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雨錦西 第三百六十五章 廣存糧,多挖溝 文 / 月鼠
第三百六十五章廣存糧,多挖溝
夜,漆黑如墨,月色如水,在這無邊的夜色之中,帶來幾灑銀色的流華。
大夏軍營建立在大遼軍營近十公里之外,快馬不過半個小時的行程,而只就是這十公里的草原上,一場場慘烈的廝殺在那帶著一絲春寒的冷風中上演著。
大夏軍初戰小勝之後,退居二十里,紮下營盤,按照薛仁貴的安排,二十萬大軍開始修築營寨,部分騎兵前往南面的聖山砍伐木頭,部分騎兵則著上鎧甲,到大遼軍營前溜躂,露個臉,代表我來過,往往大遼軍追殺而出,大夏軍的騎兵就會一哄而散,擇機而食,而像第一天那樣,兩軍對壘的情況再也沒有發生過。
白天是大規模騎兵出動的時間,而到了夜晚,整個天地就屬於斥候,所謂斥候,就是偵查兵,乃是頭腦精明,身形敏捷之人才可擔任,斥候的任務很簡單,勘探地形,尋查敵蹤,對於遼,夏兩軍來說,都很擔心對方會在晚上來一個偷襲。
大遼軍和燕**雲聚八十萬兵馬,如果一哄而上,就算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將大夏先鋒吃掉,然而戰爭並不是想當然的那般簡單,數十萬大軍一舉一動,根本就瞞不住人,你大軍這邊才有動靜,大夏那二十萬騎兵就會聞聲而逃,如果你派出的兵馬少,則很可能被大夏吞掉。
白天,在一馬平川之下,一切都一覽無餘,想要偷襲只能在黑夜之中,大夏軍畢竟只是先鋒,兵馬不過二十萬,所以薛仁貴在外派出了眾多的斥候,就好比撒開一張大網,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大夏軍害怕偷襲,同樣的遼燕大營也有著這樣的擔心,近二十萬兵馬看似要比自己一方少出四倍,但有一個成語叫做以少勝多,戰無常態,任何一個疏漏都可能導致全軍覆滅,戰爭是一門藝術,同樣也是一門科學,它華麗而充滿瘋狂的想像,它嚴謹而無法容忍瑕疵。
雙方的主將都是軍中宿將,薛仁貴是大唐初期的一代軍神,同樣韓德讓也是大遼時代的軍神人物,兩個來自不同時代,卻同樣有著驚人才華的武人,第一日,那一箭的對峙,讓兩人將對方放在了可以惺惺相惜,又值得尊重的對手的位置上,所以兩人都十分的謹慎,小心翼翼的在進行著佈置。
林依風,又被人叫做林瘋子,因為他打起仗來,六親不認,跟瘋子一般,林依風加入軍中的時間並不長,他本身居住在向陽,李穆再次投降大夏後,向陽之地成了大夏的一個州縣,林依風算是一個江湖中人,人長的俊朗,同樣也是一個浪子,江湖人本身就不喜歡約束,林依風更是如此,然而一年前,林依風卻加入了大夏軍,成了西府一小兵。
曾經有人問他,為什麼要加入軍中,林依風很是灑脫的道,因為他想殺人,而大夏律法對殺人罪有著十分嚴苛的刑法,所謂亂世用重典,大夏律法中有六十四斬,而也是這六十四斬的酷刑頒布,才有了大夏如今的長治久安,大夏外面亂如麻,大夏內部卻井然身處天堂一般,一片大陸的兩個不同世界,瘋狂而真實的存在著。
林依風的理由很簡單,簡單的讓人無法拒絕,於是他成了一個士兵,西府雖然在戰略態勢上保持著守勢,但畢竟大夏佔據著戰略主動,不時的就會派出一些斥候進入到遼,燕境內打探消息,而林依風就如那外號一般,他就是一個瘋子,當兵一年,他殺的人超過千人,屠光了兩個小村,然而對於這一切,沒有人去追究,因為這一片人命如草芥的大陸,何況每一次林依風都有著殺人的理由,讓人挑不出半點的毛病,同樣他的嗜血也注定了他永遠只能是一個小兵,沒有人希望將這麼一個殺人狂成為軍中長官。
林依風就好像是草原上一匹孤獨的狼,渾身上下滿是傷痕,每一個人的背後都有著一個屬於他的故事,林依風也是如此,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在讓傷痛慢慢的癒合或者讓自己徹底的毀滅,隱藏在一片草皮之下的林依風一動不動的躺了不知道多久,那爬滿草叢的蟲子在他的身上叮咬著,但他卻一動不動,任由那如水的月光將四周的山坡照的雪亮,得得得的悶響從一處山坡上傳來,三個遼軍的斥候騎兵出現在視線之內。
從大遼軍營到大夏營盤直線距離是十公里,然而覆蓋的範圍卻十分廣闊,而在這一片狹長的區域之中,究竟有多少的斥候出沒,沒有人去統計過,不過在翌日正午,總會有兩三百具斥候的屍體被抬回來。
斥候的對決中,大夏的斥候無疑佔據著優勢,斥候作為一支身先士卒的隊伍,本身就是精銳之士才能擔任,懂得隱匿,偵查,勘探,要有縝密的頭腦,過硬的身手,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大夏的斥候還受到藍羽,李志宇這兩個後世的特種兵的訓練,按照兩人的說法,除了沒有槍械,大夏精銳的斥候各個不比特種兵差。
大夏的斥候要比普通士兵高上半級,無論是俸祿還是裝備也都要高上一等,普通的斥候兵身上穿著著什長才能穿著的籐甲,身上的裝備更是五花八門,可折疊的臂弩,摻入血鋼的精鐵匕首,飛刀,帶有三菱的軍刺,弓,漆黑如墨,不會反射光亮的黑鐵斥候鎧,這些都讓這些斥候擁有更強大的戰鬥力。
林依風,望著那三個,一前兩後的遼軍斥候,身體不由地的緊繃了起來,遼軍的斥候同樣不是普通的角色,居住在白山黑水的民族為了生存而練就著一身本事,契丹人就算是喝水,也會保持著對四周的警惕,這也是為什麼歷朝歷代,都是北方民族不斷的征服著富饒的中原。
林依風身邊並沒有同伴,他是一頭孤獨的狼,他埋伏的位置相對靠近遼軍一方,而這一帶也是兩軍斥候搏殺最慘烈的地方,將放置在身邊的折疊弩拿起,瞄向側後方的一個遼軍斥候的脖頸,林依風默默的等待著,遼軍的三個斥候十分小心謹慎,前後斥候保持著十餘米的距離,而後面的兩個斥候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四周的夜幕,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出現致命的殺機。
大夏每個夜晚會損失兩三百斥候,而大遼每個晚上卻要死亡三到四倍的斥候,斥候可不是隨便拉來幾個士兵就可以充數的,一個經驗豐富的斥候至少要有幾年的時間才能鍛煉出來,斥候通常遠離大部隊,深入敵人的勢力,要面對可能數倍於己的敵人,這些都注定了斥候的特殊性。
當最前方的那個斥候已經近在咫尺,戰馬的蹄子不需要幾步就要踩上他的腦袋,林依風突然暴起,單膝跪地,斥候臂弩上發出一聲嗡鳴,一道漆黑的弩箭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劃破夜空,噗,一聲悶響,位於後方的一個斥候,雙手捂著脖頸,不敢置信的倒了下去,林依風並沒有停頓下來,戰馬被突然從草地上出現的人嚇了一跳,長嘶一聲,人力而起,擋住了另外一個斥候。
林依風就地一個翻滾,借助翻滾的力量,手中的飛刀劃過一道閃亮的銀色寒芒,劃破那漆黑的夜幕,在另一個斥候還沒有回過神的瞬間,刺入對方的咽喉,那一飛刀雖然沒有小李飛刀的驚艷,卻也足以讓許多人頭皮發麻,剎那間,解決了兩個後方的斥候,而這時,位於林依風不遠的那斥候已經抽出了彎刀,衝了過來,彎刀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劈來,遊牧民族的刀法是經過無數次戰鬥中獲得的,簡單但是致命,每一刀都是以刁鑽的角度,去劈砍致命的地點,林依風自然不敢硬接,一個翻滾,手中已經多出一把仿造後世的三稜刺,那漆黑的長刺上,還帶著一絲血紅的鋼紋,好似人血肉之中的脈絡,噗,三稜刺刺入戰馬的腹部,一個攪動,一個血洞就開始嘩嘩的噴濺鮮血,戰馬吃痛,再次的人立而起,馬上的斥候淬不及防,直接被甩落下馬。
還沒有站起身,林依風已然殺到,噗,三稜刺直接刺穿了對方的胸甲,刺入心臟,那斥候連慘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生命就嘎然而止,雙目帶著不敢相信的神色,黯然失色,清冷的風吹拂著林依風那飄散的頭髮,林依風拿出匕首,剛要去割下那斥候的左耳,按照大夏軍規,斥候殺敵,以敵之左耳為證,每一個人都能換取五兩銀子的賞金,而對於林依風來說,除了殺人之外,就只有喝酒這一個愛好,而他喝的酒自然也不是普通的酒,一壺就要幾兩銀子。
而以他的酒量,他那點俸祿,甚至不夠喝一天的。
就在他去割耳的時候,突然一陣陰風從黑暗中射來,林依風想也不想的就地來了個驢打滾,在他翻滾的瞬間,一道銀白色的寒光刺入他剛才的位置,箭矢深入地面,箭尾微微的顫抖著,林依風想也不想的翻滾到一個斜坡之後,隱沒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比起那些騎著馬的斥候,遼軍那些步斥候更加難纏,同樣也是三人一組,但因為沒有戰馬那麼明顯的目標,所以十分的難纏,如果不能速戰速決,不需要多久,他就會被四散在周圍的遼軍斥候圍住。
林依風很理智的選擇了撤退,雖然心裡可惜那十幾兩銀子,斥候的絞殺依舊在繼續著,就好像在黑夜中,獵人與獵物之間不斷的轉換,風,依舊的吹著,帶著那青草的清香和淡淡的血腥味道,直到天邊,再次的泛起魚肚白。
烽火五年四月二十二日,經過八天的行程,夏羽所帶的中軍主力終於在這一天正午來到先鋒軍建立的大營,夏羽被薛仁貴等一干人迎入主帳之中,全身金黃的滴油的烤全羊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兩個廚子用削肉的刀在烤全羊身上上下翻飛,不多時,一塊塊香酥的羊肉就被分裝成數個盤子,送上桌案之上。
吃烤羊肉自然離不開陳家特製的調料,自從陳慶之納了房丹為妻,算是有了口服,而特製的各種醬料也成了軍中必備,這種攜帶方便,便於保存,而且能激起人食慾的醬料頗受歡迎,夏羽一邊沾著醬料吃著烤羊肉,一邊傾聽著這幾日來發生的事情。
自從幾天前,大夏軍在遼軍營寨前,露了個臉,小打了一場,隨後薛仁貴便開始挖壕溝,建大營,另一邊,則將手下的兵馬分成數組,俗話說的,人一上萬,鋪天蓋地,兩軍的騎兵在草原上奔馳起來,那架勢也不比鋪天蓋地的漫天飛蝗差勁,而大夏軍每日必備的功課之一,就是分成幾波,不停的在遼軍大營外晃悠,直接將游擊戰的精髓發揮的淋漓盡致,不斷的騷亂,讓敵人疲於應付。
而每當遼軍騎兵出了大營之後,大夏的騎兵就會猶如老鼠見了貓,撒開腳丫子就逃,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遼軍大營,在無邊的草原上兜圈子,一旦露出破綻,就上去咬一口,如果遼軍兵馬眾多,則退回已經初具規模的大營,閉門不出,死守營寨。
面對大夏的這種無賴的打法,確實讓大遼很是無奈,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最後遼,燕軍對於大夏的騷擾直接採取無視的態度,同樣將兵馬分成幾波,輪換守備大營,白天一個全力騷擾,一個無動於衷,而到了晚上,則是斥候們征戰的沙場,為了防止雙方偷營,雙方都派出了無數的斥候,散佈在營地四周,小股小股的斥候成了黑夜的主旋律,不停的上演著圍殺,被圍殺,埋伏,被埋伏的小型戰鬥。
連續三天多的斥候夜戰,從戰績上看,大遼斥候至少戰死近四千人,而有耳朵的就有三千兩百多,不過很多時候,斥候根本就來不及卻收集證物,這也只能認倒霉了,而這三天中,大夏也損失了超過八百的斥候,甚至還丟失了三百多套斥候裝備,顯然是被對方掠去了。
夏羽對於斥候們取得的成績還是很滿意的,酒足飯飽之後,撤去酒桌,大夏參謀部的謀士和高級將領就圍聚在一起,開始商討下一步策略。
沮授扇動著羽扇,對著眾人,道:「遼,燕遼國雲聚大軍,為的就是要與我大夏一分高下,顯然遼國君臣也看到了,如果我大夏消化了富饒的黃金平原,兩國就喪失了與我大夏爭鋒的實力,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發起這場決定國運的戰爭,此番我軍先發制人,直接壓到遼國大門,就是變被動禦敵為主動接敵,如今大遼雲聚八十萬兵馬,卻只能被堵在家門口,少了許多迴旋的空間,雖然遼,燕兩軍佔據著補給上的便利,但總的局勢上卻是我大夏佔據著優勢。」
沮授停頓了一下,繼續道:「遼,燕兩國雖然幅員廣闊,但輪國力卻遠不是我大夏的對手,根據情報,遼國去年田畝新增數量不過原有土地數量的一半,糧食上出現了不小的缺口,最後還是利用燕國內的糧食才解了燃眉之急,而此番,兩國大軍雲聚,日耗甚巨,燕國沿海區域如今已經是人煙罕至,燕國為了應付不厭其煩的海盜,只能放棄了沿海土地,為救濟大批的難民,庫存糧草也不會剩下多少,加上沿海地區的良田荒棄,所以燕國今年的糧食產量也會降低不少,而為了維持這場大戰,兩國已經壓上了國運,只能從百姓不多的糧食裡收刮,以作軍用,所以這場大戰拖延的時間越長,兩國的壓力也越大,而在兩國國內,蝶樓已經開始佈置,只需要一個導火索,就能讓兩國後院起火,而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一個字,拖。」
一個拖字,成了大夏的接下來的戰略走向,大夏要用國力拖垮遼,燕,面臨著大夏七十萬兵馬的壓力,遼,燕兩國大軍只能硬著頭皮頂著,因為大軍一旦解散,大夏七十萬兵馬兵鋒將直指遼國聖州,而一旦退守,就意味著大遼放棄了廣袤的草原疆域,當草原上的部落逐步被大夏蠶食,最後大遼也將終結,可以說大遼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從某個方面上說,遼國的策略又沒有錯,唯一錯的,就是大遼的身邊有一個強大的鄰居,而自身又缺乏抗拒的實力。
拖字很簡單,但包含的內容卻不是一個字能概括的,軍事上的拖,並不是固守,而是要保持著對兩國聯軍的壓力的同時,又不發動決戰,而在這個過程中,所考驗的就是兩軍主將的智慧。
「根據參謀部的議定,我們提出廣聚糧,多挖溝,築長城的策略,我們長驅直入遼國疆域,後勤補給線長達三千多里,而這段距離上,是一望無邊的大草原,而遼,燕兩國肯定會對我們後勤補給下手,所以我們要廣聚糧食,另外後勤部也要加強後勤的通暢,以保證大軍的日常之需,至於多挖溝,築長城,就是要打造出一個堅不可摧的防禦體系,以給遼,燕兩國聯軍巨大的壓力的同時,也讓對方不敢輕言決戰。」田豐這個次席謀士對拖字進行了具體的解釋,不過在大夏整體的佈局之中,這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