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猶疑難安 文 / 香醉忘憂
鷹刀身穿著大紅錦服卓立在岳陽樓上。岳陽樓樓高三層,雕樑畫棟,美輪美奐,更因前朝大文豪范仲淹一篇千古絕唱《岳陽樓記》而聲名大噪名垂青史,因而有江南第一樓的美譽。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嘿嘿,普天之下真正有這等博大胸懷的又有幾人?觀天下眾生誰人不為名利二字俯首折腰?能做得到『無愧於心』四字的已經算得上不錯了……」鷹刀遙望著遠處水天一線波光粼粼的洞庭湖,思潮翻湧難以自己。
自三天前逼走靈兒,他一直刻意地不去想念靈兒,而是努力埋首於佈置策劃「殲滅花溪劍派」的計劃之中。
一是為了讓自己全盤瞭解整個計劃的要點所在,以免被蒙綵衣一人把持,萬一有所紕漏,自己來不及做出有效的應變手段。
而第二點卻是希望能借助繁忙的工作來麻痺自己的思想,否則因傷害楚靈而帶來的那一陣陣深入骨髓的內疚和痛苦,該如何承受?
可是現在,當諸事停當,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畢,只等著荊悲情這條大魚上鉤之際,這些天一直壓抑於心的痛楚再度湧上心頭,使得他黯然不已。
無愧於心?即便是鷹刀這種不拘小節、自由散漫、除死無大事的人也自問在對待楚靈這件事上無法做到「無愧於心」四個字。
但是,如果所有的事情再重來一遍,鷹刀還是會這麼做,這是毋庸置疑的。因為楚靈留在岳陽實在是太過凶險了,而自己又沒有保護她的實力,除了逼她走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方法。
楚靈的脾氣自己很瞭解,若是將事實說了出來,以理相勸她離開自己,離開岳陽,那麼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會走。就算她表面上答應離開,說不定也會偷偷地溜回來。
所以,逼走她的唯一方法就只有用那種殘忍的手段了。雖然,現在看來好像極度殘忍卑鄙,但是這樣做對楚靈的將來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
對於這次計劃,自己早已抱有死志,萬一計劃失敗,自己難免會遭受到死亡的厄運,而楚靈經過這次的打擊應該對自己死心了,到時就是收到自己死亡的消息,她也不會那麼難以接受。
樓外的洞庭湖水平如鏡,湖面上舟船來往熱鬧非常。正值深秋時節,豐收的喜悅浮現在每一個漁民的臉上,但是鷹刀卻知道,在這些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漁民之中,正隱藏著一柄柄鋒利的快刀!
東海飛魚幫的五百名幫眾和洞庭湖水榭山莊近兩千名子弟正依照計劃扼守著洞庭湖水面及延岸一帶,只要任何一個人自陸路進入洞庭湖,都會受到嚴密的控制。
至於北面的長江流域,則有長江一窩蜂和赤水幫、海南劍派控制。而岳陽城內,共有贛南金刀門、華山劍派、鷹爪王家等七個幫派近萬民子弟駐守各個戰略要地。
羅網已經張開,快刀已經磨就,就等著花溪劍派鑽進來了。荊悲情呀荊悲情,這次你還能逃得過這天羅地網嗎?
鷹刀長歎一聲,撇開對楚靈的內疚和傷痛,注意力重新聚集到殲滅花溪劍派的計劃上來。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件事似乎太過順利和簡單,越是看起來萬事俱備絕無破綻,他的心中越是感到不安。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進,不安的情緒也越來越濃,可無論他如何推想,就是找不到半點破綻。這種感覺非常怪異,就如同一匹餓極的野狼驀然在一片空曠的原野上發現了一塊可以填飽肚皮的食物,方圓百里之內看不到任何能威脅到它的敵人和陷阱,可它卻頗為遲疑,遲遲不敢上前捕食。
因為以往的經驗告訴它,這世上絕對沒有天上掉下來的午餐!
就在鷹刀猶疑不決的時候,身後傳來蒙綵衣極其妖媚的聲音:「鷹郎,你瞧我好看嗎?」鷹刀轉過頭去,只見蒙綵衣一身大紅的新娘繡服,頭上烏黑的長髮挽成一個髻子用一枝翠玉金釵穿過,額前的瀏海有條不紊地垂下,更襯托出她秀長的黛眉精美的好像雕刻的一樣。晶瑩如玉的臉頰上略施粉黛,更增其麗色,當她緩緩走進鷹刀身前時,春風拂面,顯然心情很好。
鷹刀只覺眼前一亮,不由脫口讚道:「好看!你是我看到過的最美麗的新娘了。」
蒙綵衣在鷹刀身前站定,伸手攬住他的頸項嬌笑道:「你不是哄我開心吧?不過,就算是哄我開心,我還是很高興。」
她頓了頓,眼睛滴溜溜地在鷹刀的臉上一轉,幽幽道:「鷹郎眉間深鎖憂煩之色,莫非……莫非是不願意娶我嗎?」
鷹刀笑道:「我鷹刀好色如命,見到你這等美麗的新娘又怎麼會放過?你就是趕我走,我也是不願走的……唉,我只是在擔心花溪劍派的事……」
蒙綵衣笑道:「原來是為了花溪劍派嗎?鷹郎放心,我剛剛收到消息,花溪劍派的先頭部隊疾風堂已經到了離岳陽約三十里地的秀水驛,而花溪劍派本部約八千人也已過了常德直抵華容。現在離我們大婚的良辰吉時還有兩個多時辰……」
她轉頭望向樓外的洞庭湖,臉上笑容綻放,眼中一絲凌厲之色一閃而過:「以他們的腳力,我相信他們一定趕得及給我們賀喜的……」
鷹刀大喜,一把抱起蒙綵衣便要吻去。蒙綵衣驚叫道:「你……你要幹什麼?」
鷹刀笑道:「從今而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做老公的親一親老婆有什麼打緊?」
蒙綵衣用手擋住鷹刀吃吃笑道:「你……你又要像那晚一樣使壞嗎?把我的衣服藏了起來,害得人家出醜……我這次可學乖了,絕不能上了你的當!」
鷹刀哈哈大笑,卻並不理蒙綵衣的阻擋,撥開她柔軟的小手往她鮮艷欲滴的紅唇吻去。兩唇相接,蒙綵衣只覺渾身酸軟,一時間陶醉其中難以自拔。
常德城郊。
侯嬴舉目四顧,見本部烈火旗屬下幫眾八百人紀律森嚴,依據偃月型陣形快速地向岳陽方向推進,行動快捷、士氣昂揚,盡顯天魔宮精銳之師的本色,不禁志得意滿很是歡喜。
此次行動,天魔宮八旗「金木水土火風雷電」除了「驚雷旗」和「巨木旗」留守天魔宮外,其餘六旗精銳盡出,依照蒙綵衣的計劃銜尾追躡從川西返回岳陽的花溪劍派。
說起來,這次之所以能夠說動長老會那幫老傢伙同意,和蒙綵衣合作圍剿花溪劍派還是要感謝鷹刀。若不是楚天舒日前親上天魔宮帶走若兒時,親口承認鷹刀是奉他之命在江南牽制花溪劍派,使得長老會那幫老傢伙明白到機會難得,否則以他們那種保守懦弱的性格又怎麼會輕易同意出兵?
鷹刀本人的信譽或許還不值得長老會那幫老傢伙有所意動,但「紫衫逍遙王的女婿」這塊金字招牌卻不得不讓人為之心動。既然楚天舒親口表示對花溪劍派有所不滿,會在暗中支援天魔宮,那幫老傢伙又怎麼會白白放過如此良機?
果然,當鷹刀和蒙綵衣大婚的消息一傳到天魔宮,再加上自己奉上和蒙綵衣九幫十三派共同圍剿花溪劍派的計劃,那幫老傢伙幾乎連想都不想便答應出兵了,並且還將調度大權交到自己的手上,全權負責這次行動。
呵呵,若這次行動成功,能全殲花溪劍派這宿敵,那自己在教中的聲望一定如日中天,無人可以匹敵,那麼或許用不了三年,自己便能榮登教主的寶座,攀上權力的顛峰了!
唯一讓人覺得有些遺憾的事是蒙綵衣如此嬌俏可人、艷絕天下的美人竟無端端便宜了鷹刀那臭小子,實在可惜。不過也罷,鷹刀是艷福齊天,我是洪福齊天,大家各齊各的,誰也別羨慕誰……
侯嬴心中想得高興,不知不覺地一絲笑容綻放在他英俊的臉上。在他身旁的楊四見了不由奇道:「什麼事令掌旗使這般開心?可否說來聽聽?」
侯嬴笑道:「楊四先生,眼看花溪劍派的一隻腳已踏入陷阱而不自知,就算給他們插上一對翅膀也難以逃脫敗亡的命運,我的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倒教先生笑話了。」
楊四也笑道:「眼見宿敵即將敗亡,計劃得以順利實施,掌旗使就是高興些也是無妨。但是……」
他頓了頓,眼中露出一絲凝重的神色接著道:「屬下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侯嬴見他如此凝重忙問道:「哦?先生是否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難道計劃有什麼破綻嗎?」
楊四道:「屬下並不覺得計劃有什麼破綻,相反,我卻覺得這計劃未免實施的太過順利了……花溪劍派並不是省油的燈,哪能如此輕易地中計受騙?屬下認為,萬事還是小心些好,莫要一個不慎反在陰溝中翻船……」
侯嬴點了點頭道:「慎重些總是好的……嘯天!你分別到各旗中去看看,若有什麼異常情況快速回報!」
落後在侯嬴和楊四身後三尺遠的「獨狼」萬嘯天答應一聲,一夾座下馬匹,飛也似的去了。
兩人目送萬嘯天離開之後,一時無話,依舊率領著烈火旗八百子弟向岳陽方向推進,只是為了慎重起見,推進的速度已漸漸放緩。不時,有前方探子回報說花溪劍派一無所覺,仍然沿著華容到岳陽的官道快速挺進,沒有絲毫戒備。
過不多久,萬嘯天策騎回報說,各旗情況正常沒有發現任何不對的地方。而且,右翼的黑水旗和長風旗已經接觸到扼守洞庭湖延岸的東海飛魚幫,在飛魚幫的引領下,正依據計劃向華容右側包抄,估計能在一個時辰之內佈置好華容右側的防線。
至於左翼的赤金旗和厚土旗雖然沒有接觸到扼守長江延岸的赤水幫和長江一窩蜂,但根據其行軍的速度,相信也能夠在一個時辰之內完成對華容左側的包抄。
侯嬴回頭望向楊四道:「楊四先生,你怎麼看?」
楊四低頭沉吟道:「按照原定計劃,我們天魔宮只須在華容一帶佈置好防線,等岳陽戰火一起,再集結兵力向岳陽擠壓。這樣一來,花溪劍派前有贛南金刀門、華山劍派、鷹爪王家等七個幫派,右有東海飛魚幫、洞庭湖水榭山莊,左有長江一窩蜂、赤水幫和海南劍派,後有我天魔宮六旗近六千名子弟,整個陣形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麻布袋。蒙綵衣手下的十二個門派以岳陽為中心佈置成一個口袋形陣勢,而我們天魔宮則負責將這個口袋紮緊,不讓花溪劍派從袋口溜出去……掌旗使,我覺得我們不宜太過深入……」
侯嬴眉頭一皺道:「為什麼要這麼說?」
楊四道:「本來,我也覺得一切都沒有問題,我們在後面追著花溪劍派的屁股,就算是被花溪劍派發現,我們打不過難道還逃不過嗎?但是,嘯天剛才說我們右翼的黑水旗和長風旗在這裡便已經接觸到東海飛魚幫了……屬下認為,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侯嬴大驚,忙問道:「什麼危險的信號?」
楊四閉目思慮良久,終於緩緩道:「花溪劍派總共合計約萬人兵力,若想將他們完全困死在岳陽一帶,整個包圍圈至少要四萬人左右,而且這個包圍圈不宜太大,如果太大兵力就會分散,兵力一分散,就非常容易被突破。畢竟,沒有人可以預料一隻被困於籠中的獅子會選擇從什麼方向脫逃,既然不知道他們會選擇從什麼方向突破,唯一最好的辦法便是在每一個方向都囤積重兵。」
「但是,這樣說來,黑水旗在這一帶便遇上東海飛魚幫這件事就很可疑了……蒙綵衣的計劃**動用了十二個門派約一萬八千人,再加上我們天魔宮近六千人的兵力,就算是我們利用地理優勢以及使用突襲的手段,用總共二萬四千人的兵力圍剿一萬人……嘿嘿,打勝仗是可能的,但要說到全殲花溪劍派嘛只怕有很大的難度!這還是指我們包圍圈縮小到六七十里之內的情況。華容距離岳陽約有八十里,我們距離岳陽卻至少有一百四十里,我們在這裡就遇到了東海飛魚幫……這個包圍圈是不是太大了些?」
侯嬴問道:「你的意思是?……」
楊四沉聲道:「我的意思是,依據我方纔的判斷,蒙綵衣設置的包圍圈如此之大,只怕根本不可能一口吃掉花溪劍派!這還在其次,我真正害怕的卻是萬一我們深入到華容一帶,蒙綵衣卻突然和花溪劍派聯起手來對付我們,那時,真正墮入陷阱的就不是花溪劍派而是我們了……掌旗使,你可不要忘了蒙綵衣手中還有十個幫派近一萬三千人兵力不知所蹤……」
侯嬴笑著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你的意思是說蒙綵衣會背叛我們?」對於他來說,這種可能性實在太低了些。
楊四點頭道:「蒙綵衣這種女人手段狠辣、狡計多端,實在很難讓人完全信任她。我如果想錯了也就罷了,萬一我所說的變成真的,那我們天魔宮就危險了,就算不全軍覆沒也要大傷元氣……」
侯嬴猶豫道:「這……這不可能!就算蒙綵衣不可信,鷹刀也不可信嗎?楚天舒親口說過,鷹刀是奉他之命在江南牽制花溪劍派的,如果不是鷹刀,花溪劍派早已殺上天魔宮了,又何必等到現在?……楊四先生,你是不是過慮了?」
楊四一陣語塞,說不出話來。侯嬴說得不錯,若不是鷹刀在江南搗亂,花溪劍派早就籍著給荊悲情「報仇」的借口殺上天魔宮了,可是眼前的事又實在讓人起疑。
他想了想,搖頭道:「但願是我猜錯了……不過掌旗使,所謂小心能駛萬年船,反正散花已先一步進入岳陽和鷹刀聯繫了,我們不如暫且停留片刻,等散花從岳陽回來再說。」
侯嬴想了想,覺得楊四所說不差,反正時間尚早,就算是稍作停留也不會耽誤計劃的執行。於是,他下令各旗暫緩行動,原地候命。
楊四抬眼望向遠方,心中掠過一陣陣驚悸。猛然間,一陣疾風夾雜著大量的塵沙吹來,驚得座下馬匹抬腿仰天長嘶,淒厲的嘶鳴聲橫貫長空。
楊四一邊兩腳用勁控馭胯下失驚的坐騎,一邊心中低歎:「疾風驚馬,絕非佳兆,莫非我們天魔宮這次真的要罹遭大難嗎?」
狂風越加肆虐,縱橫無忌。原本艷陽高照的萬里晴空卻風雲變幻,黑雲驟現,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鷹刀低頭望著倚靠在自己懷中閉目假寐的蒙綵衣,只見她濃密細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唇際懸掛著一絲甜美的笑容,雖然少了往日那令人**的甜膩,卻尤顯一種特別的純真,彷彿這才是她本來的面目。深秋的斜陽已失去了燥熱,映射在她晶瑩如玉的臉龐上,流光閃動艷光四射。
望著她絕世無雙的面容,鷹刀的心中不禁微起波瀾。此刻的蒙綵衣看起來就像一個毫無機心的鄰家女孩一般,乾淨純真,但是誰能想像得出,就是她一手策劃出殲滅江南第一派花溪劍派的計劃?誰能想像得出,她那柔若無骨的小手竟然掌握有九幫十三派三萬子弟的實力?
她心機深沉、狡計多端、機變無雙,乃是自己有生以來見過的人中最為厲害的角色,她的智慧和美貌只可以用「驚才絕艷」四個字來形容,比起來,自己實在頗有不如。
他轉過頭去,抬頭看了看天色。還有兩個時辰,在兩個時辰之後便是和花溪劍派決戰的時刻了,芊芊,願你在天之靈能夠助我替你報了血海深仇!一時間,鷹刀只覺得眼前不停地晃動著芊芊那嬌俏可愛的笑容,心中不由又是傷心又是難過。
「鷹郎……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你的眼神這般憂傷?」不知何時,蒙綵衣已經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神在鷹刀的臉上逡巡著,好像要將鷹刀看透一般。
鷹刀搖了搖頭低聲道:「我突然想到了芊芊,所以心裡有些難過……」
蒙綵衣凝視著鷹刀幽幽歎了口氣,道:「芊芊妹妹已經去了這麼久了,你……你還這麼記掛著她……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也能這麼記掛著我,我也就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
鷹刀哈哈笑道:「綵衣,你嘴上越是說得情深似海,我的心裡越是膽戰心驚……這麼膽戰心驚地談情說愛,我鷹刀實在是有些不習慣,所以還是免了吧!」
蒙綵衣氣得流下淚來,道:「鷹郎,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綵衣是真心實意地嫁你為妻?難道我們這次結婚是假的嗎?難道我殫心竭慮苦苦策劃殲滅花溪劍派是假的嗎?難道我將手中九幫十三派的實力交給你是假的嗎?我……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了你,你對我還是不放心……你的心莫非真的是鐵做的?」
鷹刀笑了笑並不憐惜,卻轉過頭去長歎道:「我之所以答應和你結婚為的只是替芊芊報仇,而你也未必是真心想嫁給我為妻……因此,今夜我們的婚禮並不算真正的婚禮,只是因緣際會時勢所造而已。這一點我很清楚,你也無須在我面前演戲……」
蒙綵衣怔怔望著鷹刀半晌,突然將鷹刀的右手抓住,送到嘴邊狠狠咬了一口,彎月型的齒痕深深地印在鷹刀的手臂上隱隱滲出斑斑血跡。鷹刀並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做,一驚之下不由惱道:「幹什麼咬我?你當我不怕痛嗎?」
蒙綵衣笑吟吟地瞥了他一眼,轉身向樓下走去,口中卻悠悠道:「你也怕痛嗎?我只不過輕輕咬了你一口,你便這麼大呼小叫的。而你三番五次地拿話傷我的心,難道我就不痛嗎?你這個大壞蛋,你只知道自己會痛,卻不知道人家也是會痛的嗎?」
鷹刀望著蒙綵衣隨風搖曳、款款而行的美妙背影不禁啼笑皆非。他搖了搖頭,叫道:「你要去哪裡?」
蒙綵衣回眸一笑,道:「你放心,我可沒有那般小氣會被你氣走,我只是下去看看他們準備的怎麼樣了……我想,花溪劍派差不多也應該快到了,到了這種時候更應該小心些,可不能就此功虧一簣……」
她頓了頓,接著道:「你如果想親自報仇的話,我勸你還是調息一下,養養精神的好……今夜一戰,只怕這洞庭湖水也要被染紅了……」說罷,她微歎一聲轉身下樓去了。
鷹刀聽到蒙綵衣最後一句話不由微微發怔。是呀,就在今夜,近幾百年來江湖中最大的一場風暴便要掀起;就在今夜,黑白兩道近三萬多子弟便要在這洞庭湖邊浴血廝殺;就在今夜,將會有無數年輕的戰士客死異鄉魂斷洞庭;就在今夜,戰馬的悲鳴將響徹大地,刀劍的寒光將劃破黑夜,殷紅的鮮血將染紅洞庭……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果不是為了給芊芊報仇,自己一定不會答應和蒙綵衣合作進行這麼龐大的計劃,可是,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不對?難道為了自己個人的理由就可以犧牲這麼多無辜的生命嗎?
相傳,在三百多年前,南北兩藏武林和中原武林在北崑崙翰虛峰燃起戰火,雙方共五萬多人在翰虛峰頂混戰,鮮血幾乎將整個翰虛峰頂的皚皚白雪染成紅色。
那一戰下來,死傷達三千多人,史稱「翰虛血戰」,乃是迄今為止規模最為宏大,死傷最多的武林大會戰。
那一戰之後,無論中原武林還是南北藏武林俱都精英盡喪元氣大傷,在百年之內無法恢復。而今夜洞庭湖一戰,雖然參戰的人數沒有翰虛血戰那麼多,可相對於翰虛血戰中的武林高手來說,今夜參戰的都是武功低微的幫會子弟,他們更年輕更充滿血性,同樣的,他們在戰鬥中更不容易收放自如更不懂避重就輕。
所以,可以想見的是,今夜一戰中,將會有更多的人死於非命。三千?五千?或者更多?
一時間,鷹刀只覺心亂如麻,一種深深的負罪感湧上來揮之不去,使得他心浮氣燥、煩悶不安。
他媽媽的辣塊大西瓜,現在可不是後悔的時候,就算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再說,這些人又不是為我賣命,他們每個人都有加入戰團的理由和利益,他們是為了他們自己才戰鬥的,就是死了也不干我的事。既然身在江湖,難免會在刀尖上舔血,根本沒有什麼道理好講,我幹什麼要內疚?
鷹刀不停地在開解自己,但是不管他怎麼想,心中那一絲內疚卻始終盤旋,無法停歇。
「鷹公子……鷹公子……」
突然,一把清脆嬌媚的聲音在鷹刀的耳邊響起。鷹刀回身望去,卻見到一個身穿粗布青衫的年輕男子頭戴斗笠站在樓梯口。鷹刀大奇,明明自己剛剛聽到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怎麼站在眼前的卻是個男人呢?
不過很快,他意識到眼前這個所謂的男人肯定是經過易容改扮的。之所以有這種遲鈍的反應,想來還是因為他的思緒仍然停留在方纔的內疚感之中,腦筋一時轉不過彎來。
果然,那人咯咯嬌笑起來,只見她用手在臉上一抹,一張艷麗的面容便呈現在鷹刀的面前,正是天魔宮的風散花。
乍遇故人,鷹刀不由又驚又喜。他激動地衝到風散花的身前拉著手欣喜道:「原來是你……你怎麼來了?若兒她怎麼樣?她的毒已經解了嗎?她還好嗎……」
鷹刀這般「熱情如火」地抓住風散花的小手倒讓她頗為害羞,臉頰上不禁隱隱有些發燙,待要甩手掙脫,卻又不捨,只好任由鷹刀將她的小手握住。
她低聲笑道:「你就要大婚了,我怎麼能不來賀喜呢?……那日在巴東城一別,我只道再也見不到你了,現在見到你還這麼活蹦亂跳的,我……若兒她也應該放心了。」
鷹刀嘻嘻笑道:「我這叫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對了,若兒她究竟怎樣了?我可掛念的緊。她還在天魔宮嗎?」
風散花笑道:「如果若兒知道你這般惦記她,她一定開心的很。你放心,若兒的牽機毒已經解了,而且在十天之前,楚天舒親上天魔宮將她接走了。那傻丫頭,她一開始還不願意跟著楚天舒走呢,說要在天魔宮等著你,可後來聽說楚天舒是受你之托去接她的,她連東西也不收拾便要跟著走……」
鷹刀也笑道:「若兒天真純潔沒有半點機心,這本來是件好事,就怕她將來容易受騙上當……她的毒真的完全解了嗎?不是說要用你們宮中聖物『三——悠地騎著馬匹緩緩前行,眼中滿是落寞和孤寂。驀然間,她眼光流轉,望見路旁一朵紫色的野花迎風怒放,儘管狂風肆虐飛沙走石,可那紫花猶然挺立在風中,冷然無懼盡顯其不屈的傲骨。
風散花心中一動,跳下馬來將那紫花采在手中喃喃道:「你這不服輸的勁,倒和鷹刀那呆子的性格很像呢……」
念及鷹刀,心中痛楚難抑,眼中一酸已流下淚來。淚珠沿著面頰汩汩而下,恰巧滴落在手中紫花的花瓣上,如珍珠一般滑動,晶瑩剔透。
她輕輕拭去面上淚痕,伸手將紫花插在自己的髮髻上。在嬌艷的花朵映照之下,她的眼神又是淒苦又是無助。
岳陽樓。彎月如鉤。
一樓大廳。
大廳內,筵開百席,美酒佳餚琳琅滿目,正門口張燈結綵大紅大綠極盡繁華,佈置得既隆重又喜氣洋洋。這正是鷹刀和蒙綵衣「大婚」的禮堂所在,可見蒙綵衣為了這次的「婚禮」著實花了許多的心血和銀錢。
一條大紅色的地毯一直從正門口鋪進來延伸到大廳正中的一張供桌之前。供桌上擺滿祭祀天地的果蔬菜餚,供桌中間的香爐之內插著三炷香,青煙裊繞。依照習俗,當這三炷香燃盡便是拜天地的吉時已到,新人只須在供桌之前行過大禮便是夫妻了。
鷹刀環顧四周,只見賓客滿堂,人人臉上笑容可掬,彷彿當真是專為自己和蒙綵衣的婚事賀喜而來。他的心中很是好笑,這些各幫各派的武林好手別說是自己,只怕蒙綵衣也未必個個都認識,儘管這些人都是蒙綵衣屬下九幫十三派中的重要首腦。
鷹刀的心中一直非常好奇,蒙綵衣究竟依靠什麼手段能將這些桀驁不遜的武林大豪們收歸於自己門下的呢?
鷹刀的身上穿著一襲大紅長袍,但背上卻依然背著大夏龍雀刀,看起來他這新郎的裝扮未免有些怪異。相反,站在他身旁的蒙綵衣卻是一身極其華麗的新娘裝束。
紅色的新娘繡袍穿在她的身上娉娉婷婷倍顯妖嬈,頭上蒙著紅頭巾,乖巧羞怯地依靠在鷹刀右側,宛若是個初嫁的小女孩一般,又有誰能想像得到她有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驚天手段?
大堂中熱鬧喧嘩,眾多武林大豪紛紛上前賀喜,口中吉言頌詞滔滔不絕洶湧而來,鷹刀心中雖然大感不耐和煩擾,但面上卻不得不堆起笑容應付,一時間居然十分的恍惚,自己站在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今日果真是自己和蒙綵衣的「大喜」之日嗎?
香爐中的香已經燃燒過半,為什麼花溪劍派的人還沒有什麼動靜?莫非出了什麼意外不成?鷹刀頻頻回頭望著供桌之上香爐中的香,心浮氣躁不已。
他向來處變不驚,行事極有耐性,但是今天卻分外地沉不住氣,焦躁的情緒時常充塞在胸膛之內。對於自己這種反常的表現,鷹刀也頗覺有些詫異,雖然今日之事牽涉過巨,數萬條人命只在呼吸之間便定生死,但大戰在即如此心浮氣躁心緒不寧只會影響自己的判斷力,對自己沒有半分好處,實乃兵家之大忌,為智者所不取。
他自然深明其中的道理,可無論如何,他就是無法定下心來,隨著時間緩慢地推移,他也愈發地焦躁不安,有時他甚至覺得這時間未免過得也太慢了些,香爐中的三炷香似乎永遠無法燃燒到盡頭。
就在鷹刀心緒不安陰晴不定之時,忽然聽到門口司儀大聲唱道:「幽蘭小築卓夫人到……」
鷹刀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無比。幽蘭小築和花溪劍派關係曖昧,更是紫衫逍遙王楚天舒的死敵,如今卻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裡,其中定然有什麼不對之處。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鷹刀的心頭,使得他很自然地便向身旁的蒙綵衣瞧去,口中低聲問道:「綵衣,卓夫人來此作什麼?是你請來的嗎?……」
蒙綵衣卻好像並沒有聽見鷹刀的問話一般,依然靜靜地站在那裡,並不說話。
鷹刀疑心頓起。蒙綵衣反應怎麼會如此平淡?他跨前一步走到蒙綵衣身前,正待掀起她的頭巾一問究竟,卻忽聞幽蘭之氣撲鼻而至。正是幽蘭小築「空谷幽蘭」獨一無二的招牌蘭花異香。
鷹刀的心怦怦跳動,身不由己的轉頭望去,只見卓夫人率領著兩隊約十數人的少女向前走來。身後卓思楚一襲白衣勝雪,婀娜多姿款款而行,臉上一塊紗巾覆面,低垂螓首,目不斜視地緊緊跟隨在卓夫人的身後。
儘管她的絕世容顏已被面上的紗巾所掩蓋,外人並不能瞧見,可她絕代的風華、不食人間煙火飄逸出塵的氣質即便是瞎子也能夠感覺得到。所以,自她一出現在大堂之內,誰也不可能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半刻。
望著卓思楚,鷹刀只覺得心中又是苦澀又是悲哀,可激動的心情卻和當初在幽蘭小築初見她時一模一樣,沒有半分改變。自芊芊死後,鷹刀本以為他對卓思楚早已恨之入骨情斷義絕,可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他遠沒有他自己想像中的那麼果斷。別說是情斷義絕,便是想做到淡然處之視若不見也不能夠。這才是他最悲哀之處。
思楚呀思楚,我該如何才能將你忘記?
儘管鷹刀知道很不應該,可他的目光始終無法從卓思楚的身上移開,彷彿整個大堂中只有卓思楚一人存在一般。在這一瞬間,他不但忘記了周圍有近百人濟濟於一堂之中,忘記了先前對蒙綵衣的疑心,忘記了天地,忘記了所有,連芊芊的血海深仇也忘記了。在他的眼中只有一個卓思楚,在他的心中也只有一個卓思楚。
愛與不愛並不能由自己操縱,原來自己對思楚的愛戀還是這般的濃烈,原來自己根本沒有一天能夠將她忘卻呵……
彷彿感應到了鷹刀的目光,卓思楚的身形遽然一頓,她緩緩抬起了頭。目光越過走在她前面的卓夫人迎上鷹刀,眼中有著海一般的深情、有著一絲絲的怯弱、有著渴望鷹刀原諒自己的希冀,有著許許多多複雜難明的東西……面對著鷹刀,她有太多的負罪感,也有著太多的無奈。
一接觸到卓思楚的目光,鷹刀的身軀不由一震,臉上的肌肉也立時僵硬起來。昔日痛苦的記憶翻湧而來,使得他驀然清醒──今日的思楚早已不是當初在幽蘭小築清溪濯足時宛若精靈一般純淨無暇的人間仙子,已不是自己應該苦苦思念的初戀情人,而是堂堂江南第一大派花溪劍派現任幫主荊流雲的未婚妻。
一念及此,鷹刀心痛難抑。他側過臉頰,故意裝作沒有看見卓思楚一般,哈哈一笑迎上前來道:「卓夫人,多日未見不但清韻不減容顏未老,眼角的皺紋也少了幾條,倒像是越來越年輕了,只怕再過些時日,我見了夫人你便是喊一聲妹子也沒什麼打緊了。」
卓夫人駐顏有術,對自己年逾不惑依然如青春少婦一般體態豐盈貌美如花這一點頗為自傲。也正是這種心態使得她的衣著性感暴露、前衛大膽,儼然有與青春少女爭奇鬥艷的雄心壯志。
鷹刀對卓夫人向來沒有什麼好感,是以一開口便明嘲暗諷譏刺卓夫人。這幾句話說起來順口之極,也痛快之極,一副我是無賴我怕誰的江湖痞味。
卓夫人聽了,心中自然很不是滋味。好在她的涵養極好,臉色微微一變之後立時恢復如常。她咯咯笑道:「鷹公子說笑了……日前江湖傳言道公子與荊夫人……哎喲,你瞧我這張嘴,這般不會說話……應該是蒙姑娘才對。我和小女自聽說公子與蒙姑娘大婚的消息之後,便日夜兼程地從幽蘭小築趕來,生怕錯過了公子的喜酒。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沒有讓我們白跑一場。」
鷹刀笑道:「我鷹刀要錢沒錢要勢無勢,只是一介粗魯不文的赳赳武夫。如我這等小人物的婚禮,又怎麼敢勞動夫人大駕?夫人今日前來,倒教鷹刀受寵若驚了……」
卓夫人也笑道:「人生得意事莫過於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咱們武林中人自然和中狀元、當官無緣,這頭等的大事便只是結婚生子了……今天既是公子大喜的日子,我無論如何也是要趕來叨擾一杯喜酒的。」
鷹刀乍然從卓夫人的口中聽到「當官」二字,猛然間勾起一件心事,她後面的話連半個字也未能聽得進去。
官府!正是官府!一直以來,鷹刀總覺得蒙綵衣全殲花溪劍派的計劃有問題,可不知為了什麼,就是想不到問題究竟出在什麼地方。也許是自己報仇之心太過急切以致讓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智,也許是對楚靈的牽掛和擔心使得自己不能完全靜下心來仔細考慮計劃中的疑點。
直到現在,經過卓夫人無意中的一句話才使自己想到了整個計劃中最大的破綻,只可惜現在想到已經太遲了。
一時間,鷹刀只覺胸前如遭一記重錘,氣血翻騰眼花耳鳴手足冰涼,整個人幾乎暈了過去。他連退兩步,臉上血色盡褪,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悲傷淒涼。
岳陽座落於洞庭湖畔,乃是江南重鎮,著名的魚米之鄉。朝廷每年在江南徵收的賦稅錢糧多出於「兩湖」一帶,這「兩湖」便是洞庭湖和鄱陽湖,正是因為在這兩湖週遭的城鎮豐饒富庶。
有鑒於此,當地的官府斷斷不會輕易任由武林幫會中人將岳陽這等繁華富庶的大都市搞得烏煙瘴氣紛亂不休,這樣不但會影響到當地的民生,更會影響到朝廷的賦稅徵收。
此次蒙綵衣策動的所謂全殲花溪劍派的計劃,所牽涉的幫派之廣,人數之多,都是百年來極少見的。過萬的幫會子弟蜂擁嘯聚在岳陽城中,岳陽當地的官府又不是瞎子,豈會視而不見聽之任之?難道他們不怕鬧出事來震怒朝廷以致丟了頂上的烏紗帽?
可事實卻偏偏表明,官府不但沒有派人前來查詢,連半絲動靜也不曾聽見。這絕對於理不合。唯一的解釋便是蒙綵衣這次的行動早已知會過官府並得到了官府的首肯和支援。
幫派之間大規模的械鬥向來是官府最為忌諱的事,蒙綵衣她憑什麼能說動官府?況且,對付的還是江南白道之首花溪劍派?平日,花溪劍派一直和朝廷眉來眼去關係頗佳,在武林中的風評也不錯,一旦被滅,其帶來的一些負面影響即便是朝廷也頗難應付。
這和朝廷對中原武林黑白兩道一貫的「親白滅黑」基本政策,也有衝突的地方。所以,蒙綵衣若是想靠美色和銀子來打動官府支援自己剷除花溪劍派,只怕比登天還難。或者說,根本不可能。
再度回想花溪劍派在九江覆滅無雙府一役。李築曾經詳細描述過整件事情的經過,若不是有朝廷的神機營參與其中,無雙府斷斷不會輸得如此之慘。花溪劍派和官府乃至朝廷的關係如此密切,若說立刻便翻臉相向,那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那麼,蒙綵衣要對付的究竟是誰?她究竟有什麼企圖?鷹刀略一思索便得到了一個驚人的答案──天魔宮!從頭到尾,蒙綵衣真正的目的不在於自己,更不在於花溪劍派,而是天魔宮!
這只是鷹刀的一個直覺。雖然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但鷹刀卻深深知道,自己的直覺不會錯。從花溪劍派或者蒙綵衣的角度來推想這件事,便能發現蒙綵衣所謂的全殲花溪劍派的計劃只是一個陷阱而已。它真正要捕獵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花溪劍派,而是天魔宮!
花溪劍派本來的計劃是以追殺自己為借口進軍川西,妄圖一口吃掉天魔宮。但天不遂人願,自己居然折回江南,使得花溪劍派失去了兵臨巴蜀的借口。
於是,他們索性回過頭來,由蒙綵衣提出所謂全殲花溪劍派的計劃來引誘天魔宮銜尾追擊花溪劍派,而蒙綵衣屬下九幫十三派卻在岳陽布好陷阱,一旦天魔宮踏進圈套,立時和花溪劍派一起反撲,將天魔宮的精銳困死在岳陽。
這一招乃是「引蛇出洞」之計。花溪劍派和蒙綵衣這一方佔盡天時地利,比之在天魔宮的地頭──巴蜀圍剿天魔宮更佔便宜。而天魔宮卻是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慘遭盟友出賣,這場仗不用打便已經輸了。
蒙綵衣此女機狡多變,本就是個不可信任的人,可為什麼自己這般糊塗,居然會相信了她的漫天大謊,成為她覆滅天魔宮的一顆棋子?
想到這裡,鷹刀額前冷汗涔涔而下。眼前幻覺叢生,只覺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俱是天魔宮戰士浴血沙場血染洞庭的淒涼景象。
「鷹公子……鷹公子……」
耳邊傳來卓夫人低聲的呼喚聲。原來,卓夫人見鷹刀神色恍惚,對自己的說話也沒有搭理,不由大為奇怪。鷹刀一怔,清醒過來,知道自己已身處險境,一個應對不當便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俗話說,狡兔死走狗烹,既然天魔宮已是蒙綵衣和花溪劍派囊中之物,自己便失去了任何利用價值了。所以,現在並不是擔心天魔宮會不會慘遭覆滅的時候,真正應該擔心的是,自己該如何活著離開這岳陽樓!
既已明白自己面臨動輒滅頂的絕境,反而激起了鷹刀的鬥志。他拋開了對楚靈的思念,對天魔宮的擔憂,對再見思楚時陰晴難定的情緒,昔日的機變靈動重回身上。
他一面隨口敷衍卓夫人,腦中卻急速地籌謀脫身之計。拿著刀子硬闖是絕對行不通的,且不說眼前卓夫人武功高強,自己難以匹敵,便是這大堂之中近百人一人一口口水也能將自己淹死,更何況這些人俱是當世武林大豪,每個人都有一身驚人的武藝。
借口尿遁亦非良計,凡武功高強之人,大都能控制自身體內肌肉的運動,憋屎憋尿輕鬆之至,如果自己提出外出方便一下,只怕立刻便會引人疑竇。
唯一可行之計只有挾持人質這一招了,雖然有些卑鄙,可性命要緊,就算下流一次也要做了,反正自己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鷹刀在心中細細盤算,在這大堂之中,離自己最近份量最重的人物有兩個,一是卓夫人,另一個便是蒙綵衣這死婆娘。卓夫人武功卓絕,要想一招制敵,難度未免太高,而蒙綵衣相對來說便簡單許多了,誰能想到自己新婚的丈夫會突然間動刀子挾持她?
計議已定,鷹刀哈哈大笑一聲,道:「卓夫人,你年紀已然不小,可看起來卻宛如青春少女,這門養容駐顏的本事當真讓人好生羨慕……綵衣,這一點你可要好好向夫人學學……」說著,他右移一步,左手快如閃電般向身側蒙綵衣的手腕脈門抓去。小說網(|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