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尋秦記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戰神之殤 文 / 春秋散人
在聯軍大營中,一個相貌堂堂的中年人看著對面戒備森嚴的秦軍要塞沉吟不語,在他的身旁,是平原君趙勝。
「君上,不曾想到秦軍之中,竟有如此人物,如今這一路之上,城池盡數毀壞,我軍相持下去,補給亦成問題。」楚國將軍景陽向那中年人道。
「那秦將司馬梗,乃是武安君的弟子,這次秦軍行動如此怪異,其中定有那殺神的陰謀。」趙勝道。
那中年人正是魏國信陵君無忌,他想了想道:「秦軍雖為我聯軍所敗,奈何他們早有預料,如今攻守變化,我軍若強攻,則秦軍有堅城要塞為憑,對我軍不利,但我軍也斷無就此撤軍之理,以我看來,秦軍之所以如此古怪,是因為秦國內部不和,我聽聞武安君與秦相范雎不和,這正是我們可以用計的地方,不若派人混入咸陽,與范雎說那司馬梗受武安君密令,故意詐敗,或可令我軍不戰而勝。」
「君上言之有理。」眾人皆贊同道,「然誰可為此重任?」
趙勝道:「我有門客毛遂,智勇雙全,乃此行不二之人。」
信陵君贊同道:「我的門客朱亥是個難得的勇士,便讓他陪毛壯士走一遭。」
在信陵君的策劃下,那個在歷史上最終讓秦王殺死白起的計劃終於展開了,信陵君帶領聯軍,對秦國要塞發動了一波猛攻,雖然無功而返,卻成功地掩護朱亥與毛遂這兩名千古流芳的奇人,進入了秦國。
不得不說這個級別的傢伙都有天運護身,不可以道理諭之,也是因為縱橫家的存在,和這個時代對細作的重要性認識不足,這兩人竟然一路矇混過關,到了秦相范雎的府上。
「六國聯軍統帥無忌公子門客毛遂,朱亥,求見范雎大人。」走到府門前,朱亥一腳踢開大門,手持三十斤大鐵椎,一個橫掃逼開相府守衛,帶著毛遂往裡就沖,一邊沖,還一邊吼了一嗓子,差點沒把范雎給氣死。
這交兵之際,你即使是使者,也應該先按規矩見過大王,直接衝我家來幹什麼的?
「放他們進來。「范雎心中雖又驚又怒,卻不得不強自鎮定道。
「嗯,不愧是范相,是個通情達理的人物。」毛遂哈哈笑著,手按劍柄,逕直走進了范雎的書房。朱亥持大鐵椎,嗔目立於書房門外。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闖入我的府中。」范雎見到毛遂,大聲呵斥道。
「如今我主公信陵君率六國大軍,敗汝秦軍於邯鄲城下,更長驅直入,陳兵於邊境,兵鋒所指,所向披靡。然我軍終不願如汝等野蠻好殺,君上有命,要我軍退兵,則請秦國割十五城於趙國。」毛遂戟指范雎,大聲喝道。
「荒謬」范雎大怒道:「我讓你進來說話,是看在無忌公子份上,卻不是讓你來大放厥詞的。說什麼六國大軍,最多不過是魏,趙,楚三國罷了,我大秦兵多將廣,即使不算白起,也有王陵,蒙驁,王翦,司馬梗等,任一人,亦足以卻兵於國境之外,何況齊心對外。反觀趙國,元氣未復,廉頗老邁,後續乏人,難以服眾,以你三國之將兵,又能奈我何?」
毛遂冷笑道:「范相你雖精明,在我看來,也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你口中那個王陵,倒是攻了幾日,被廉頗將軍打得落花流水,損兵折將,徒勞無功,還有什麼司馬梗,來倒是來了,在城下嬉戲數月,我軍一至,望風而逃,數十萬大軍,敗退數百里,損傷不過數百,也算是有些逃命的本事,至於你說什麼王翦,蒙驁,根本不曾見到,想來也是碌碌之輩,縱觀天下英雄,武安君不出,又有誰是主公對手?」
龍有逆鱗,觸之怒,必殺人,而白起的名字,就是范雎的逆鱗,毛遂這一番口出狂言,卻惟獨對白起推崇備至,無疑在范雎本已受傷的心頭,狠狠再戳了一刀。他心中一震,已經有了主意。
「你等即為使臣,到了秦國,也該守我秦國的規矩,來人,帶這位毛先生下去休息,待大王有暇,自會召見你等。」范雎神色微變,卻又平淡如初,擺出丞相的架子,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道。
「也好,你既然作不了主,我就會會贏稷好了。」毛遂大笑著,叫上朱亥,跟著丞相府的從人下去了。
看著毛遂兩人下去,范雎在書房裡來回走著,像是在考慮什麼極為棘手的問題,他的雙眉一會兒緊鎖,一會而舒展,片刻之後,他抓起了外衣,喃喃道:「白起啊,你不死,我心難安。」
他披上外衣,向王宮走去,秦王的宮殿,像是一隻巨大的野獸,張開了大口,吞噬了他的身影。
「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老哥,你準備好了麼。」夢淵看了一眼計時的銅漏道,在他的對面,赫然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白起,只是一個威風凜凜,散發著令人不怒而威的氣勢,另一個則是一臉病容,臥靠在床榻之上。在他的身旁,是一個和白武長得有**分相似的中年人。
「嗯,小武也已經走了吧。」白起問道。
「不錯,一切都安頓好了。」那個中年人道。
「如此,委屈你們了。」白起向兩人行了一禮道。
「我等深受君上恩德,今為君上盡忠,是我等的榮耀。」榻上的白起,聲音沙啞地道。
這便是夢淵讓司馬梗做的一件大事,在那次密談中,夢淵吩咐司馬梗找出了三個與三人體格容貌相似的軍人,再以易容之術進行調整,作為白起父子的替身,以備此時之需。待司馬梗與蒙驁等人會合後,立刻派遣加急快馬,將戰況通知白起,白起接到通報後,便讓白武先行離開,到塞外與他的兒媳,孫子會合。最後,就在家中坐等秦王問罪命令的到來。
因為白起和夢淵的計劃,秦軍除了最初被王陵折去數萬兵馬外,並沒有像史書中那樣,大敗於三國聯軍之手,可以說是最好o元氣未傷,有王翦,蒙驁等將在,有近三十萬久經沙場的秦軍,有充足的輜重和堅固的要塞,以秦軍的戰力,怎麼都能擋得住三國聯軍的攻勢,何況司馬梗摧毀了秦境到邯鄲絕大多數的城池,為三國的補給增添了巨大的麻煩,三國數十萬大軍,在補給短缺的情況下,又能支持多久?這個計劃的代價就是白起和司馬梗都犯下了欺君罔上之罪,將秦王和范雎得罪了個死,但無論是白起還是司馬梗,在秦王和袍澤性命的選擇中,都選擇了替大秦保住元氣。當然,如果秦王寬宏大量,那麼只要把身份換回來即可,但一旦秦王起了殺心,那麼白起一家,便遠走高飛了。至於司馬梗,只要白起的消息傳來,他「自盡」脫身即可
公元前257年,秦王贏稷以莫須有和抗命的罪名,削武安君白起所有官爵,降為士卒,並命其立刻遷出咸陽,不得在咸陽逗留,白起父子孤車簡從,從咸陽西門離開了咸陽,那日天色尚早,城門口兩行衛兵,肅容目送他們離去,神情之中,充滿了敬仰,哀傷和不平,在他們眼中,白起無論如何,都是他們的神,而范雎無論如何,都是一條狗。
守門的將領跪倒在地,喃喃地道:「武安君,一路走好……」
在白起父子離開的第二天,秦王遣使帶劍在咸陽外的杜郵驛站追上白起父子,賜白起死。
「白起心懷怨念,屢次犯上,孤念其功,不忍加刑,賜利劍一口,准予自裁。」
白起持劍在手,望向西方,只見一行大雁從天際飛過,天地之間,唯留雁叫聲聲,催人斷腸。
他愴然道:「吾謂秦非成業難,得賢難;非得賢難,用之難;非用之難,信之難,大王寧信小人,起伏誅就是。」
言罷,他舉劍就喉,自刎而死,紫紅色的血光沖天而起,在驚呼聲中,他健碩的身形徐徐倒下。
使者見狀,嚎啕大哭道:「君之死,實非我等所願,皆范雎之過也。」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在驛站之外,有兩個披著厚厚衣服的人,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四隻大手,緊握成拳。
數日之後,白起死訊傳到前線,司馬梗一眾將士痛哭流涕,王翦等人拔出佩劍,刺入地面道:「武安君,一路走好,我等誓不與范雎干休。」
司馬梗哭道:「武安君既然已經先行一步,黃泉路孤獨,梗兒自當相伴。此地便有勞各位了。」說完,他亦自刎而死。
毛遂,朱亥回到聯軍之中,眾人得知白起之死,盡皆彈冠相慶,唯有信陵君默默舉杯遙祝。
不日,三國聯軍盡數退去,秦軍亦逐步班師回朝。
不久之後,秦軍方諸將聯名上書,列范雎諸般罪狀,秦王亦對范雎屢出昏招大為不滿,為安諸將之心,遂罷范雎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