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一章 墓園，伊人 文 / 雲的留痕
第二百六十一章墓園，伊人
提起休斯敦，就不難讓人想起籃球，還有小巨人姚明以及他所在的休斯敦火箭隊。
可以說這座城市和白文靜幾年前離開時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風景依舊，但是物是人非。
羅伯特招待白文靜、夏小青夫妻兩人吃過飯，就開車載著他們兩人回家。來休斯敦和紐約不同，在紐約住的是酒店總統套房，雖然不知道事後紐約警方會為房錢心痛成什麼樣子，但是肯定會把兩個人列為紐約警方最不受歡迎的人。而在休斯敦，白文靜也算是半個東道主，小地頭蛇，再住酒店就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但是剛一開始羅伯特是建議夫妻倆住他那邊，白文靜就在車上問道：「當初在清水湖邊的車房還在不在，我們住那裡就可以。」
羅伯特遲疑了一下說道：「那房車還在，不過我們也有好久沒有去過了，長時間不打掃，湖邊的濕氣也大，會不會住的不舒服。」
白文靜笑了笑，看著小鳥依人的夏小青，說道：「怎麼會。當初上學的時候我不是也住過那裡麼。不過真的慶幸你們還保留著那裡。」
夏小青低聲問道：「是你和我說過的那個小湖嗎？」
白文靜握著夏小青的手點點頭，目光看向車窗前那熟悉的高樓大廈往來人群，心中也不由得一蕩。
對於白文靜以前的事情，在結婚前就差不多都聽白文靜說過了。他剛才和羅伯特說的那個清水湖是在休斯敦的東郊附近，原本是一對白人夫妻接假日去那邊湖邊垂釣和朋友野外燒烤才會去的地方。所以因為是私人地方，一直都沒有什麼人去打擾，很是安靜咸寧。後來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夫妻倆不但把那片湖岸賣掉，同時還有岸邊的一輛房車。總價計算起來很便宜，但是對於當初的白文靜這樣的學生而言，卻還是太貴了。最後還是幾個朋友籌錢才共同買下的，算是好朋友們的一個基地。
夏小青更是知道，當初出錢的時候，陳曦在這裡可是佔了大頭。但是後來白文靜回國，這裡就交給朋友們打理。可是隨著畢業實習之後，大家都有了安定的工作甚至是家庭，也就再也沒有那麼多清閒的時間去湖邊休閒度假了。
不過原本白文靜還以為事隔多年之後朋友們會把那個小湖和房車賣掉呢，卻沒有想到竟然還留存著，這倒是一個意外之喜。所以也不管有多久沒有人去住了，立刻就讓羅伯特把車開到那邊去。
從市區到湖邊驅車一共要半個小時左右，不算遠也不算是近，等到了地方羅伯特把鑰匙和車都留給白文靜和夏小青兩人，自己就笑著轉身傾身離去。只憑這一點，這個哥們的性子就和以前沒有太大的變化。
夏小青到是很感慨的說：「以前還以為美國人都很功利很自私呢，沒有想到你這個朋友倒是很豪爽的樣子。」
白文靜笑了笑說：「你沒聽說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的朋友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的，不過我還真是有好久沒有看過這裡了……」說著目光在小湖四周看了一回，帶著夏小青簡單的轉了轉，為他介紹了一下附近的景物，還有一些曾經的往事。這才重新回到房車前，最後才打開這個塵封已久記憶中最深刻的地方。
房車的空間不是很大，只有一輛中巴的大小，打開門之後，裡面的所有東西上面都罩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另外房間內也因為就不通風和臨近湖邊的原因，帶著幾分潮濕腐朽的味道。
見此白文靜心中也不知道為何總有一種莫名的酸楚，隨即就和夏小青抱歉道：「事先沒有想過這裡竟然這麼亂。你要是不習慣，要不然我們再回市區？」說著目光還是不免停留在放車內那一切自己和陳曦當日精心佈置的種種。
夏小青似乎能夠感受到白文靜心中那種對往事的眷戀與遺憾，所以緊緊的抓住白文靜的手說道：「就住在這裡就可以了。也沒有什麼，只是需要收拾整理一下嘛。」說完，就拉著白文靜開始走進房車的臥房內。
收拾房間的過程是輕鬆愉快的，正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一對度蜜月的小夫妻，一起收拾整理家務，難免做一些親密動作，既溫馨，又讓人忘記了往昔的種種感傷和遺憾。
等到夕陽西下的時候，全部收拾整理完畢，白文靜又和夏小青開車去附近的公路超市購買了一堆生活用品和食物。
可以說來到休斯敦的第一天，白文靜和夏小青就是在這種極其平淡的氣氛中度過的，沒有了什麼驚心動魄，也沒有繁華的都市喧囂。只有夏日裡夜色中的徐徐蕩過湖水的微風，還有耳邊不住響起的蛙鳴蟲叫。
「真希望以後每天都是這樣寧靜祥和的時光啊！」夏小青依偎在白文靜身邊，望著頭上晴朗夜空中那璀璨絢爛的群星，心曠神怡，不由得幽幽的吐露著自己的心聲。
白文靜拿起一罐冰凍啤酒喝了一大口，從裡到外都清爽了起來。也點頭贊同道：「是啊，這樣的日子一直都是我想要過的。還記得當初我還在實習的時候，那段時間是最辛苦，也是最緊張的時候。一共有數十位實習生，最後醫院只有十名合格名額。但是可以被醫院破格錄取的卻只有一個人。當時很多人奮鬥的目標都不是那十個合格名額，而是被正式錄取成為主治醫師的資格。所以競爭起來的激烈程度你根本就無法想像。但是一開始是這樣，到了後來，慢慢的我們中間很多人就成了好朋友，所謂的競爭也就完全是專業上的，不過平時的生活裡，為了調劑一下節奏，就不免找一些地方放鬆。所以最後才會選擇了這個地方……」說到這裡，白文靜的目光有些迷離了。
好半天，不見白文靜說話的夏小青反應過來，連忙推醒了他。白文靜回過神訕笑一聲抱歉道：「剛才我想起來曾經的事情了。」白文靜伸手一直距離兩人不遠處的一個地方，說道：「那裡是我們舉辦篝火晚會的地方，把買來的食材燒烤好，一人一瓶啤酒，看著夜空，吹牛聊天，當真是那段時間裡最快樂的時光。只不過後來。」
白文靜還是難免談到了過去和陳曦的事情。夏小青當然知道後來怎麼樣了，陳曦住進了醫院，原本一對幸福的情侶最後人鬼殊途，儘管不想提，但這畢竟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不過現在夏小青本來就沒有打算繞過去。對於白文靜，她只有溫柔的安撫，一直陪伴心中感傷的白文靜沉沉睡去……
這一夜沒有任何人來打擾白文靜和夏小青的夜晚，一切都很平靜。到了第二天早上，當白文靜睜開眼睛看到第一縷陽光照射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在湖邊的空地露天睡了一夜。
不過很快他就感覺到胸口重重的，低頭一看，卻是夏小青呼吸平穩的趴在自己的胸口，兩個人竟然就這樣相互依偎睡到了天亮。
清晨的湖邊濕氣很重，空氣都黏黏的，但是有點冷。不過好在現在氣溫高，但是也要擔心會不會感冒生病。
只不過以夏小青和白文進的體魄來說，要是生命還真的是很困難。可是白文靜這段時間總是出現嗜睡症的情況，雖然還沒有弄清楚病因，但這幾天沒有發作，卻是一個好兆頭。
怕把夏小青吵醒，白文靜就這樣眼神中充滿了愛憐的看著自己懷中現在的摯愛，輕輕的替她撥開臉上的散發，輕輕的擺正她的小腦袋瓜，想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可是卻沒有想到只是輕輕一動，竟然就把夏小青給驚醒了。
「天亮了？」夏小青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四周，忽而驚訝道：「我們就這樣在外面睡了一夜？」
白文靜見到夏小青那慵懶嬌憨的模樣，不由得笑道：「是啊，不過萬幸昨天晚上咱們兩個沒有被蚊蟲給吃了。不過這樣睡一晚上，全身骨頭都快要散架了。以後這樣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做了。」
夏小青輕輕一笑，從白文靜身上爬了起來，然後說道：「好啦，快點起來活動活動，不是和羅伯特約好了今天要去墓園的嘛。」
一提到這個，白文靜先是一怔，緊接著他就回過神來，然後笑著點頭。這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沒有了往日的心中糾葛，而這一切都好像是隨著那一夜的微風被吹散了一樣。
「天使之光墓園」位於休斯敦城西約翰路的北面山坡上，那座不起眼的小山原本只是休斯敦的一個普通的林園，1967年休斯敦市政府經過長期的討論，覺得這片林園沒有什麼存在的價值，原本是打算廢棄的。但是後來一名小地產開發商，卻是慧眼獨具看中的這片林園，並出資以很低的價錢把這裡買了下來。可是後來事實證明這個開發商的眼光看不錯，他沒有像他的同行們一樣打算把這裡開發成什麼高級公寓和半山居所，而是另闢蹊徑，劍走偏鋒的該林園為墓園。借助當時林園的地理環境的優勢，一舉成為休斯敦風景最秀麗，環境最好的墓園區域。
而這名開發商最聰明的地方在於他還在墓園中修建了一座小教堂。
不過很多年過去之後，其他的地產開發商都已經被時光所遺忘，只有這位先生的名字還被人記著，因為約翰路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走進墓園，手捧一束新鮮百合花的白文靜，手牽著夏小青，就慢慢來到了那座讓白文靜昔日裡魂牽夢繞的墓碑前。
那是一座典雅樸素的墓碑，看起來也很精緻，大理石的石碑上雕刻著薔薇和漫天飛舞的小天使。墓碑前是一塊兩米見方精心修剪過後的草地，星星點點還有幾棵野花點綴在其中，讓人心中充滿平靜。
白文靜和夏小青就這樣默默的來到墓碑旁，低頭看著這塊靜靜屹立在這裡多年的墓碑，心中卻是感慨萬千。
墓碑正上方有陳曦幾寸見方的黑白照片，雖然失去了青春的顏色，但是依稀看可以看到那個文靜雅致，清新脫俗女孩子的靚麗容顏。可是往事已隨風而去，留下的只有黑白色的記憶剪影。而照片下面，赫然寫的是：一切都是命運，一切都是煙雲，一切都是沒有結局的開始，一切都是稍縱即逝的追尋，一切歡樂都沒有微笑，一切苦難都沒有淚痕，一切語言都是重複，一切交往都是初逢，一切愛情都在心裡，一切往事都在夢中，一切希望都帶著註釋，一切信仰都帶著呻吟，一切爆發都有片刻的寧靜，一切死亡都有冗長的回聲……
夏小青輕輕念著，看著最後，寫的赫然是「愛妻陳曦長眠之處。」
很沉重，但是卻很淒美。
夏小青看著這個曾經是自己最具有威脅的「情敵」，心裡面也很不好受，似乎心中最後的一點醋意也隨著那墓碑的出現而煙消雲散。
「人死如燈滅，我又何必和一個去了的女人計較呢。」夏小青覺得以前的自己太過小氣。轉回頭看到沉默不語的白文靜，就輕輕的推了推他，示意他說點什麼。
白文靜回過神來衝著她點點頭，然後彎下腰把百合花放在墓碑前，又隨手清理了一下附近的塵埃。
夏小青也幫忙，等清理好了，就對白文靜說：「要不要我迴避一下？」
白文靜知道這是夏小青想給自己留一些「獨處」的機會，於是感激的點點頭，畢竟有些話當著夏小青的面說，總是不好的。
夏小青也微微一笑，隨即就對著陳曦的墓碑一鞠躬，輕聲說道：「陳曦妹妹你好，我是白文靜現在的妻子，我叫夏小青。你和文靜曾經的事情我都清楚，也很遺憾最終你沒有和他走在一起。不過我希望你能夠在天國為我們兩個祝福。我想你也是希望文靜得到幸福和快樂的。」
白文靜聽到夏小青的話，心中升起幾分感動，隨即拉起夏小青的手，目光看著黑白照片上陳曦那依舊笑得很燦爛的容顏，低聲說道：「陳曦，對不起，我沒有堅守住我和你之間的那份獨一無二的幸福和往昔記憶。我承認，在你離去之後，我消沉了很久，很久。但是最終，我又找到了一個我愛的人，同時也是和你一樣愛我的人。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不高興，但是今天我還是帶著她一起來。或許，這是給你一個交代，也是給我自己。」說著白文靜停頓了一下，嘴角露出幾分笑意，道：「還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我要做爸爸了。雖然孩子現在還沒有出生，但是我還記得你也很喜歡小孩子……」
話音未落，白文靜不由得看了一眼夏小青，而夏小青卻是淡淡一笑，示意她並不介意。
白文靜心中一暖，又沉默了下來。隨即夏小青輕輕的撫摸了一下白文靜的臉頰，然後靜靜的離開了白文靜的身邊。
走的遠了，夏小青停住腳步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背影孤寂的白文靜，輕聲歎息了一聲。心中百感交集，忽然覺得什麼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獨自一個人留在陳曦的墓碑旁，白文靜安靜的站立了好久，然後又慢慢的依靠著墓碑坐了下來，而他的感覺，或許他是和陳曦依偎的坐在一起吧。
白文靜那一天在陳曦的身邊說了很多，說了他兩年來的消沉歲月，又講了他和夏小青是如何相識的一切過往，說的很慢，很什麼。最後說道：「你父親留給你的遺產現在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我想你一定會喜歡的。因為曾經的你，就是那麼的善良，樂於助人。現在你有能力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想必即使是在天國，你也會很快樂的。」
白文靜輕輕的撫摸著冰冷的墓碑，心裡面忽然想到，如果陳曦沒有死，那麼這時的自己又會是什麼樣子？或許是幸福的和陳曦生活在美國吧，自己做醫生，陳曦做她的音樂家。然後，也可能有一個孩子，或許是幾個。
但是往事不可追，現在他的幸福是夏小青。而陳曦卻永遠的躺在了目的陵園之中。也不知道她在那邊會不會寂寞……
時間不知不覺中的過去，當白文靜找到夏小青，準備離去的時候，時間都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了。
但是夏小青卻沒有追問白文靜都說了什麼，只是靜靜的陪著他，離開了墓地。不過臨在走出墓園黑色的鐵藝大門之前，兩個人都停下了腳步，回頭望了一眼半山上那如林的墓碑群。夏小青輕聲安慰道：「那裡也有許多人陪伴著她，或許她並不寂寞。」
白文靜不知道自己遠渡重洋的目的有沒有達到，但是當自己做完了這一切，心中卻是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記憶，總不是那麼容易被忘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