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唐正東的回憶 文 / 傲尊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唐正東的回憶
一個星期後，記錄片在中央台黃金時間播出，社會反響巨大，一時間各種捐贈運動在各地高漲。在片中，沒有插進對公司任何的宣傳廣告，只是在片尾字幕打出贊助商神龍醫藥的名號。各地群眾紛紛打聽片中所介紹地方在哪裡，精明的記者終於找到我們公司。公司只得對外宣佈：具體地點保密，過多的同情有可能被驕傲的心靈看成一種施捨，並不利於醫療健康地發展。現在該地已經有能力解決現在的醫療困難問題，希望善良的人們去幫助你們身邊值得幫助的人，因為每一個人的身邊都會有值得你幫助人的。大意如此，是由趙曉琳對外發佈的消息，合情合理，人們漸漸散去。而神龍公司的聲譽在民眾心裡不斷攀升！
離離酒吧。
唐正東望著對面坐著的穿著一身休閒的楚金玲，心神卻飛到了別處。
在家看了神龍醫藥公司贊助拍攝的記錄片，不，應該說是「廣告片」更確切一些，唐正東不禁心潮起伏，商場二十年，頭一次如此心亂如麻。唐正東感覺心裡堵得慌，身體壓抑不住地微微發抖，一股潮潮濕濕的心緒爬了上來，眼眶也不禁有些潮濕。唐正東下意識地撥了一個電話，拿起電話，裡面響起的是楚金玲的聲音。
楚金玲望著眼前這個男人，突然約自己來這離離酒吧，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心裡不覺有些突突亂跳。
酒吧裡四位銀白長髮飄舞的老者正演奏著布魯斯音樂，身形有如歪扭的樹幹，憂鬱的音樂輕輕揚揚，彷彿黑人靈魂在飄飄蕩蕩。舞場裡的人們一臉高興地跳著，唐正東目光迷離，似是沉浸在久遠的往事。楚金玲從未看到過老總有過如此神態，也許這就才是更加真實的唐正東吧。
唐正東終於說話了：「楚金玲，你看過神龍醫藥拍攝的那記錄片了吧？」唐正東聲音略帶一些嘶啞，聽到楚金玲耳裡有種異樣的感覺。楚金玲點了點頭。
唐正東放下手中的杯子，晃了晃裡面的液體，說道：「我們還是小看了神龍醫藥，小看了龍逍遙呀！」
唐正東繼續說道：「我相信那片子給我們這些業內人士的震撼，我不得不承認這片美不勝收，從自然到人，渾然一體，那才是健康的最高境界，她代表整個人類對健康的最高追求，而這點，神龍醫藥已經詮釋的再無餘地，再難超越！片中沒有任何關於神龍醫藥的介紹，若不是片尾的字幕，我們也不會發現，可謂無招勝有招呀！」
「會不會是神龍醫藥故意做秀？」楚金玲問道。
唐正東一擺手，說道：「不是做秀，而是表明神龍醫藥的大報復，大氣概，認清這點尤為重要。想不到我們遇到的對手高明如此！龍逍遙此人從他周圍圍繞的那些女性就可知道他的個人魅力，彷彿一個迷！」
楚金玲嘴微翹，心裡有些不服。
唐正東看在眼裡，心裡明白。唐正東想，恐怕龍逍遙也未嘗想到這記錄片會給自己心頭造成的如此劇烈的震撼。
唐正東彷彿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家鄉，回到了那個黃土高原下的小小鄉村。
唐正東的祖父是舊社會的赤腳醫生，唐正東的父親是新華夏的醫療室醫生，唐家是鄉村裡的醫療世家。祖父在那場中華民族遭受最深重的災難中死去，死去的時候囑托唐正東父親說：華夏文字不斷，華夏文化不斷，華夏醫術就還有希望！
祖父的故事自小就在自己耳邊充斥，那是怎樣一個傲骨嶙峋的老人？
唐正東的父親左腿拐了，以前父親不是這樣。那是在華夏人對自己發起的戰爭，文化的戰爭受的傷。四個父親喜愛的學生要造反，理由就是那時的學校是舊社會的中醫，祭祀著華夏的醫學先祖，他們要拆，父親不讓！
那是一個什麼年代呀？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夫妻離恨，但願華夏再不要有那個年代了。
父親和心愛的學生衝突著，執著著彼此心頭神聖的信念。結果牆倒了，父親還在裡面。血，血流了一地。血終於刺激了學生，他們看到自己尊敬的老師倒在血泊裡，他們醒了！父親的左腿斷了，那四個學生在自己家門外跪了三天三夜！那時候自己還小呀！唐正東眼睛滿是霧氣。
唐正東說道：「想不想聽一首曲子？」楚金玲不明白就裡，點頭，歡快地說了一聲：「好呀！」
唐正東掏出一把口琴，很舊，是上高中時父親送給他的。自己每天都擦，所以到現在仍呈現出新鮮的光亮。
這是怎樣一個奇異的老男人呀？楚金玲想著。
老人樂隊早已停了。唐正東把口琴輕輕放到嘴邊，過去的時光一下子流到面前。口琴聲輕輕飄出來，唐正東吹的是兩千年來一直在黃土高坡流傳的歌謠。聲音並不大，很清澈，像兩千年前的黃河一樣清澈。
那四個學生，為了少年時犯下的過錯，他們發誓一輩子不離開家鄉，一輩子守護著醫療室。他們，現在都成了醫療室的老師；他們，比自己只大十多歲，他們也許有風雲更勝於他的生活。
口琴聲繼續輕輕飄出來，酒吧一下子靜了下來，潮濕的心在彼此感染，這個缺乏感動的時代呀！
吹著，唐正東想起那個年代，那個時代的國家民族正遭受怎樣的災難？
有一天，父親帶著他爬上了一黃土高坡。那沖天吶喊一般的嗩吶聲，像衝鋒號一般，唐正東的口琴聲情不自禁地激昂起來。父親吹了一整晚，吹出黃土高坡的亙古沉重，吹出黃河母親的九曲情長，更吹出中華兒女一顆火熱熱的心，那是久久苦悶壓抑的心呀。
那時，唐正東並不懂，只是等到朝陽躍出地面的剎那，看到那萬道的金光忽地灑滿大地時刻，看到嗩吶上綴著的紅飄帶隨風高揚的時候，唐正東心裡想著，長大要做像父親那樣的男人，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兒時偶像的夢一直沒有破滅，父親的形像永遠是那麼高大。
等到四下掌聲雷動的時候，楚金玲竟然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唐正東淚終於流了下來，這久違的感覺。感謝那遠在廣州的大明星上官嫣然，是她讓自己心底塵封的往事一下子噴湧了上來。唐正東感覺到自己血管裡重又注入了滾燙的血液，像少年時、剛踏足社會的那會激情澎湃。是的，自己流的是唐家的血，是永不屈服的血。剎那間，唐正東獲得一種全新的信心，不再是身份、職位、資歷所賦予那種虛幻的、那種輕易可被人奪去的信心，是真正屬於自己的信心，唐正東找回了自己！
二十年來唐正東在這城市帶著虛偽的面具，面對著虛偽的人群，久久壓抑著自己。很長時間裡唐正東自己也認為自己已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的城市人，溶入這城市，而現在他才發現無論現在、將來怎樣，地位如何，都改變不了他是那黃土高原兒子的錚錚事實。
楚金玲回到家，躺在床上，想著這個老男人，心頭無比震撼。她從未聽過那樣的音樂，這城市霓虹燈閃爍，她的眼睛已經習慣了五彩世界而不能忍受單調而只餘一色的天地；這城市鋼筋水泥，她的雙美麗的腿已經習慣在上面「踏踏」地行走，她不知道什麼叫做泥土的芳香。
啊，其實不只是她，這城市的每一個沾沾自喜活著的人都忘卻了，忘卻了那自然的氣息。而剛才，楚金玲卻從唐正東的口琴聲，感覺到一種古老的浪潮，她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那感覺，這感覺是自信的她從未有過，她很慌張，又很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