰之力。

    有許多人苦苦追求一生,他們費盡心力,算盡機關,甚至埋沒自己的良知,出賣自己的親朋好友為的正是這些東西。但是現在,蒙綵衣親手將這些東西放到鷹刀的手中,卻被鷹刀拒之門外。

    蒙綵衣皺眉道:「難道你不想報仇了嗎?」

    鷹刀道:「我想報仇,我連做夢都想著將荊流雲的那顆腦袋割下來,然後將它帶到芊芊的墳前來祭奠。」

    蒙綵衣道:「難道你還有什麼更好的報仇方法嗎?」

    鷹刀搖頭道:「沒有。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想到比你們更好的報仇方法。」

    蒙綵衣大聲道:「那你為何拒絕與我們合作?」

    鷹刀突然笑了,笑意先從眼睛的深處慢慢滲出來,然後漸漸浮現在臉上,如同冬日的太陽溫暖而柔和。

    他微笑道:「因為,我──不願意。」

    這個理由雖然荒唐而可笑,卻是個非常現實的理由。如果你要做一件自己不願意做的事,你便會發現,無論你如何認真,如何刻苦,卻永遠也做不好。因為,這件事並不是你願意做的,你的心思並不在這件事上。做任何事都要用心的,如果不用心,便做不好它。

    蒙綵衣居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如果換了別人一定會問「你為什麼不願意?」,但她卻沒有。她彷彿很瞭解鷹刀,她知道如果鷹刀說不願意的時候,沒有人能夠勉強他願意,你就算說再多的話也是沒用的。既然沒有用,她又何必再問?

    但是,她並沒有放棄。這個計劃花費了她許多的心血和人力,她不會就這麼罷休。她雖然不是男人,但她也有著「不到長城非好漢,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決心。

    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現在可能不願意,但是,我相信很快你便會願意的。」

    很快有多快?明天?後天?還是現在?

    鷹刀突然發現蒙綵衣和侯嬴已分站在他的兩旁,形成犄角之勢。他們的身上隱隱透出一陣陣寒意,這種寒意比冬夜的寒風還要冷,但現在卻是夏天。

    鷹刀額上不禁流下汗來。如果蒙綵衣和侯嬴分從兩邊攻擊自己,雖然自己有把握能撕裂他們的包圍圈逃逸出去,卻沒有把握能不受傷。但現在的自己已經不能夠受傷了,蒙綵衣能找得到自己,荊流雲也一樣能夠,他很快便會發現自己的蹤跡而來追殺自己。這裡是花溪劍派的地盤,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自己受傷,那麼能逃過荊流雲追殺的機會絕對不大於千分之一。更何況,在自己的身後還有個沒有武功的若兒。

    若兒是一個善良美麗的姑娘,絕不能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自己就是死,也要保護好她。

    蒙綵衣微笑道:「這個計劃我花了許多的心力,參與這個計劃的人還有其他許多人,我不能因為你一個人而讓整個計劃癱瘓。你現在既然知道了這個計劃,我更不能讓它洩漏出去。」

    鷹刀笑道:「所以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加入你們,二是死。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更不會洩漏你們的秘密。」

    鷹刀的臉上雖然充滿著笑容,但他的心卻如一根緊繃的弦。他的手也已握住身後背上大夏龍雀刀的刀柄,握得緊而有力。

    蒙綵衣和侯嬴默然注視著鷹刀。

    鷹刀大笑道:「難道,你們以為用死就可以威脅我加入你們嗎?那麼,你們也許要失望了。」

    蒙綵衣嫣然一笑,笑容如春花爛漫,她笑著道:「我們不會失望。因為你雖然只有上面兩個選擇,但我們卻還有一個選擇,我們可以等。在七天之內,如果你拿著這塊天魔令到憂雪山莊,就表示你已經加入我們。否則,你就只剩下一條路能走了。」

    剩下的這條路當然是死路。蒙綵衣沒有說出來,只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條路是死路。

    蒙綵衣繼續道:「你當然知道我們現在雖然沒有把握殺你,但留下你身後這位漂亮的小姑娘卻是有把握的。不過我們不會這麼做,我們可以等,我們很有誠意地等你七天。我相信,你這一次絕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說完之後,他們竟然就這麼走了。

    在走之前,蒙綵衣看了看窗外,然後回過頭來帶著一種很有信心的神情對著鷹刀說:「也許,我們用不著等你七天。」

    鷹刀望著他們飄然遠去的身影,心不禁沉了下去。蒙綵衣和侯嬴能走得如此堅決,說話如此肯定,那是因為他們肯定在七天內自己會去憂雪山莊,會加入他們的計劃。但他們為什麼能如此肯定呢?

    鷹刀雖然不知道在這未來的七天之內會發生什麼事,但他卻隱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這只是一種感覺,正因為鷹刀有著這種奇異的感覺,他才能躲過很多敵人對他設下的必死陷阱。

    鷹刀默默地將桌上的天魔令納入懷中,轉頭對若兒溫柔的說道:「我們走吧!」

    「去哪裡?」若兒本不想問這句話的,她早已下定決心無論鷹刀走到哪裡她就跟去哪裡。她雖然很溫柔,但她和天下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能夠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不想輕易地放棄眼前這個卓絕的男人。

    可畢竟現在已經很晚了,外面的世界依然是漆黑一片,依然神秘莫測,在黑暗深處依然潛伏著危機,在若兒的心中,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這個小屋內。

    鷹刀微笑看著若兒,聲音依然溫柔,但在他眼睛深處竟好像有一種焦慮:「現在已經很晚了,如果你再不回家的話,只怕你爹爹會很著急。再說……」

    鷹刀頓了頓道:「你一個姑娘家,這麼晚了還待在我家裡,孤男寡女的,傳揚出去對你的聲譽有損,只怕你以後想嫁人就難了。所以……」

    儘管鷹刀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溫柔,卻已經傷了若兒的心。若兒只覺得好像有一把刀緩緩地刺入自己的心田,一種劇痛深入自己的靈魂。

    她打斷鷹刀的話,大聲說道:「好,我走。但不用你送我,我自己會回去。」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人已衝出門外。她不能不走,因為她怕鷹刀見到自己臉上的淚水。

    但若兒並沒有走遠便被鷹刀拉住了。雖然鷹刀只是輕輕的一拉,幾乎沒有用力,但若兒卻站住了。因為她並不想走,她想陪在鷹刀的身邊,陪在自己最心愛的男人身邊。眼前這個男人隨隨便便幾句話便能將自己打入地獄,但他只要說一句「我需要你,你留下來。」便又可以將自己帶入天堂。

    鷹刀在這個時候拉住自己是不是要對自己說那句話?若兒心裡一陣歡喜,眼睛慢慢露出歡樂的神色。但若兒並沒有回頭看鷹刀,她臉上的眼淚還沒有干,現在回頭被鷹刀看到,那有多麼難為情啊!可若兒下定決心,只要鷹刀說出那句話,她一定會撲到鷹刀的懷中,就算被鷹刀看見自己哭過也沒有關係。

    情人的眼淚本就是最美的東西,被自己心愛的人看見,又有什麼關係?更何況,以後自己整個人都是他的了……若兒想到這裡,身上不禁熱了起來,甚至連她的耳根都在發熱。

    鷹刀低沉的聲音在若兒的耳邊想起:「本來我應該送你回去的,天這麼黑,路也難走,但你既然不願意我送,我也不勉強。好在,除了我,還有一個人可以送你,你們一起走吧!還有,你們以後不用來這裡了,因為,我很快也要走了。」

    若兒的心仿若墜入無底深淵,她霍然回頭,見到鷹刀冷冷的站在那裡,臉上毫無表情。

    在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人,赫然是早就被鷹刀擊倒在屋內的樵夫周大叔。

    周大叔的臉上一片迷茫,口中喃喃自語:「我怎麼會在這裡?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若兒臉色蒼白如紙,在這種時候她還有什麼好說?她的心中只有傷心、悲憤和絕望。她並沒有問鷹刀會去哪裡,因為鷹刀去什麼地方根本和自己沒有關係。一個和自己不相關的人要去什麼地方,自己又怎能開口相問?

    若兒只是望了鷹刀一眼便飛也似的走了,這一次,無論誰都不可能將她留下來了。

    鷹刀轉身望著根本不瞭解狀況,呆若木雞站在那裡的周大叔冷冷道:「難道你想留在這裡陪我?難道你還不想走?」

    周大叔嚇了一跳,大聲道:「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這裡又不是我的家!」說著,他就像一隻被狐狸追趕的兔子,追著若兒的身影去了。

    老實說,這個地方太詭異,太可怕了,就是用八匹馬拉著周大叔,他也是要走的。特別是鷹刀這個人,他早就覺得鷹刀這個人不是好人,無論誰沾上鷹刀都不會有好日子過,若兒就是榜樣。若兒原本是村裡最美麗最開朗的女孩子,可現在她那種傷心絕望的樣子,就是連最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感到不忍。

    鷹刀看著他們消失在夜色中,微微歎了口氣。

    鷹刀知道危險已近,若兒在自己的身旁多待一刻,她的安全就少一分保障,所以,她一定要走。像若兒這種純潔乾淨的女孩子不會瞭解江湖是怎麼一回事,人在江湖中也許這一刻還是金玉滿堂意氣風發,但到了下一刻卻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就是江湖。

    像若兒這種女孩子應該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去,她應該找一個勤勞善良的小伙子嫁了,然後生兒育女,男耕女織,快樂簡單的渡過這一生。這才是她應該過的生活。

    鷹刀當然知道若兒對自己的情意,但他們根本不是同一類人。若兒跟著自己不會得到幸福,她只會得到傷心、失望、痛苦和死亡,就像芊芊一樣。想到芊芊,鷹刀的心又忍不住痛了起來。

    雖然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是快點離開這裡,越快越好,因為荊流雲很快就會來了。但鷹刀還不想走,他希望再陪芊芊一會兒,這裡是他們的家,是他和芊芊的家。

    鷹刀默默地走到芊芊墳前,手撫摸著冰冷的石碑。石碑很冷,但他的動作卻很輕柔,彷彿在撫摸著芊芊如雲如絲般的長髮。

    鷹刀喃喃道:「芊芊,我要走了。不過你放心,我還會回來,我回來的時候會帶著荊流雲的人頭。你好好的在家裡等我……」

    夜空中冷風嗚咽,彷彿芊芊的柔柔細語。

    若兒奔行在暗夜之中,身旁緊跟著周大叔。

    離村子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到遠處依稀的燈光。但若兒的腳步卻越來越慢,到後來她幾乎是很久才向前挪動一步。離村子越近,她的心就越痛。在她的感覺中,好像有一根繩子在緊緊的拉住自己,而繩子的另一端卻在鷹刀的手中。

    周大叔急道:「若兒,走快點吧,就快要到家了。」

    若兒咬著嘴唇,猛然站住,道:「我、我要回去看看他。」

    周大叔急得汗都冒出來了,他一把抓住若兒的手道:「你瘋了?他那種人根本就不適合你……再說,他這麼對你,你就是回去也沒什麼用……也許,他早就走了……」他結結巴巴的訴說著各種能夠想到的理由,想打消若兒這個荒唐的決定。

    若兒搖搖頭道:「我一定要回去看他,不管他還在不在那裡,我都要回去。如果我不去,我一輩子都會後悔,我一輩子都會想著他,我一輩子都不會開心。」她的眼中閃耀著堅定的光芒,皎若天上的明月。

    不論是什麼結局,她都要去試一試。她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她要回去告訴鷹刀,自己有多麼喜歡他,就算是被鷹刀當場拒絕也沒有關係,因為至少她曾經努力過。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後悔。

    於是,她理也不理周大叔就往回奔。她奔跑的速度很快,快到周大叔還沒有出聲挽留就已消失在周大叔的視線內。

    天依然很黑,黑暗中依然好像有著許多神秘的東西。但若兒沒有害怕,她的心中只有奔流不息的熱血。一個為了愛情狂奔的人,又怎麼會害怕?

    很快的,若兒便看到了鷹刀,她看到鷹刀坐在他妻子的墳前。在屋內洩漏出來的燈光之下,鷹刀的身影是那麼地孤獨,孤獨得使若兒忍不住想上前抱住他,想用自己的溫柔來安慰他。

    此刻的鷹刀在若兒的眼中不再是個英雄,只像個孩子,一個需要關懷需要溫暖的孩子。

    鷹刀轉過頭來,皺眉道:「你回來做什麼?」

    若兒奔到鷹刀身前,大聲道:「我只想來和你說一句話。」

    鷹刀靜靜地望著她。

    若兒鼓起勇氣道:「我、我可以像芊芊姐姐一樣照顧你、安慰你,只要你答應讓我跟著你,我甚至可以為你去死……」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鷹刀冷酷的聲音打斷:「我並不需要你,我也不想要你為我去死,只要你離得我遠遠的,不要再來煩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你還是快點走吧!」

    若兒的心幾乎快滴出血來,她眼中的淚早已流乾。

    若兒嘶聲道:「你、你真的要我走……」

    鷹刀正要說話,卻聽得暗夜中,一把陰森森的聲音笑道:「你不用走,鷹刀更不用走。既然我來了,你們誰都不用走了。」

    鷹刀微微歎了口氣,拉著若兒的手輕輕道:「現在,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你……你根本就不應該回來。」

    四周依然黑暗,但在黑暗之中已經隱藏著無限殺機。

    強敵已至,鷹刀已陷身死地。

    一聲低嘯響起,幾十支火把突然亮起,照耀得整片竹林如白日般明亮,接著從竹林中湧出許多身佩長劍的武士,將鷹刀和若兒兩人圍在中央。

    若兒驚駭地環顧四周,但與此同時,她也明白了一件事。鷹刀趕自己回去是為了不讓自己陷身在這種絕境之中。她心中一陣激動,深情地望著鷹刀道:「你早就知道有人會來對付你,才趕我回去的,是不是?」

    鷹刀將若兒扯在自己身後,嘴中卻道:「你想得太深了,我雖然知道有人會來對付我,但我趕你回去的目的卻是希望你不在我的身旁,那就不會拖累我了。」

    若兒躲在鷹刀的身後,望著鷹刀寬厚的肩膀,只覺得有一絲甜意湧上心頭。鷹刀將自己護在身後這個動作雖然簡單,卻可以看出鷹刀對自己還是關心和愛護的。

    若兒淺淺一笑,道:「你這次說什麼都沒用了。你雖然嘴上說得凶,但心裡卻是關心我的,要不然你也不會處處護著我了。」

    這個少女在明白鷹刀真正的心意之後,竟然絲毫不將現在危急的處境放在心上。在她看來,情況雖然危急萬分,但只要瞭解了鷹刀對自己關愛的心意,就是立時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鷹刀在她的心中猶如天神一般,她相信無論有什麼困難,鷹刀那寬厚的肩膀一定能夠肩負得起的。

    毫無疑問,若兒將事情看得太過於樂觀和輕鬆了,若是她看見此刻鷹刀臉上的神色,她一定不會這麼想,她一定會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趕回來。因為,事實上,她的存在的確拖累了鷹刀。

    鷹刀全神貫注地望著合圍他們的武士,只見這幾十個武士分作兩層包圍圈,內圈武士向右圍著自己在轉,外圈武士卻朝左圍著自己轉。這些武士手中的長劍遙指著自己全身要害,卻沒有放手攻擊,顯然他們正在運行一個劍陣。

    在這之前,鷹刀有三次機會可以突破這個劍陣逃逸出去。因為在劍陣運行之初,這些武士受著陌生地形的影響,一時間並不能完全發揮出劍陣渾圓不破的優點,曾經有三次微微露出一絲空隙。對於鷹刀這種人,只要有一次機會,他就能夠把握住,更何況是三次?

    如果此刻是鷹刀一人,鷹刀早已溜之大吉了,但是很遺憾,在鷹刀身後還有一個沒有武功的若兒存在。鷹刀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帶著若兒一同破陣而出。所以,鷹刀只能放棄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鷹刀突然長聲叫道:「荊流雲,你既然來了,又何必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裡?莫非你不敢見我嗎?」

    荊流雲從竹林中緩緩踱步出來,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微笑,眼神中卻滿是憤恨和陰鷙。

    他冷笑幾聲道:「轉眼間,你便會在我『流雲三十六騎』的無極劍陣下化為飛灰,我又怎會不敢見你?若我是你,還是趁早自己抹脖子算了,免得等會兒在無極劍陣強大威力的攻擊下,無法有完屍。」

    鷹刀朗聲笑道:「我鷹刀十五歲出道至今,一生經歷過無數危難險境,你可曾見過我不戰而退?我鷹刀就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又怎麼會學楚霸王烏江自刎?何況,要我鷹刀死的人並不只你一個,可到現在為止,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別人不行,你這個小烏龜自然是更加不行了。」鷹刀對荊流雲著實痛恨,這一句「小烏龜」罵出來,心裡頗為解氣舒暢。

    鷹刀此刻的心情複雜激動,連他自己也不甚瞭解。若說在這之前,鷹刀還有逃跑的打算,但此刻一見到荊流雲,便是有機會逃跑,鷹刀也不一定跑了。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身後芊芊新墳之中屍骨未寒,陡然間見到深仇大敵出現在眼前,又怎麼能不教他心神激盪?

    雖然,鷹刀深深瞭解自己現在的處境實在是平生最危險的一次,很有可能命喪於此也說不定,但他體內天生有一股豪勇之氣,明知事不可為,可報仇之念一旦生起,便無論如何也無法壓制下去,他就是死也要試上一試。

    荊流雲被鷹刀一句「小烏龜」罵得七竅生煙。心裡雖然恨得牙癢癢,但在眾屬下面前卻也不好意思像個潑婦一般回嘴罵還鷹刀,無奈之下,只得硬忍下這口惡氣。

    他不願再和鷹刀多說什麼話,免得鷹刀的嘴中再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實際上,荊流雲最怕的還是鷹刀將他弒父奪權之事當眾抖露出來。所以,在荊流雲的心中,最穩當的還是快快將鷹刀殺了,好除去後患。

    荊流雲心中暗暗發狠,口中卻對圍著鷹刀的流雲三十六騎大喝:「動手!」

    無極劍陣雖然名為劍陣,但其真正的厲害之處並不在劍,而是在氣。它利用內外兩層互相反轉之力,形成一個漩渦形的氣場,這個氣場乃集中三十六個高手全部內力真氣而成,故而其威力可以想見,即便是蓋世高手,以一人之力抵抗三十六人內力的擠壓也是極為難受的。更何況,他們還有劍招攻擊在後。這無極劍陣乃花溪劍派的鎮派之陣,是昔日花溪劍派開山鼻祖所創,再經過後人改進而成,這個劍陣歷經了幾百年的千錘百煉,威力自然不同凡響。

    花溪劍派這麼多年以來,就算是在凌空行領導的天魔宮全盛時期也始終屹立不倒,除了荊悲情策略正確之外,也是仰仗了派中有這套威力奇大的劍陣。天魔宮中人喪生在這套劍陣之下的高手實在不在少數,以至於江湖中人俱將這套劍陣和少林寺的伏魔金剛陣以及丐幫的打狗陣相提並論。

    鷹刀雖然久聞無極劍陣的厲害,但總以為江湖傳言難免有誇大其辭之處,故而在這之前並沒有十分將劍陣放在心上。可如今劍陣展開,只覺眼中滿是劍光閃動,自己恍若置身於颶風中心,一股強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好像要將自己的身體壓成薄薄的紙片。

    鷹刀心中暗呼厲害。在他一生中所遇見的敵手,武功當以卓夫人和曾經追殺過自己的那位帶著金色面具的美少女刺客為最,但無極劍陣展開時的威力卻不亞於卓夫人和美少女兩人合手聯擊。以鷹刀現在的武功別說破陣而出,便是在陣中支撐半晌也是極難之事,更何況在他身旁還有個若兒需要保護。

    但鷹刀的性格卻是遇強則強,敵人帶來的壓力越大,他越不服輸。他知道如果硬是堅守自己方圓半尺之內,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終有力竭的時候,那時若要反擊便遲了。若想不敗,唯有趁著自己還能支撐之時搶先出手,以攻代守,這樣才有一線生機。

    鷹刀先分一部分內力在若兒的身周布下一個保護網,使得身單體薄的若兒能夠勉強承受劍陣帶來的壓力,然後奮力聚集剩下的天魔氣一刀劃向劍陣。

    刀光閃處,雷鳴聲自大夏龍雀刀的刀身傳出,顯然這力大無匹的一刀足以毀滅任何阻擋在前的事物,但不可思議的是,首當其衝的兩個武士卻只是晃了晃身體,就硬接下這一招且毫無損傷。更有甚者,另外有兩個武士乘隙一劍刺向鷹刀肋下。

    鷹刀大驚,來不及思索為什麼那兩個武士竟然能夠硬接自己威力無匹的一刀而不受傷,便回刀下拖,攻向刺向自己肋下的兩人。然而,劍光一閃,自己回身一刀卻擊了個空。原來,那兩人早已收劍,身子隨著陣勢流動而走,卻不知道轉到那個方位去了。

    鷹刀口中不禁有些發苦,額頭上也不禁冒出冷汗來。原來這無極劍陣如此厲害,強行破陣幾乎不可能做到。至少,以鷹刀現在的功力無法做到。無可奈何之下,鷹刀只得展開無雙府的「天羅刀法」,暫做守勢,以便拖延時間,仔細觀察無極劍陣,好找出破陣之法。

    這「天羅刀法」,鷹刀昔日在楚靈的船上曾用之對付呂東成,昔日呂東成的武功比鷹刀高出一倍有餘,但當鷹刀施展出這套刀法時,呂東成一時間也奈何不了鷹刀。而現在鷹刀還有大夏龍雀刀削金斷玉的鋒利可恃,既然強行攻擊無效,就只能依靠這套刀法和大夏龍雀刀的鋒利來換取一絲喘息之機了。

    約莫過了半柱香時間,鷹刀還不怎麼,但若兒卻已經承受不住了。畢竟若兒身無武功,全憑鷹刀分出部分內力在她身旁布了一個保護網,時間一長,劍陣散發出來的壓力終究突破了鷹刀布下的保護,攻到了若兒身上。

    以若兒的弱質之軀,自然無法承受這種無形劍氣。隨著無極劍陣的流轉,若兒覺得彷彿有人用大鐵錘不停地捶擊自己的身體。沒多久,她的口鼻眼耳俱都滲出絲絲血跡。但她卻頗為硬氣,儘管自己痛得只想死了算了,卻依然半點聲音也不發出來。她知道,若是一時忍受不住痛苦而叫出聲來,勢必影響到鷹刀,令鷹刀分神。

    在這一刻,若兒才知道自己的確拖累了鷹刀,她深深後悔著自己回來找鷹刀的決定。如果不是為了照顧自己,也許鷹刀早就可以逃走了吧?所以,若兒暗下決心,就算自己馬上死了,也不能發出聲音來驚擾鷹刀。

    在場外觀戰的荊流雲卻訝異於鷹刀頑強的戰鬥力。在以往的經驗中,就算比鷹刀武功還要好的高手都不能在無極劍陣中支撐這麼長的時間,真不知道鷹刀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難道這鷹刀果真有什麼天賦異稟之處,是個打不死的怪物嗎?

    他卻不知道,鷹刀能夠支援這麼長時間不敗,主要應該歸功於天魔功的奇異之處。這一點別說荊流雲不知道,就算是鷹刀也不是很清楚。原來,這無極劍陣主要的攻擊力是運用三十六人的內力在敵人四周布下一個漩渦形氣場,然後依靠氣場的擠壓使得敵人漸漸喪失行動力,最後再用劍將敵人擊斃。

    所以,若是一味運功和劍陣相抗,以一人之力和三十六人相敵,自然是有輸無贏,即便是能支撐一時,最後還是難免落個力竭而死的下場。但是,鷹刀天魔功的練習方法卻是引體外魔氣進入體內,再加以練化,他早已習慣置身於這種充沛氣場的擠壓了。

    而且,天魔氣乃是靈異之物,雖然鷹刀本人沒有想到要將劍陣發出來的真氣吸納入體內以作己用,但天魔氣一經運轉,自然而然就自動開始吸納劍陣發出的真氣。

    起初,由於吸入體內的真氣沒有多少,故而沒有引起鷹刀的注意,直到後來鷹刀發現體內的天魔氣好像有著不減反增之勢,也不禁有些奇怪起來。按常理來說,這是不可能的,畢竟自己在不停地發功運刀,就算是天羅刀法所耗的功力較少,自己的功力也不會增加起來呀?

    雖然鷹刀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無論如何,這無極劍陣對自己的壓力已經沒有開始時那樣大了。鷹刀欣喜之餘,將更多的功力分出去保護若兒,並睜開眼睛開始尋找無極劍陣的陣眼。只要找到陣眼所在,再施以致命一擊,這無極劍陣非破不可!

    鷹刀臉上漸漸露出微笑。因為,他已經找到了破去無極劍陣的鑰匙。他發現,內外兩層武士在分作左右旋轉奔走之時,始終圍繞著內圈一個青臉黑鬚的武士動作。只要這青臉黑鬚的武士向前跨一步,劍陣便向內擠壓一些,而這青臉黑鬚的武士向後退一步,劍陣便向外擴散一些。

    為了確定自己的看法,鷹刀故意向左移一步,果然,劍陣在那青臉黑鬚武士帶領之下,也向左移動了一步。幾番試驗之後,鷹刀終於肯定了自己的確沒有看錯,這個青臉黑鬚武士正是這套無極劍陣的陣眼!

    鷹刀的眼中射出興奮的光芒,他默默向天祈禱:「芊芊,你若是在天有靈,就保佑我今夜破了這無極劍陣,殺了荊流雲給你報仇!」他一面在心中祈禱,一面卻死死盯住那青臉黑鬚武士,體內的天魔氣更是運轉如飛,他正是要作博浪一椎,以圖一舉擊破無極劍陣。

    但是,鷹刀實在太過得意和興奮了。一個人若是太得意和興奮,就難免會忽略了其他危險的因素。鷹刀也是一樣,他已經忘了在劍陣之外還有一個荊流雲。

    荊流雲見無極劍陣對鷹刀的威脅越來越小,鷹刀的身形在無極劍陣之中東飄西蕩顯得游刃有餘,心中一陣恐慌。這鷹刀究竟是不是人,連無極劍陣都拿他沒有辦法?若是被他破陣而出,只怕自己擋不了他幾招便要一命歸西了。

    荊流雲悄悄將手伸入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圓筒。這圓筒以精鐵所鑄,裡面裝有三枝袖箭。只要荊流雲按下圓筒上的機括,圓筒內的袖箭就會彈出,其激射的速度便是絕頂的暗器高手也難以企及。

    荊流雲將圓筒對準場內劇鬥的鷹刀,一絲詭異的笑容浮上臉頰,因為他知道鷹刀很快便要死了。自己手中的袖箭上淬有劇毒「牽機」,只要擦破一點點皮,劇毒攻心,在一個時辰之內便可以要了鷹刀的命!而此刻的鷹刀正好背向著自己,自己無聲無息的一箭射去,便是神仙也躲不過。

    想到這裡,荊流雲幾乎要笑出聲來。唉,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眼見著平生最最討厭的人將要死在自己手上,這種快樂的感覺真是無法形容。

    一聲幾不可聞的機括聲響起,三枝袖箭如流星般向著鷹刀的後背飛去。小說網(|com|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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