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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天賦情鼎 文 / 香醉忘憂

    襄陽城東,天水茶樓。

    蒙綵衣獨坐於天水茶樓二層的一間雅室之內。暖洋洋的陽光穿過敞開的窗戶照射進來,使人倍感慵懶,似乎什麼也提不起勁來。

    她玉手輕舒,手執一隻青瓷官窯慢慢啜飲著杯中的綠茶,眼神流連著窗外東大街上熙來攘往的蜂擁人群。似乎看得極其專注入神,實則任它窗外風花雪月,卻一點也沒有進入她的心內。

    自從專門負責情報的顧善將龍澤秀行當街行刺鷹刀,隨後鷹刀便離奇失蹤的消息報告給她以後,她的心緒就一直處於一種不安的狀態中。

    雖然內心極度不願承認,可事實上,她確實清楚地明白到自己是真的在擔心鷹刀的安危。

    莫非……莫非自己真的已經愛上那個臭小子了?

    驀地,一股沒來由的羞澀和淡淡的甜意湧上心田,臉頰如燒著了一般熱得發燙。

    可在這股羞澀和甜蜜之後,接踵而至的卻是恐懼和悲哀。最近每次想到鷹刀的時候,體內內息總是奔湧如潮失去控制,猶如脫韁野馬一般,需要費極大的心力才能將它重新引入正途,似乎正是師尊所說的「散功」先兆。

    記得師尊當年授業之前便一直警告過,習練「媚術」之人須得斷情絕欲,否則必遭體內情火反噬,輕則散功,重則送命……自己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永遠沒有了回頭的機會。

    自己是一個沒有資格談愛的人呵!可是,要忘記一個人,為什麼竟是如此之難?鷹刀啊鷹刀,你這小冤家真真是我的命裡魔星……

    對於龍澤秀行擅作主張當街行刺鷹刀一事,蒙綵衣既感恚怒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說到底,龍澤秀行也是為了自己著想,最重要的是,龍澤秀行名義上雖然是奉師尊之命前來協助自己行事,可實際上,師尊難道就沒有讓他來監視自己的意圖嗎?

    自己究竟是純正的中原人士,血脈中流淌著的依舊是中原人的鮮血,師尊此舉也不無謹慎之意啊!

    只是自己這般盡心竭力地為師尊辦事,師尊依然對自己不完全信任,真是想想也覺得心灰意懶、無趣之極。

    「砰砰」幾聲敲門聲傳入耳中。蒙綵衣收回流連窗外的目光,將手中的青瓷官窯放回桌面,輕聲道:「是拓拔妹妹嗎?請進來吧!」

    雅室的門悄無聲息地滑開,兩條人影閃身而入。但見當先一人身姿婀娜、笑顏如花,正是「縱意山城」的拓拔舞。

    在拓拔舞的身後,是一位長髮披肩的中年大漢,他的身材也不如何壯碩,藏青色的輕麾隨意地披在身後,也不顯得如何威武,面容更是平靜如水,唇邊甚至帶著一抹恬淡的笑容,一如鄰家平易近人的大叔,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

    但正是這位看起來似乎全無威脅力的中年大漢,讓蒙綵衣的眼瞳一陣收縮。因為她還看見了一樣東西──血紅色的鑌鐵槍頭。

    當今之世,以丈二紅槍為隨身兵器的不知凡幾,可槍頭為紅色的丈二紅槍卻只有一人擁有,那人便是有「槍霸」之稱的拓拔展翼。

    然而,這枝曾伴隨拓拔展翼半生的紅槍卻在九年前易主,由拓拔展翼親手傳於他手下的頭號猛將「刺虎」卞停。

    一則因為他與卞停情同手足,卞停的一身武功全由他親授,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二則卞停功高蓋世,縱意山城的大半基業可說是由卞停一手掙來的,除了這枝代表身份象徵的紅槍,他再無其他事物可以賞賜。

    拓拔展翼武功固然極高,然組織、軍事方面的才能卻遠遠不如卞停,故而世人常有「展翼折翅,縱意猶存;刺虎若亡,山城流散」之語,意即拓拔展翼若是死了,縱意山城仍然可以支援下去,但「刺虎」卞停若是死了,縱意山城非要分崩離析不可。

    這句話雖然說的有些過了,卻由此可見卞停對縱意山城的重要性。

    「原來是『刺虎』駕臨,奴家有失遠迎,還請恕罪。」蒙綵衣從座位上起立以示尊敬之意。

    卞停卻只微微一笑,道:「卞某乃少主麾下一將爾,何敢讓蒙姑娘遠迎?」

    「少主?」蒙綵衣一怔,隨即醒悟,對拓拔舞笑道:「拓拔妹妹要接掌山城嗎?那姐姐可要向你道喜啦!」

    拓拔舞心中微泛苦澀之意,口中卻道:「多謝姐姐。只是小妹年少無知,諸事不明,還要向姐姐多多學習,望姐姐能不吝賜教。」

    蒙綵衣微微一笑,拉了拓拔舞的手坐下,道:「妹妹說笑了。綵衣才疏學淺,哪裡有什麼東西可以教你?」說著,她微瞥卞停一眼,接著道:「只要有『刺虎』卞大將在,妹妹當可高枕無憂了。」

    蒙綵衣巧妙地奉承了卞停一句,卞停卻神色不變,只當沒有聽見,腳步輕移,垂手站立於拓拔舞的身後,屹然不動。

    蒙綵衣奇道:「卞大將不坐下喝杯熱茶嗎?」

    卞停淡然道:「少主駕前,卞停焉敢就坐?我站著伺候便可以了。」

    蒙綵衣暗暗心驚。卞停這一手高明之極,他本身是一名叱吒風雲的虎將,以他聲名之隆,便是見了武林中任何一派掌門也可平輩論交,無須侍立一旁。

    如今他如此做作,無非是借壓低自己來抬高拓拔舞的身份地位……好一個「刺虎」!拓拔展翼有這樣忠心耿耿的兄弟、縱意山城有這樣的虎將,也難怪能在短短十幾年間便迅速崛起,躋身於「八閥」之一。

    自己若想兼併縱意山城,第一個要除去的不是別人,而是這個「刺虎」。

    蒙綵衣淡淡一笑,伸手替拓拔舞斟了一杯茶,道:「這次妹妹駕臨襄陽,不知有何事見教?」

    拓拔舞纖纖玉指在瓷杯口上轉圈,似乎在沉吟該如何啟口。過了一會兒方道:「姐姐可還記得你我在岳陽府衙內是如何約定的嗎?」

    蒙綵衣眨了眨眼睛,先發制人道:「這件事我還正想問一問妹妹,為何妹妹不遵守約定,擅自從關中溫家邊境撤軍?」

    拓拔舞一陣語塞。這次前來襄陽,本欲聲討蒙綵衣朝秦暮楚,背棄岳陽之盟,擅自與襄陽溫家結盟之事。誰知甫一見面,便被蒙綵衣反咬一口,指責自己擅自撤軍,登時主動之勢頓失。

    一旁的卞停也在心中暗暗歎氣。談判桌上的形勢變化尤勝於行軍打仗,一招不慎便會落在下風。

    蒙綵衣那一方本該是理屈的,拓拔舞只要先聲奪人,緊緊抓住對方的理屈之處窮追猛打,屆時蒙綵衣將不得不接受己方開出來的條件。與蒙綵衣相較,拓拔舞究竟太過稚嫩了些,一個照面便被逼於下風……

    拓拔舞眼中怒色一閃,道:「我們收到消息,姐姐手下的八百精銳一夕之間被人摧毀於檀溪之畔。既然姐姐再無能力對襄陽溫家施壓,我縱意山城和洛陽何家的聯軍若仍在關中邊境集結,一旦雙方開戰,我們聯軍豈非要立刻陷入腹背受敵的狀況?」

    蒙綵衣笑笑,道:「不知妹妹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我確實有一些不中用的手下被人偷襲,但那絕對不是所謂的『精銳』。尤其是說我無力牽制襄陽溫家,那更是無稽之談了。請問到目前為止,你們可曾察覺襄陽有出動一兵一卒西援關中?你們在沒有和我溝通的情況下便擅自撤軍,以致令我陷入了極端的被動之中。當然,這件事也怪不得妹妹,妹妹究竟年輕,在很多事的處理上經驗不足也是有的。所以我也不打算追究了。」

    蒙綵衣這倒打一耙甚是厲害,拓拔舞又惱又怒,卻無言以對。

    卞停乾咳一聲道:「兩家聯軍的統帥是我卞某人,撤退的命令也是我卞某人下的,和我家少主無關。」

    卞停這段話前一半是實,後一半卻是為了替拓拔舞解圍,將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

    當初兩家聯軍揮軍關中時,由於卞停的軍事才能遠勝眾人,故而大家共推其為聯軍主帥。可當蒙綵衣軍折戩檀溪之畔的消息傳來時,聯軍眾將士都有些膽怯,深怕襄陽方面出兵關中夾擊己方,紛紛要求退兵。

    唯有卞停獨持異議,認為即便是襄陽方面出兵支援關中,聯軍仍有可為之處。因為以兩家聯軍的實力,同時與關中和襄陽兩面開戰或許稍嫌不足,但硬撼一方卻是綽綽有餘。

    所以,當人人都以為聯軍的作戰目標是關中時,聯軍大可反其道而行之,先製造一個撤退的假象,然後回身反撲襄陽。

    襄陽既然要去支援關中,其自身實力必然大為削弱,此時正是對襄陽用兵的最佳時機。只要選擇好行軍路線,避開襄陽去支援關中的部隊,聯軍完全可以以雷霆萬鈞之勢攻下襄陽,在襄陽與蒙綵衣會師。到那時,因為襄陽已經控制在聯軍手中,花溪劍派便可借此北上增援,共同討伐關中了。

    有花溪劍派和蒙綵衣掌握的南方武林勢力支援,相信取下關中將輕而易舉,指日可待。

    卞停這一戰術雖然看起來似乎有點冒險和急進,實際上可行性卻非常之高,可說是極高明的戰術。

    怎奈卞停名義上是聯軍主帥,然多方制肘,在這種決策性的問題上竟無法做主。尤其是洛陽何氏諸將認為太過冒險,居然聯合起來抵制卞停這一計畫,卞停在無奈之下,只得放棄。

    蒙綵衣美眸一轉,在卞停的身上停留片刻,笑道:「如果撤軍的命令是拓拔妹妹、何暮遲等人所下,尚可原諒,畢竟他們還年輕,經驗不足。但若是卞大將的主意,那未免太過小心謹慎了。莫非卞大將廉頗老矣,再也不復當年之勇?」

    卞停並不辯解,反而笑道:「我們兩家聯軍自關中撤軍究竟是對還是錯,那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可是,近日來我們又收到消息,說蒙姑娘頻頻向溫師仲示好,似乎有與溫家結盟之意。我家少主不相信蒙姑娘會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是以千里迢迢而來,為的就是想求證此事!」

    卞停果然老辣,深諳攻守之道。他話鋒稍稍一轉,便擊中了蒙綵衣的要害所在。

    聯軍撤軍最多只能被人指責決策失誤,與蒙綵衣背棄盟約轉投敵方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卞大將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蒙綵衣咯咯嬌笑一聲,神色並不慌張。她既然敢來赴此鴻門宴,自然早就有所準備:「只不知卞大將可曾聽說過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故事?」

    卞停心中一動,道:「你的意思是?」

    蒙綵衣笑道:「你們聯軍貿然自關中邊境撤軍,以致奴家一人在襄陽獨力難支,陷入被動的局勢之中。不得已之下,奴家只能另謀良策……」

    聽了這開頭一句,卞停不由悶哼一聲,以示不滿。他自然心知肚明事實並非如此,蒙綵衣之所以被動完全是因為手下精銳被人一網打盡,再也無力以武力彈壓襄陽導致,與聯軍撤軍可說毫無關係。

    如今蒙綵衣輕描淡寫地將責任死死扣在自己這一方,最終的目的不外乎是在將來利益分割的談判中獲得主動權,以謀取更大的利益。

    這女人好生厲害!

    卞停的悶哼聲,蒙綵衣只當沒有聽見,繼續道:「奴家心想,既然力取不成何不智取?遂有了與溫師仲結盟之意。與其結盟是明修棧道;注資入股長江水運系統,逐步蠶食,乃至最終完全控制整個長江水運,取溫師仲而代之,才是我暗渡陳倉之計!」

    蒙綵衣這條暗渡陳倉之計幾乎和楊四所推想的全無二致。溫師仲若是在此,一定會對楊四的才智佩服得五體投地。

    卞停聽後默然不語,心中甚是佩服蒙綵衣的手段高明,然則從己方的立場去想,卻是極端不利的。

    他沉吟良久,道:「蒙姑娘果然好計策,以一人之力,長江水運便唾手可得。只是聽起來似乎已經沒有我縱意山城什麼事了,我等只須坐享其成便是,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蒙綵衣淡然一笑,道:「卞大將大可放心。既然我們是盟友,奴家有了好處又怎會不給你們呢?」

    蒙綵衣越是說的動聽,卞停越是覺得不妙。蒙綵衣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這世間更沒有不勞而獲之事……

    卞停嘿嘿冷笑一聲,道:「如此多謝蒙姑娘了。只不知蒙姑娘準備給我們縱意山城什麼好處?」

    蒙綵衣輕笑一聲,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悠悠道:「儘管貴方在這件事上沒出什麼力,可我蒙綵衣卻不是那種說了不算的耍賴之徒。當初咱們在岳陽府衙怎麼約定的,咱們便依約行事。」

    卞停方要說話,卻聽一直插不上口的拓拔舞高興道:「真的嗎?那可要多謝姐姐啦!沒想到姐姐如此守信,妹妹一直都錯怪你了。真是對不起啊……」

    卞停大呼糟糕。天真的拓拔舞上了當而不自知,還以為蒙綵衣是個好人。只是拓拔舞名義上是縱意山城的代表,她如此一發話,即表示同意了蒙綵衣開出的條件,此時再想補救已然來不及了。

    蒙綵衣眼中閃過一絲奇異之色,暗道:「這傻丫頭,究竟知不知道如果遵守了岳陽之約便意味著什麼啊?唉,拓拔展翼和卞停要將如此單純的一個小丫頭扶上閥主之位,真不知要白了多少頭髮。」

    想是這般想,右手卻伸了過去拉住拓拔舞的小手,輕輕握住,憐愛的道:「別人的面子不給,拓拔妹妹的總是要給的。誰讓妹妹長得如此美艷動人呢?真不知將來誰家的公子這般有福氣,能娶了妹妹你這個大美人……」

    拓拔舞登時羞紅了臉,道:「姐姐在取笑人家嗎?說到容貌之美,誰能比得上姐姐?」

    「少主!既然諸事已了,我們這便離開襄陽吧!襄陽險地,少主千金之軀實在不宜久留……」縱是卞停城府極深、涵養極好,也無法忍受蒙綵衣如此噁心的惺惺作態。

    若不是顧忌到此時揭破蒙綵衣的虛假面目反而對己不利,卞停早已翻臉了。拓拔舞無奈,只得依依告別蒙綵衣,緊隨著卞停向門外走去。

    在即將跨出門外時,拓拔舞突然停住腳步對卞停輕聲說道:「大叔,你且先行一步,我有一件私事要問蒙姐姐。」

    卞停眉頭一皺,道:「有什麼事是不能讓大叔知道的?」

    拓拔舞的俏臉驀地一紅,撒嬌道:「是女孩家的事呵,怎麼能讓大叔知道呢?」

    卞停一愣,不由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低聲道:「大叔就在門外候著。此地凶險,你別耽擱太久。」

    「很快就好了。大叔就在門外等我吧,可不許偷聽我和蒙姐姐說話哦……」拓拔舞高興地將卞停推出門外,並輕輕將門掩上。

    究竟要問什麼問題,需要弄得這般神秘兮兮……由於蒙綵衣曾欺騙她在先,難免有點心虛,此刻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

    卻見拓拔舞依依地靠了上來,欲語還休,未曾開口便紅了臉頰。過了許久才支吾著說道:「蒙姐姐,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蒙綵衣鬆了一口氣,心情放鬆下來,笑道:「打聽一個人,也要這般小心翼翼嗎?莫非此人是妹妹的心上人?」

    蒙綵衣這句本是玩笑之語,怎料拓拔舞聽後,她的臉蛋竟越加嫣紅,直如抹了厚厚一層胭脂一般。而且,低頭玩弄著手中的絲帕,眼神左躲右藏,連看也不敢看蒙綵衣一眼。

    蒙綵衣大感有趣,笑道:「這麼說,姐姐是猜對了?卻不知是哪位少年英雄如此幸運?」

    拓拔舞忸怩良久,方鼓足勇氣道:「這個人,姐姐也是認識的……」

    「我認識的嗎?」蒙綵衣歪起腦袋猜想。修長白皙的脖頸立時呈現出一種動人心弦的優美弧度,即便是身為女人的拓拔舞見了也覺得其中充滿著誘惑力。

    「是何暮遲嗎?四大名劍之一,武功高、年少英俊、溫柔體貼,最重要的是和妹妹你門當戶對……」

    拓拔舞搖了搖頭。

    「不是他?嗯……莫非是我花溪劍派的流花公子荊流花?我家這位二公子的名聲雖然沒有何暮遲響亮,卻也是難得的俊彥。」

    拓拔舞又搖了搖頭。

    「既然不是這二位,那一定是四大名劍之首『小樓一夜聽春雨』蕭聽雨了。他是威遠侯蕭天碩之子,自己更是領御前侍衛副統領之職,前途無可限量,可說是人中之龍,前兩位和他一比又差得遠了。」

    拓拔舞羞道:「姐姐說到哪裡去了?荊公子和蕭公子二位我根本不曾見過面,又怎麼會……又怎麼會……」

    蒙綵衣笑道:「妹妹還是提個醒吧,要我如此大海撈針一般的瞎猜,姐姐我就是猜個三天三夜也猜不到啊!我倒也無所謂,就怕門外的卞大將等得著急。」

    拓拔舞回頭看了看雅室的門,知道不能久留,便一咬牙道:「這個人是姐姐和我在岳陽時一同見過的……」

    「我們一同在岳陽見過嗎?這就好猜一點了……」突然,蒙綵衣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一個人來,可又覺得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

    「莫……莫非是鷹刀?浪子鷹刀?」

    拓拔舞羞意上湧,轉過身子背對著蒙綵衣,卻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那天他那麼對你,你還……你是不是瘋了?」蒙綵衣只覺一股酸意湧將上來,很是難受。

    鷹刀呵鷹刀,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魔鬼?難道你真的如傳說中所說是女人天生的剋星嗎?

    拓拔舞轉過身子,臉上掛著一絲令人心酸的苦笑,道:「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那個人,我本應該是恨他的,可自從那夜之後,我便總是想著他,念著他,他的影子總是在我眼前晃動,放也放不下……姐姐,只怕我當真是瘋了……」

    「他……他是不是對你做過些什麼?」蒙綵衣緊盯著拓拔舞的眼睛。

    她深知鷹刀從自己手中偷學去一套「桃花千影**指」,這套指法專門刺激體內各處激發**的隱秘穴道,即便是烈女貞婦也要俯首稱臣,任其為所欲為。

    如果鷹刀以這套指法對付拓拔舞,相信拓拔舞是毫無抵抗之力的。

    拓拔舞堅定地搖了搖頭。心中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夜情景,彷彿又感覺到鷹刀靈動的手指在自己**的胸膛上滑過時,那令人戰慄的激動和快感。一時間,她只覺身體發軟,燥熱難當。

    蒙綵衣幽幽歎了口氣。拓拔舞那微泛潮紅的臉龐落在她這大行家眼中,自然知道這是**奔湧之相。

    她幾可肯定鷹刀確曾對拓拔舞有所動作,因此在拓拔舞的精神內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使拓拔舞一念及鷹刀便不由自主地**泛動,無法抑制。

    其實,這正是「媚術」的一種極高境界——鎖魂!

    凡被鎖魂之人,便如精神上被人加了一道重重的枷鎖,終其一生也無法逃脫。

    可是當蒙綵衣默運媚術中的「察人術」仔細觀察拓拔舞的眉間和腿胯時,卻發覺拓拔舞依舊是處子之身。

    在不與對方交合的情況下,鷹刀究竟是如何鎖魂的呢?真是教人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鷹刀乃天生修練媚術的奇才,可以無師自通修練成極高的媚功;又或者鷹刀是傳說中的天賦「情鼎」,凡異性靠近,都會不由自主地鍾情於他。

    師尊傳給自己的《媚典》上有記載說,有一類人天生會散發一種可吸引異性的精神力。一般異性靠近這種人,便會不由自主地對其產生好感。

    這類人若是刻意引誘異性,異性往往束手就擒,毫無抵抗之力,明知對方是一座燃燒著火焰的爐鼎,一旦投身進去勢必會烈火焚身,甚至粉身碎骨,可即便如此,卻依然義無反顧。

    是以,《媚典》將此類人稱作天賦「情鼎」。

    天賦「情鼎」之人古往今來可說少之又少,就是偶爾出現一個,也是女子居多,如商紂王之妲己、周幽王之褒姒等,俱是傾國傾城之色。而男子身為「情鼎」者,則幾乎聞所未聞。

    如果說鷹刀便是天賦「情鼎」之人,實在是教人難以置信啊!

    「可是,他是有婚約的人啊!他和邀月公主楚靈定情之事天下知聞,你陷身進去未免不智,不如……你還是忘了他吧!」過了許久,蒙綵衣方出言勸道。

    拓拔舞哀怨地望著蒙綵衣,眼中竟怔怔流下淚來:「你道我不想嗎?我也是想忘了他的,就當自己做了一場夢,夢醒了就算了。可是……可是不行啊,我越是想忘記他,卻越是想他。白天也想,晚上也想……姐姐、姐姐,你教教我該怎麼辦才好?我……我真的好害怕啊!我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我怕自己會一直這樣不停地思念著他,那樣……那樣我一定會瘋掉的……」

    看著拓拔舞癡怨的神情,蒙綵衣彷彿感同身受,心竟也隱隱作痛起來。有一剎那,她幾乎想將鷹刀失蹤、生死不明的消息告知拓拔舞,可她深深知道,若是此時一說,拓拔舞只怕會立刻崩潰。

    「如果你是想問我鷹刀在哪裡,那麼我告訴你……」蒙綵衣右手愛憐地撫上拓拔舞的臉頰,溫柔地擦去她滿臉淚水:「我並不知道他的消息,對於他的行蹤我一無所知。」

    「可是……我收到消息說他在襄陽……」拓拔舞輕聲道。

    蒙綵衣認真地答道:「不。他早就走了。在我來之前,他便離開襄陽了。至於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我確實不知道。」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拓拔舞失望之極。似乎所有的力量瞬間從她體內流失,整個人失魂落魄,連道別也忘了對蒙綵衣說一句,便飄飄忽忽地向門外去了。

    望著拓拔舞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蒙綵衣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彷彿那個傷心離去的人不是拓拔舞而是她自己。確切地說,她從拓拔舞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原來……原來自己也是和拓拔舞一樣,是那樣的害怕,不,甚至比拓拔舞還要害怕。

    「我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我怕自己會一直這樣不停地思念著他,那樣……那樣我一定會瘋掉的……」

    拓拔舞的這段話不停地在蒙綵衣的耳邊響起,重重疊疊,迴繞不絕。

    鷹刀啊鷹刀,你千萬不能死!我可不想一直不停地思念著一個永遠沒有機會再見面的人,我不想啊!你一定要活著回來見我,要活著回來……

    驀地,體內內息如潮水一般呼嘯奔湧起來,來勢之兇猛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蒙綵衣甚至來不及運功抵禦,便癱軟在椅上,動彈不得。一陣陣劇烈的撕痛感以丹田為中心,沿著四經八脈迅速地向四周輻射出去,片刻間便侵遍全身。

    「散功」先兆!

    蒙綵衣微笑起來。與其受那無窮無盡的思念所折磨,還不如此刻便死,至少現在的苦痛要遠遠短暫的多……

    一滴淚水沿著臉頰滑下,緩緩流至她的唇角、她的舌尖。那種又苦又澀的滋味竟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動人。小說網(|com|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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