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四年,愛的抉擇 第六十五章 魚兒之逝 文 / 藍色紫色
第六十五章魚兒之逝
「魚兒小姐,可是有麻煩?」幻吟風派來保護魚兒安全的男子自魚兒一離開客棧,便守在了山腳下等待,見到魚兒心事重重的走下山,立即上前探問。
「嗯,我們立即回京。」魚兒臉色沉凝的一點頭。
看來那道聲音的主人應該就是這絕世的守護公主了,她的意思該是,只有王爺親自前來,才能將慕容姑娘帶回吧!
「是。」四人立即點頭。
逍遙王府
幻吟風依坐在床頭,垂閉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這半年過來,幻吟風幾乎都不曾再離開過這張床。
「王爺,公主與鎮國王已經見過面了。」突然,一條暗影在屋子外掠現,低聲稟報。
「是嗎?」幻吟風慵懶的掀開眼簾,深邃的眼眸不透一絲情緒,漫不經心地揚唇。
這樣也好,不是嗎?以如兒的敏感,她一定會察覺到烈的心思,繼而去解決這件事吧!
「王爺,是否需要做些什麼?」影子恭敬的探問。
「不必了,繼續監視,有任何舉動都立即回來稟報。」他淡淡的說著,再次閉上了眼。
「是。」然後,窗外一陣風動,夜,再次平靜了。
如兒,知道嗎?為了你的幸福,我已經放棄了自己的心,將自己最後的生命賭注在你的身上。所以,一定為自己的幸福而努力爭取,知道嗎?
一個月後
「王爺,魚兒姑娘回來了。」鬼面快步走入落心院,眼底閃著欣喜的光芒。
「讓她進來。」幻吟風眼底閃過一絲微乎其微的光亮,淡聲道。
「是。」轉瞬間,鬼面的身子又消失在屋子裡。
「王爺,很抱歉,魚兒辜負了王爺的信任,沒能將血聖帶回來。」很快,魚兒便走了進來,可是剛走進大堂便是單膝著地,右手壓在左胸上,歉意而愧疚的說道。
眸中的光亮不動聲色的淡去,良久,幻吟風才淡淡的扯開一抹沒有暖意的虛渺的弧度,「不要緊,你盡力了,這也許就是命吧!」但他眼眸卻越見黯淡了。
「不,王爺,您不可以放棄,魚兒回來並非告訴您無望,而是絕世公主有言,必須要您親自去接慕容姑娘。」魚兒這才發現他是誤會了她的意思,忙道。
「什麼?」幻吟風微愣。
「雖然魚兒找到了絕世的入口,但因為魚兒無緣能進入絕世山,只有王爺您才能進入絕世,並接回慕容姑娘。」魚兒忙解釋道。
幻吟風沉默,高深莫測的表情教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王爺……」魚兒有些急了。
「魚兒,以本王現在的身體狀況也無法出遠門啊!」幻吟風微揚唇角,淡笑中有幾分苦澀。
半年了,御兒留下的藥已經喪失了藥性,服用與不服用無異,而他的身子,卻因上次的反噬惡化得更快。
即使有秦震為他細心調息,但這半年也已是極限了吧!
魚兒沉默,是啊,王爺現在的身子脆弱得如同無力的孩童般,不說那些黑衣人的襲擊,即使無顧及,王爺本身的狀況也無法拖到絕士。
「你退下吧,本王會好好想一想的。」幻吟風淡漠的說道。
他從不打沒把握的仗,此次出府定是要冒著生命危險出去,因為西樓孤城雖未出現過,那群黑衣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他有一種直覺,他們是在暗地裡等待機會。
魚兒雙手緊握成拳,因為她察覺到了他眼底的決絕之色,只是她卻沒有說什麼,只是行了禮退下。
屋子裡再次恢復到起初的寧靜,惟有一道淡淡的歎息在屋子裡飄溢。
夜,魚兒來到院子裡,望著滿天的繁星,小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笑容,全身籠罩在一股淡淡的惆悵與憂傷中。
「魚兒小姐,怎麼還沒有歇息?」鬼面的聲音自陰暗的角落裡傳來,接著,鬼面修長俊挺的身子也自陰暗裡走了出來。
「呵呵,鬼面你不也沒睡?」魚兒立即換上一張單純的笑臉,撩唇一笑。
「魚兒小姐是有心事?」鬼面卻犀利的道出。
「呵呵,總是瞞不過你啊!」魚兒依舊在笑,只是笑容裡多了抹無奈。
「魚兒小姐是為了王爺的事在煩心吧!」沉默了一會兒,鬼面才問道,但用的卻是肯定句。
站在旁邊看了七年,魚兒小姐的心思他又怎會不明白?只是因為魚兒小姐的外表與雪山族的身份,而讓素來精明的王爺忽視了,其實魚兒小姐的內心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女子,而將魚兒小姐完全定義在了一個妹妹的位置上。
「嗯。」魚兒淡淡的應了聲,神情有些恍惚。
「那些黑衣人雖然已經半年無所消息,但說不定他們是躲在暗處等待適當的機會,王爺冒然出府太不安全。而且,以王爺現在的身體狀況無法到達絕世山的。」鬼面也憂鬱的攏起了眉心。
「如果有了我的護體紫晶珠呢?」魚兒望著明月,突然揚唇一笑,神思飄遠的問道。
「難道魚兒小姐你是想……」鬼面身子一震,大驚失色的望向魚兒。
「這是唯一的方法了。」魚兒淡笑著,望著月。
「可是失去了紫晶珠,魚兒小姐你就會死的啊!」鬼面難得失控的提高了音量。
紫晶珠是雪山族人護體與修行的神珠,自修行之日開始存在,一旦離開本體,就會迅速老化,死去。
「我的命本就是為王爺而存在。」魚兒清澈的眸子在暗夜裡顯得格外清亮,也讓人心窒。
也許從她與碧弱一同決定吃下那禁果時,就注定了她與碧弱同樣的結局吧!她不後悔,因為她愛過,真正的愛過一回,以她自己的方式。
鬼面的話被堵在喉嚨裡,張口才發現自己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他一直將魚兒當成了自己的妹妹啊,可是如今……
「鬼面,幫我一次吧,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後一次!」魚兒收回視線,定定的望著鬼面,乞求。
看著她決斷的眼神,鬼面緊握著拳,神色緊繃。
第二日清晨,魚兒很早便出府了,來到了臣相府。
站在臣相府外,魚兒勾起抹絲苦澀的笑。
雪山族人素來寡情,也皆習慣獨立獨行。因為他們皆是為了守護未來的主人而存在,今日的親人很可能就會變成他日的敵人。因此除了對主人的忠心外,他們什麼都不需要,情愛只會影響他們對主人的忠誠度,因此他們一直無心無愛。
只是,她與師兄,碧弱師姐卻一直走得很近,如今師姐已經離開了,就只剩下她與師兄了。
在她的心中,師兄就是她的親人吧!
「請通報諸葛臣相一聲,魚兒在外求見。」魚兒走上前,有禮的說道。
「小娃兒,去別處玩,這裡是臣相府,不是你隨便玩耍的地方。」兩名侍衛一見魚兒是個八歲的女娃,便態度惡劣的驅趕道。
「我是你們臣相的師妹,請代為通報一聲。」魚兒依舊客氣有禮的堅持道。
「哈哈,小娃兒,你爹娘沒教過你,小孩子是不能養成吹牛的習慣的嗎?我們家大人是什麼人?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小鬼頭師妹?」兩名侍衛似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仰頭大笑。
「本官的師妹怎麼了?」一道淡漠的聲音打斷兩名侍衛的猖獗諷笑,兩人臉色驟變,因為諸葛孔照正面無表情的站在府門口。
「啊,臣相饒命啊,小的不知這位小姑娘真是臣相的師妹。」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時,兩人更是臉色蒼白的忙跪下,身子簌簌發抖。
諸葛孔照沒有說話,只是銀灰色的瞳眸中閃過一絲低沉。
「師兄,沒關係,我有話和你說,現在方便嗎?」魚兒看出諸葛孔照眼底的殺意,先一步開口道。
「嗯,進來吧!」諸葛孔照看了一會兒魚兒,才淡漠的點了點頭,率先走入府。
魚兒也神色自然的跟隨著諸葛孔照走了進去。
兩名侍衛這才鬆了一口氣,有些虛脫的跪坐在地上。
「公主,您說什麼?」寂靜的清早,磬夕院內卻傳來冬梅不可思議的驚呼聲。
「噓噓,冬梅,小聲一點好不好?你在折磨人家的耳朵。」幻如凝哀怨的瞅著冬梅,抱怨道。
「對不起,公主,冬梅不是故意的。」冬梅忙歉意的福身。
「好了,快給我更衣,我要在太子哥哥批閱完奏折前趕回來。」幻如凝站著身,走至桌旁坐下,說道。
這一個月來,她想了許久,她總覺得烈哥哥不像是一個會欺負弱小的人,所以她實在無法相信他竟也是七年前曾欺負太子哥哥的其中一個。而且,最重要的是,風哥哥已經握有太子哥哥的弱點,若是連掌握了兵權的烈哥哥也與太子哥哥交惡,太子哥哥的處境會非常的危險。
可是太子哥哥對烈哥哥十分反感,她若說要見烈哥哥,恐怕太子哥哥又得鐵青著一張臉,一言不發的和她大眼瞪小眼了吧!
所以,她決定先斬後奏,去見了烈哥哥回頭再說。而且,昨夜她趁太子哥哥不注意時,已經偷了太子哥哥的令牌,這樣出宮就沒有問題了。
「可是……」冬梅十分遲疑的望著幻如凝。
不向太子殿下通報一聲就出宮,太子殿下肯定要生氣的,何況現在公主出宮去見的還是與太子對立的鎮國王,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公主肯定不會有事,可是她要怎麼向太子殿下交差?
「冬梅,你究竟是誰的人?怎麼本宮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幻如凝板起小臉,簡短的兩個字卻帶來迫人的壓力。
「奴婢不敢。」心一驚,冬梅忙跪地。
「還不為本宮更衣!」幻如凝擰著眉,語氣微顯嚴厲。
抱歉了,冬梅,你就先受些委屈,回頭等我處理好了太子哥哥與烈哥哥的事,再獎賞你。
「是。」苦著臉,冬梅無奈的起身,取了衣裳過來為幻如凝換上。
不久後,一輛馬車自太子宮駛出,朝東城門而去。
遠遠的,侍衛們見是太子宮的馬車,皆恭敬的讓道放行。
「早知道就不偷這面令牌了。」坐在馬車裡,幻如凝卻氣嘟嘟的翹著紅唇,拿著手中的白玉鑲嵌著一顆紅寶石的浮龍令牌抱怨。
以前兩次出宮不是都說要令牌嗎?這次倒好,她費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偷到了這面令牌,卻派不上用場。早知道這樣,她怎麼會浪費這一月的時間啊?
冬梅對於幻如凝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不悅模樣,只感覺哭笑不得。
今日太子殿下沒有出宮,那些侍衛見了馬車自然是將馬車裡的公主當做了太子殿下,哪裡敢攔?她還以為公主是打的這個主意,原來,公主竟然是偷去了太子殿下的貼身令牌。
看來這次恐怕不是一點點的怒氣了,哎!
「魚兒,你今日來是什麼事?」諸葛孔照譴退了所有奴僕,才開口問道。
雖然兩人是師兄妹,魚兒的身份也很少有人知道,但畢竟現在兩人立場有異,這樣見面還是不妥。魚兒也是明白,因此這七年來他們除了在雪山上見過幾次,下山後皆是形同陌路。
不過此次魚兒卻不顧這層顧慮的來到他的臣相府,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
「師兄,魚兒只是來將這塊玉珮交給你的,請你帶回去給娃娃好嗎?」魚兒自懷裡掏出一塊魚形玉珮,遞交到諸葛孔照的手上。
娃娃是雪洞中的那只雪猿,與魚兒感情十分深厚。
諸葛孔照猛震,掀起眼簾驚望向魚兒,眼神犀利而嚴厲。
「師兄,都是你猜想的那樣,所以不要問我好嗎?」魚兒哀求的望著他,道。
其實她知道的,早在最後一次在雪山見面時,師兄就已經察覺到了,只是因為當時被兩位長老打斷,才沒有讓師兄能追問下去。
現在,她也希望師兄能假裝什麼也不知道,至少在最後一刻,她希望,她與師兄之間仍是單純的師兄妹關係。
「我知道了。」看著她良久,諸葛孔照才收下玉珮,淡漠的話語裡多了份沉重。
「謝謝你,師兄。」魚兒真摯的謝道,「我真的很慶幸,雖然我們跟隨的主人不同,甚至本該是站在敵對的立場,可是我們卻連一次的對立都沒有過。」
當初她與師兄一同下山來尋找自己的主人時,她真的曾迷茫害怕過,她害怕與師兄成為敵人,也害怕當某一天,她必須站在師兄敵對的地方,她該怎麼辦?她能下得了手嗎?
也許是上天仁慈吧?王爺竟在那時決定避居卞陽,也因此她一直沒有與師兄真正站在過對立的立場上。
「我也是。」諸葛孔照語氣依舊淡漠,只是臉上多了份人氣。
「我一直以為師兄什麼都不在意呢!」魚兒笑道。
因為師兄一直是一張什麼都不在乎的臉,她真的以為師兄一點也不在意是否與她敵對。可是,如今她知道了,師兄也是在乎的,不是嗎?
「師兄,我可以抱一下你嗎?」魚兒突然說道,眼底多了絲不捨與霧氣。
「嗯。」諸葛孔照淡漠的點頭,只是銀灰色的瞳眸中多了絲複雜與凝重。
魚兒上前,緊緊的抱住諸葛孔照,一滴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滑下,滴入他的衣領,灼傷了他的肌膚。
再見了,師兄!
諸葛孔照俊容上難得浮現一絲沉痛,抬起手,緊緊的抱住她嬌小的身子。
良久後,當魚兒離開諸葛孔照的懷抱,臉上已換上了一張單純的笑顏。
「我該走了,師兄。」
諸葛孔照看著她良久,才沉重的點頭,「我送你。」語氣不容拒絕。
「嗯。」魚兒笑笑,沒有拒絕。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吧,沒有任何負擔的與師兄再次並肩一起走著。
兩人無言的走著,府中的僕人皆驚詫的望著這一大一小的身影,只是各懷心思的兩人皆沒有理會。
直到走至門前,兩人才同時停下腳步。
那兩名侍衛皆低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師兄,就送到這裡吧!出了府,你就是太子殿下的諸葛臣相,我就是逍遙王的守護者了。」魚兒淡笑的說道。
兩名侍衛皆是一震,逍遙王的守護者?天啊,這個小娃兒竟是那個神一樣的男人的守護者?難怪她說是臣相的師妹了!
諸葛孔照不語,只是定定的望著她。
「我走了,師兄。」魚兒不在意一笑,轉身離開。
師兄就是這樣的,不擅長、又或許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但只要她明白了就行了,不是嗎?
「魚兒……」諸葛孔照突然出聲喚住她。
魚兒沒有回頭,只是頓住了腳,淚濕了她的臉。
「魚兒,你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師妹。」諸葛孔照看著她弱小卻堅毅的背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轉過身,微啞著聲,說道。
「謝謝你,師兄。」唇邊漾起抹好看的笑花,魚兒離開了臣相府,也真正走出了諸葛孔照的生命裡。
魚兒走在熱鬧的街道上,深思卻飄遠。
突然,她見到了一家客棧,那正是七年前她第一次與師兄來到御京時住進的客棧,也是在那裡,她見到了他,她的神,也從此失落了她的心。
唇邊揚起抹淡淡的笑容,正欲回王府,一輛馬車從遠處緩緩駛來,吸引了她的注意。
魚兒淡漠的瞥了眼馬車,是太子宮的馬車呢!
視線不由得落在馬車上,當馬車經過她身邊時,馬車裡的人似感受到她的視線,馬車的窗簾被撩開,露出幻如凝嬌美的容顏。
雲鳳公主?怎麼會是雲鳳公主?魚兒微驚,雲鳳公主怎麼出宮了?而且還沒有人守護!
幻如凝也感覺到了她的注視,朝魚兒淺淺一笑。
魚兒微愣,繼而露出抹純淨的笑容,公主仍似七年前一般呢!
「公主,您怎麼了?」冬梅察覺到幻如凝的異樣,探身問道。
「沒事。」放下窗簾,幻如凝淡笑道,「見到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哦。」見幻如凝沒有說下去的意思,冬梅也不敢多問。
看著馬車緩緩遠去,魚兒瞥了眼四周的屋頂,果然發現有黑衣人的蹤影,但感覺不到他們身上的殺氣,只是緊緊的隨著馬車,似在暗中保護。
魚兒微微露出抹笑容,應該是太子的人吧?
但仍是雙手合十,劃出了一個結界,將馬車保護在結界中,才轉身離開。
公主,這是魚兒唯一一次為你做的事,請把握這最後的自由吧,然後,請回到王爺的身邊,因為只有你能帶給王爺幸福!
「我回來了。」一回到王府,鬼面就已在門口等候,魚兒淡淡一笑。
鬼麵點了點頭,「我去給王爺送藥。」然後轉身離去。
魚兒露出抹無奈的笑容,鬼面,以後王爺就交給你保護了。
「王爺,您該服藥了。」不久後,鬼面端著藥走進了幻吟風的寢屋。
「秦老呢?」幻吟風頭也不抬的淡問。
雖然他的飲食起居皆由鬼面負責,但他的藥素來是由秦震負責。
「魚兒小姐正在與秦老商討您的事。」鬼面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什麼表情的說道。
幻吟風不答腔,只是淡漠的將手中的冊子放在一邊,抬起臉,接過鬼面手中的藥,沒有絲毫懷疑的便喝了下去。
可剛喝下,他的臉色便是一變,猛地抬起手,一掌打向鬼面。
鬼面沒有任何閃避,被那十成十的一掌打飛了出去,撞在牆上,吐出一口鮮血。
「你是誰?」幻吟風臉色鐵青的望著鬼面,微瞇的眼底醞釀著狂風暴雨。
鬼面低垂著臉,默默的擦去嘴角的血絲,扶著牆緩緩站起身,不語。
「王爺,他是鬼面。」清脆的嗓音自屋外傳來,然後一襲紅衣的魚兒踏進了屋子裡。
「魚兒?」眼前一陣暈眩,幻吟風臉色更加陰鬱,身子因隱忍怒氣而顯得有些發抖,從牙縫裡擠出一絲聲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最信任的兩個人竟然一起對他下藥?
「王爺,這只是強效軟骨散,但藥力很快便會褪去,請您別擔心。」魚兒恭敬的說道,神色卻讓幻吟風覺得不安。
「魚兒,你想做什麼?」幻吟風驚愕的望著魚兒,心底卻湧起股不安的預感。
「王爺,魚兒不會讓您死的。」魚兒淡淡一笑,然後上前扶著幻吟風躺下。
「魚兒,你最好給本王一個交代,否則本王不會輕饒你。」幻吟風冰冷的神情如覆寒霜,即使渾身無力,但那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與威嚴卻依舊令人心驚。
「對不起,王爺,魚兒知道您最厭惡別人碰觸您的身子,可是,這次請您忍耐一次好嗎?」
「魚兒,這就是你的選擇嗎?」臣相府,諸葛孔照靜靜的看著掌心中微微發熱的魚形玉珮,銀灰色的瞳眸微微黯淡下去。
幻吟風的身子陡僵,震驚的望著魚兒垂閉的眼,難道魚兒是想……
似要應證他的想法一般,魚兒運用內力將她體內的紫晶珠緩緩逼出,然後透過兩人緊貼的唇瓣,傳送至幻吟風的唇中,滑入他的體內。
鬼面擰著眉別過臉,眼底閃著晶瑩的淚光。
一股灼熱瞬間自他的唇通透了他的整個身子,幻吟風感覺他的身子似有一股火熱在灼燒。
魚兒這才露出一抹虛幻的笑容,緩緩離開幻吟風的唇,眼前一黑,身體微微踉蹌了一下。
「魚兒。」鬼面大驚,忙上前扶住她。
「我沒……事……」魚兒仰起蒼白的小臉,想笑著說她沒事,可是,一陣撕裂般的痛楚在她的每一存肌膚上咬噬著她,然後,她的身子開始變化。
烏黑色的髮絲開始變長,變細,而且,自髮根開始逐漸變白,直到她的滿頭黑髮變成了銀色的白髮。
鬼面驚恐的看著她的髮絲,身子顫抖。
魚兒的身子也在顫抖,小臉因痛苦而扭曲,她緊緊的環住自己的身子,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卻仍抑制不住那股痛楚。
「魚兒……」鬼面聲音為啞,一陣酸澀在他眼底泛起。
魚兒緩緩的站直了身子,微微推開鬼面,抬起了臉。
這是一張絕美脫塵的蒼白容顏,一雙漆黑剔亮的剪水瞳眸如子夜星辰般的閃亮,小巧又嬌俏的鼻子,在鼻尖處微微翹起,紅艷的嘴唇如沾上朝露的玫瑰,濕潤欲滴,一頭的白髮沒有讓她的美麗褪色,反而將她整個人托顯得不似凡塵女子。
除了眉心的那點紅色硃砂依舊,魚兒已經完全蛻變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嬌美女子。
「魚兒,你……」鬼面不敢置信的望著魚兒陌生又熟悉的模樣。
「原來失去了紫晶珠我才能變成自己真正的模樣,早知道如此,我早就該取出來的是嗎?」魚兒衝著鬼面虛弱一笑,卻因為太過虛弱而向後倒去。
鬼面一驚,忙上前,卻慢了一步。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床上掠起,如閃電般移至魚兒身旁,將魚兒攬進了他的懷裡,是幻吟風。
紫晶珠讓他體內的軟骨散迅速的散去。
「對不起,王爺,這是魚兒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擅自做主。」魚兒虛弱的笑望著眼前如神祇般的俊顏,淚淡淡的自眼底泛起。
「魚兒,為什麼?」幻吟風微微蹙起眉,望著眼前陌生卻熟悉的容貌。
自從七年前她出現在他的生命裡,她就一直是懂他的。明明是如此弱小的身體,卻總是承擔著一切。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次卻要違背他的意思,這麼做?
「因為魚兒知道,王爺想要放棄了!可是魚兒是王爺的守護者啊,魚兒怎麼能讓王爺死去呢?」魚兒費力的扯開一抹笑容,眼前因淚水而模糊。
幻吟風只是哀傷的望著她,不語。
魚兒費力的抬起冰涼的手,撫上他俊美的容顏,扶平他眉間微不可見的褶皺。這個像神一樣完美卻又孤傲高潔的男人,這是她第一次靠得他如此近呵!如此近距離的碰觸他的容顏,她滿足了。
「王爺,即使魚兒離開了您,魚兒也會在遙遠的天際默默的守護著您。」魚兒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衫,努力保持著清醒,定定的看著眼前熟悉而遙遠的容顏,「所以,請您答應魚兒,好好的活下去,一定要與雲鳳公主得到幸福!」
「魚兒……」幻吟風的心微微被牽動,這個讓他無法忽略,總像妹妹一般在他身邊默默的守護著他的女子,即使到了最後一刻,她也是為他而活嗎?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有任何感情的人,除了如兒,誰也無法撼動他的心,左右他的情緒。可是魚兒,他是真的將她當成了妹妹,一個懂他,所以永遠站在最遠處默默為他付出的女子。
夠了,能夠在他那緊鎖的心上留下一絲淡淡的痕跡,這就夠了。魚兒笑了,笑得虛幻而幸福,然後,手無力的垂下,一滴淚自她眼角滑落。
她能夠以自己真正的面貌而躺在她的神的懷裡死去,一切都已足夠,她滿足了!
「魚兒小姐……」淚濡濕了鬼面的眼,憂傷了他冷峻的容顏,他單膝跪地,神色痛苦。
魚兒的身子在幻吟風的懷裡漸漸變得透明,然後消失在空氣中,不留一絲痕跡。
手中的玉珮摔落在地,變成了無數的碎片。諸葛孔照的眼底閃過一絲痛楚,然後緩緩的閉上眼,再見了,魚兒!
「王爺,這是魚兒小姐交代她離開後,轉交給您的信。」鬼面深深的吸一口氣,斂去眼底的傷痛,自懷裡取出一封信交給幻吟風。
幻吟風沒有任何表情的接過信,展開——
王爺,當您看到這封信時,魚兒已經無法再在您的身邊守護您了。
對不起,王爺,魚兒是一個失敗的守護者呢!其實從第一次在客棧見到王爺抱著雲鳳公主自街道走過的那一刻開始,魚兒就已隱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又或許,是早在魚兒違背了雪山族的族規,與碧弱姐姐一起偷吃了那顆禁果時,魚兒就已料到了如今的結局吧!
不過魚兒不後悔自己偷吃了禁果,因為這顆心讓我也體會到了神心底的痛。
神也是會落淚,會心痛的,是嗎?所以,魚兒只能以自己的生命來搭築魚兒所認為的王爺的幸福。
魚兒知道,這麼做是違背雪山族人的使命的,可是,能守護王爺的人太多,魚兒不擔心王爺的安全,但唯一能守護住王爺的心,讓王爺去追尋您的幸福的,卻惟有魚兒與慕容姑娘能做到。
王爺,紫晶珠只能維持兩個月的時間,所以,請王爺在紫晶珠失去效力之前,趕到絕世山吧!
魚兒已經將絕世的入口以及進入絕世的方法告訴了鬼面,請您不要再猶豫了,在紫晶珠仍能護住您的身體時,趕到絕世,接回慕容姑娘吧!
一直都明白的,神的心也是會孤寂,會痛的,而雲鳳公主是唯一能讓您獲得幸福的那顆心,所以,為了公主,也為了您自己,請好好活下去。
魚兒絕筆
緊緊的捏住信箋,幻吟風低垂著俊顏,一動不動,看不出他的情緒。
「王爺。」鬼面斂去心底的痛,低喚。
如今魚兒小姐已經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王爺重生的機會,那麼他希望王爺不要放棄。
「鬼面,命魅影堂待命,明日起程前往絕世。」幻吟風低垂著俊顏,看不出一絲表情,良久,才微澀著嗓音,低沉道。
「是。」鬼面抱拳一揖,俊容上分不出喜悲。
魚兒小姐,您以自己的生命來換得了王爺的重生,接下來,我會代替您,以自己的生命守護住王爺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