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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另起新局 文 / 香醉忘憂

    襄陽眾安橋,郡府衙內。

    「什麼?神武軍夜襲沈園?」

    蒙綵衣在聽完龍澤秀行座下四忍者的匯報之後,一時間亂了方寸,所有已設想好的計劃均為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打亂。

    還真是讓人頭痛啊!

    蒙綵衣身著一襲隨意的白色長袍,慵懶地橫臥在塌上,修長的手指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默然無語。細長濃密的睫毛下,目光流轉,略帶著一絲迷茫。

    龍澤秀行如標槍般站立在一旁,細細詢問著當時的情形,唯恐那四忍者遺漏了什麼。當那四忍者說到鷹刀手擎神武軍帥旗出現在沈園時,龍澤秀行的眼中爆閃起一道精光。

    「如果我等沒有猜錯的話,那個身背奇形長刀的年輕人必是鷹刀無疑。因為他身上的那把刀,造型奇異,長逾五尺三寸,是一柄令人一見便難以忘卻的神兵,和綵衣姑娘所描述的鷹刀隨身兵器『大夏龍雀刀』並無二致。」其中一位名喚西城牧的忍者小心翼翼地向龍澤秀行道。

    龍澤秀行點了點頭,問道:「那個手持青銅斧的女子是誰?」

    西城牧答道:「這個屬下不知。不過,我們發現那批首先偷襲我們的武士的衣襟上都有這個標誌……」說著,將手中的一副衣袖遞給龍澤秀行。

    龍澤秀行接過後,端詳片刻,轉而交給蒙綵衣,道:「綵衣,你知道有哪個門派是以木槿花作標誌的?」

    蒙綵衣柳眉微蹙,道:「木槿花是淮陰南宮世家的標識。難道南宮世家已經和溫家達成了聯盟協定?如果這是真的話,那我們北上的計劃恐怕要落空了。」

    龍澤秀行歎道:「希望這種情況永遠不會出現。對了,阿牧,伊織去了哪裡?」

    西城牧道:「屬下等奉伊織小姐之命去清除各座塔樓上的敵人,而那個手持青銅斧的少女則由小姐自己親自對付。豈知……豈知我等這邊的敵人尚未解決完畢,伊織小姐已落敗而去。小姐臨去之前,神態有異,似乎受到什麼打擊一樣,我們怕會出什麼狀況,特意追趕上去,卻被小姐驅逐而回。而等到我們回沈園想出手擊殺那女人時,神武軍大軍已將沈園團團圍住,進入不得。我們見事無可為,這才急速回到襄陽的……我等保護小姐不周,請主公降罪!」

    龍澤秀行怒道:「混帳!你們的職責是保護伊織,誰讓你們去幹別的事了?如果伊織出了什麼意外,你們自己割了腦袋吧,我也保你們不住!」

    蒙綵衣在一旁勸道:「秀行,你也別過於遷怒於他們,伊織小師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向來我行我素,阿牧他們夾在中間也是很為難的。」

    龍澤秀行餘怒未休,道:「可是伊織她現在不知去了哪裡,萬一出了什麼狀況,我們怎麼向師尊他老人家交代?」

    蒙綵衣微微一笑道:「伊織如今新敗於那女子之手,心情難免沮喪難過,這種時候我們去找她,反而容易令她反感。就讓她獨自冷靜一下,等到她心情平復了,自然會回來的,我們無須為她擔心。」

    龍澤秀行急道:「可是……」

    蒙綵衣搖了搖手道:「不用說了。伊織現在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總是依賴我們的小女孩了,這種事她自己會處理。這樣也好,只有經歷過挫折,她才會變得更堅強。」

    龍澤秀行想了想,只得歎了口氣,道:「是啊,自從她跟你來到中原之後,短短幾年間,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只是,她似乎越來越孤僻冷漠,真讓人擔心啊……」

    蒙綵衣也跟著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卻展顏一笑道:「秀行,今夜我才覺得以前那個為了我和伊織什麼都肯做的秀行終於又回來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溫暖……我不喜歡你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龍澤秀行微微一笑道:「在這個世上,唯一值得我牽掛的人也就是你和伊織兩個人了。因為……你們是我的家人,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是我真正的家人。」

    蒙綵衣一陣感動,眼角有些濕潤起來。家人,這個字眼所代表的不僅僅是親情和關愛,更代表了義務和職責。而這個字眼要從修習「斷情鋸意」心法的龍澤秀行口中說出,那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

    蒙綵衣突然道:「秀行,我們似乎很久沒有下棋了,今夜我們不如就手談幾局如何?」

    龍澤秀行微微一怔。沈園遭襲,南宮世家和溫家聯盟成立,每一件事都足以令原本計劃好的北進大計夭折,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應該是想辦法補救,怎麼她還有對弈的閒情?

    儘管龍澤秀行心中如此想,可還是不忍拒絕,點頭答應。

    棋枰擺放在錦榻旁的一張小桌上。蒙綵衣懶散地倚靠在榻上,首先從棋盒中取出一粒黑子,擺放於星位。

    龍澤秀行在桌旁坐下,取出一粒白子夾在手指間,正要落子,卻似想起什麼,回頭對一直站立在旁邊不語的四忍者道:「你們速去襄陽城東門等候,若是見到那個手持青銅斧的女子,立殺無赦!」

    那四忍者答應一聲,也不見他們有何動作,便如一陣輕煙般消失在室內。

    龍澤秀行和蒙綵衣繼續行棋。起始佈局階段,蒙綵衣落子如飛,妙招紛呈,不一會兒便在中腹形成大空模樣,形勢頗好,而龍澤秀行卻專營邊角實地,棋風厚重務實。

    但弈至中盤,黑白雙方漸起磨擦。黑方中腹大空逐步顯現出根基不穩的弱點,被白方幾個妙手切割為幾塊。霎時,黑方形勢大壞,無法兼顧各處,陷入苦戰之局。

    再弈幾手,黑方一條大龍被困,無法做活,眼見便要輸掉整盤棋。蒙綵衣手中捻著棋子,思量許久,仍然想不出有何辦法可以解救這條大龍,凝思之下,不禁心力憔悴,眼中微露疲倦之色。

    龍澤秀行心中不忍,道:「既然救不了這條大龍,不如認輸,我們重來一局便是,只要你想下,就是到明天天明我也是陪著你,又何必苦苦糾纏,徒傷心力?」

    這一番話聽在蒙綵衣的耳中,卻似是怒海明燈一般,將她點醒。

    原來,由於楊四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突襲了沈園,使得她佈置在沈園的奇兵化為烏有,如此一來,勢將無法配合瀾濤雅軒、縱意山城兵指漢中溫家的軍事行動。

    沒有了沈園這支奇兵的支援,瀾濤雅軒和縱意山城的聯軍進逼漢中反而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他們除了退兵,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就這樣,原來一個完美的吞併溫家的計劃就此全盤崩潰。楊四這一招不可謂不狠、不可謂不准,等於捏住了蒙綵衣的七寸要害,令她進退兩難。

    另一件讓人頭痛的事是溫家和南宮世家的結盟。因為長江以北的沿岸地區全都控制在這兩家手中,只要他們結盟,就等於宣告了蒙綵衣欲要染指長江水運的希望將變得異常渺茫。

    沒有任何勢力可以在溫、南宮兩家結盟的狀況下打長江水運的主意,包括花溪劍派、包括江北八閥,當然也包括蒙綵衣自己。

    對她不利的事接踵而至,形勢至此,已成無法挽回的敗局,即便是再怎麼補救都於事無補。

    若是要她貿然放棄苦心經營許久的計劃,那簡直是一種割膚切肉般的痛苦;若是繼續堅持下去,那可以預知的敗亡命運卻又無法承受。就這樣,她進退維谷,陷於兩難境地。

    當前形勢就如同方纔這局棋。放棄認輸,委實不捨;堅持下去,卻擺明了是輸。幸好龍澤秀行的一番話將蒙綵衣從迷途中救了出來。

    只見蒙綵衣拍手一笑,將手中棋子擲落棋盤,順手將整局棋打亂道:「謝謝你啦,我終於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既然遲早要輸,還不如趁自己還沒有輸得更慘時推倒重來,另起新局……秀行,明天你陪我去一趟溫府,我要親自登門和溫師仲締結盟約。」

    龍澤秀行竟似早知道蒙綵衣會做如此決定一般,並不驚異,只是微微一笑,道:「你想明白了?那好,我們接著下棋吧!」

    檀溪,鷹突崖。

    狂風呼嘯,雪花撲捲。相比起前幾日的紛飛大雪來說,現在雪勢已有逐漸減弱的意思,只是鷹突崖的地勢頗高,徹骨的寒風刮得極猛,切割在身體肌膚上,竟如快刀一般,又痛又冷。

    南宮家族的戰士平時訓練有素,極有耐力,倒也不覺得有多少辛苦,溫家的戰士們卻覺得有些經受不住,人人皺著眉頭,縮著脖子耷拉著腦袋,口中喃喃自語。不用細聽,也可以知道現在他們嘴中必然在怨天怨地怨人。

    鷹刀說的不錯,溫家這批人果然是垃圾,還是垃圾中的垃圾。楊四將溫家戰士們的反應看在眼中,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苦笑。

    如果真的完全依靠溫家的人打仗,再高明的統帥也只有屢戰屢敗的命運。

    溫師仲,你手中的王牌戰隊究竟隱藏在哪裡?如果說,你就是依靠這種素質的屬下來獨攬長江水運的控制權,那簡直是一個笑話。

    無論是此刻這批戰士還是「鐵甲蝙蝠殺人事件」時襄陽溫家的整個安全系統,它們的拙劣表現都足以讓人皺眉。

    若說憑借這樣的班底便能成就溫家長江水運鉅子的無限風光,那是誰也不可能相信的。

    所以,毫無疑問,溫師仲手中一定隱藏著一支實力絕對不容小覷的精英戰隊。但是,在這溫家已陷入風雨飄搖的危險境地之際,這支戰隊依然沒有浮出水面,溫師仲他究竟想幹什麼?

    這顯然是一個無法揣測的謎啊!如果一定要猜的話,是不是和《割鹿玄典》有一點點關係呢?

    「來了!」被派去充當探子的南宮家族戰士急速飛奔過來,回報道。

    楊四默運玄功,果然聽見在極遠處的西北方,隱隱約約有著微弱的雜亂無章的步伐聲正向這邊迤邐而來。

    「大家準備好了,今夜一戰能否全勝在此一舉!」楊四低喝一聲。

    在楊四的提醒下,人人嚴陣以待,手中弓矢滿如圓月,蓄勢而發。即便以溫家戰士一貫來的疏懶表現,也是絲毫不敢怠慢。

    果然過不多久,數百名服飾統一的武士急速向崖下奔來。雖然光線極其微弱,卻還是可以隱約辨別。

    此處地勢險要,上有河面陡然開闊的檀溪,下有巍然聳立的鷹突崖,其間只有幾尺寬的羊腸小道可以通過,楊四將溫、南宮兩家聯軍埋伏於此處,可說盡得地勢之利。

    再加上,此次乃是出其不意的突襲,敵軍本就擔心身後有神武軍的追擊,驚惶之下遇伏,此仗還沒有正式開打便已輸了八成。

    呵呵,或許等這場仗結束之後,還有時間回迎賓樓睡個回籠覺。楊四細細的眼睛緊緊盯著越來越近的蒙綵衣軍,心中默默計算著最佳的攻擊角度和時機。

    對於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他沒有任何的懷疑,唯一需要考慮的或許是怎樣才能在不被任何人懷疑的情況下,做到不全殲蒙綵衣軍。

    如果真的不小心將蒙綵衣這支奇兵全部殲滅於此,對蒙綵衣自然是一個重重的打擊,可對於自己和鷹刀來說也沒什麼好處,唯一高興的恐怕只有溫師仲這老狐狸了。

    目標逐漸進入了預定的攻擊範圍。

    楊四猛然立起,大喝一聲:「殺!推石!」

    聽到命令,負責推石的戰士們,紛紛將早就採集來堆放在崖頂的巨石推下山去。

    只聽得一陣轟隆巨響過後,數十塊巨石狠狠地砸下崖頂,直向崖底的蒙綵衣軍頭上落去。

    本在一心一意倉惶逃命的蒙綵衣軍哪曾想到會遇到伏擊,一時間亂了手腳。

    起先還能勉強保持一定的陣形和秩序,可是千斤重的巨石如雨點般自頭頂砸落,手腳稍慢一點便會被壓成肉泥,在這種死亡的威脅面前,任何紀律和組織都是毫無約束力的。

    霎時,人人抱頭鼠竄,聰明的連忙將身體緊緊貼住崖壁,傻乎乎的就只有在亡命狂奔時成為石下冤魂。

    一輪石雨過後,地上已躺滿了血肉模糊的屍體,不用詳細點算,慘死在石雨下的戰士至少也有三、四十人。然而,這僅僅不過是惡夢的開始而已。

    「射火箭!」楊四再度大喝一聲。

    他話音未落,便見數百枝火箭向崖底激射而去。在這暗夜之中,燃燒著火焰的箭矢穿越過虛空時,拖曳著一束長長的光影,就如同夏夜流星一般,極是美麗。

    這次火箭的目標並不是敵軍,而是早就堆積在小道兩旁的十數個柴堆。柴堆上自然也早就倒了些黑油,故而當火箭一接觸到柴堆時,便立刻引發起一堆堆的篝火。

    有了篝火的照明,溫、南宮兩家聯軍弓箭的殺敵效力等於如虎添翼,尤其是訓練有素、箭術高超的南宮家族戰士,幾乎是箭不虛發,每一次出手,都有所斬獲。

    由於小道上到處都是巨大的石塊,使得蒙綵衣軍的行動極為不便,無論是前進或是後退,都是艱難無比。

    再加上不知襲擊自己的究竟是何方神聖、究竟有多少人馬,所以,他們幾乎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興起,只知一味的躲避自崖頂射來的亡魂之箭。

    對死亡的恐懼掩蓋了一切,在篝火的掩映下,蒙綵衣軍的戰士們人人臉露恐懼之色,意志瀕於崩潰的邊緣。

    「滅火!跳河逃命!」

    就在這時,一個黑瘦大漢在人群中聲嘶力竭地大喊著。或許,他是所有人中唯一能保持清醒的人了。

    如果鷹刀和南宮漸雪也在此地的話,他們一定可以認出此人正是曾在沈園擊潰過神武軍第一次正面進攻的人。

    蒙綵衣軍的戰士顯然對此人極為信任。在他的帶領下,紛紛冒著箭雨去踢打篝火,意圖將篝火推入檀溪熄滅。

    更有許多人,為了保命,根本不顧冬季河水的寒冷,縱身便向檀溪跳去。

    楊四注目於那個黑瘦大漢,心中大為驚異於此人的清醒。

    真是個人才啊,只可惜你是我的敵人。楊四微微一笑,從身旁取出一柄鐵打強弓,搭箭拉弦,覷準那黑瘦大漢一箭射去。

    這一箭注滿楊四強盛的真力,彷彿箭矢剛剛離弦,便已逼至那黑瘦大漢的胸前要害。

    誰知那黑瘦大漢的身手竟然不弱,雖然楊四這一箭有偷襲之嫌,可還是被他察覺。但是由於這一箭速度太快,他已失去了躲避的空間,急切下一個後仰,仍然無法逃過。

    只聽他一聲慘呼,長箭自他右肩釘入,帶出一蓬血雨後,透背而出。

    楊四暗叫一聲可惜,又是一箭射去。這一次,他直取那黑瘦大漢的眉心,箭速比前一箭更快了半分。

    但那黑瘦大漢已經有所準備,輕巧地翻身躲過。但他見這一箭射來,箭速奇快,破空之聲嗤嗤作響,顯然暗算自己的必是武功高手。

    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下,自己只要有一個小小的疏忽便會遭到滅頂之災。無論如何,還是保命要緊。

    想明此點,他長歎一聲,不再遲疑,也跟著其他同伴一起向身後的檀溪跳下。

    蒙綵衣軍見那黑瘦大漢跳河保命,紛紛倣傚。一時間,撲通撲通的跳水聲不絕於耳,水花四濺。

    眼見此情此景,楊四收回手中弓箭,揚聲叫道:「大夥兒再玩一玩便準備撤退回城吧!如果動作快點,我們還可以在天明之前趕回襄陽,吃一頓熱乎乎的早餐……呵呵!」

    出乎意料地輕鬆便取得了今夜的勝利,且己方不傷一兵一卒,這一美妙的結局令得每一個人都覺得興致高昂,齊聲轟然應綠色∷小說(|com|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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