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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笑傲江湖 第三百四十六章 華山風清揚 文 / 春秋散人

    「是誰膽敢在我華山撒野?」一個低沉蒼老,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這雷鳴般的落石聲中,依然能聽得輕輕楚楚。玉衡抬眼望去,見一道青影迅捷如風,從崖上直衝而下。

    「糟糕,沒想到真的把這個老妖怪引出來了,現在可不是和他照面的時候。」

    玉衡吐了吐舌頭,轉身就跑。她並沒有發現,在她身後數百步處,一個身材修長的窈窕女子背後背著一柄奇形長劍,遙遙地跟隨其後,所過之處,腳下的皚皚白雪,紛紛化作寒冰。

    她當然是何芸夢,蘇櫻為今天這局棋留下的最後底牌。

    卻說蘇櫻和令狐沖兩人一路急行,到了思過崖上的石洞,方才停了下來歇息。蘇櫻兩人並不以內功見長,這一番疾奔下來,都感覺有些乏力,靠在石壁上低聲喘息著,調勻有些紛亂的內息,便聽到了那一聲長嘯。

    「令狐師兄,聽這嘯聲如此驚人,卻不知是我派中哪一位前輩?」蘇櫻問道。

    「我也不知,師父師娘並沒有提起過,我派中有這麼一名高手。」令狐沖很有些疑惑地答道。

    「聽這位前輩的語氣,應該是友非敵。有他出手,該是能對付得了那個神秘女子了。方才師兄和她動手,可曾看出對方的武功家數?」蘇櫻微微皺了皺眉道。

    「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她用的是針對我們華山一脈的招式。」令狐沖想起先前和那女子動手時被全面壓制的遭遇,很有些沮喪地道。

    「令狐師兄說得不錯,不知道是誰與我華山一脈有仇,不僅引誘我華山弟子,更弄出這等克制我等劍法的武功。」蘇櫻佯怒道。

    「哼,我華山劍法可不僅是養吾劍而已,還有更高一層的希夷劍法,還有紫霞神功。」令狐沖握著拳頭,狠狠地敲在了石壁之上道。

    「通」

    「令狐師兄,這石壁的聲音有異,後面好像是空的。」蘇櫻心中暗歎劇情慣性之大,口中卻提醒道。

    令狐沖點了點頭,當下運足內力,使勁揮劍向那巖壁斬去,當地一聲,劍身沒入石壁,手上傳來的感覺,清楚地告訴他這石壁只有兩三寸厚。

    他立時來了興趣,搬起一塊大石,使勁往那破口砸去,砸得數下,轟地一聲,那石壁破碎了開來,露出了後面的空洞,黑黝黝的看不清楚。

    「可惜沒帶火折子,否則倒可入內一探。」令狐沖道。

    蘇櫻微微一笑,伸手遞過一物,正是一枚火折子,在把柄處一個小小的蘇字,正是她親手所製。

    「夢蘇閒暇之時,頗喜歡做些機巧玩意兒,讓師兄見笑了。」

    令狐沖早已在岳靈珊處對她有了些認識,知道這個師妹有一雙巧手,在雜學上造詣高得驚人,便不以為奇。

    蘇櫻做的火折子當然不是凡物,握在手中就像是點了一把火把,縱有山風吹拂,火焰也是無比穩定。

    於是令狐沖打頭,蘇櫻緊隨其後,一路走進洞去,沿路看去,倒伏在地上的赫然是七八具骷髏。

    「奇怪,此地是我華山重地,難道這些骷髏,都是我華山派犯了門規的前輩,被囚死在此地的麼?」令狐沖心中犯疑道。

    「不然,令狐師兄請看,這些骷髏身邊的,應該是他們生前所使用的兵器,大斧,鐵牌,判官筆,鐵棍,銅棒,雷震擋,還有這生滿狼牙的三尖兩刃刀和這件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兵刃。這不是我華山一脈使用的武器,不僅如此,你看他們的骨頭,他們在生前都受過傷,看傷處的情況,可以知道他們所受的應該是劍傷,所以他們應該是我華山的敵人。」蘇櫻走上了兩步道。

    「夢師妹所猜不錯,你看這些長劍,這是泰山派的,還有恆山派的,這是我華山派的,我五嶽劍派的長劍,這裡都有。咦,這裡還有字。」

    令狐沖舉起火把往山洞四壁察看,只見右首山壁離地數丈處突出一塊大石,似是個平台,大石之下石壁上刻著十六個大字:「五嶽劍派,無恥下流,比武不勝,暗算害人。」每四個字一排,一共四排,每個字都有尺許見方,深入山石,是用極鋒利的兵刃刻入,深達數寸。十六個字稜角四射,大有劍拔弩張之態。又見十六個大字之旁更刻了無數小字,都是些「卑鄙無賴」、「可恥已極」、「低能」、「懦怯」等等詛咒字眼,滿壁儘是罵人的語句。

    「這便不差了,他們應該是我五嶽劍派的敵人,在大戰後被囚禁於此,直至死去。」蘇櫻在石洞中走了一圈道:「令狐師兄,看這裡。」

    令狐沖看時,卻見那處石壁上寫著「張乘雲張乘風盡破華山劍法於此。」

    看到那行字旁一個圖形,使劍人形雖只草草數筆,線條甚為簡陋,但從姿形之中可以明白看出,那正是本門養吾劍法的一招「有鳳來儀」,劍勢飛舞而出,輕盈靈動。與之對拆人形手中持著一條直線形的兵刃,不知算是棒棍還是槍矛,但見這件兵刃之端直指對方劍尖,姿式異常笨拙。

    若是平時,令狐沖多半會大不以為然,但現在他看到這副圖像,心頭卻像是被雷霆擊中一般。只因為在片刻之前,那位女子正是用帶鞘長劍,如此破了他的「有鳳來儀。」

    再往下看時,第二招便是「蒼松迎客」而對方的應對,正與那女子一般無二。

    令狐衝越看越是心驚,恍惚之間,這壁上的人形,似乎便成了方才與那女子交手的自己,但覺對方招招直指自己要害,多年所習,都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只覺得心中一熱,兩眼發黑,幾乎暈了過去。

    蘇櫻見他愣愣地站在那裡,就像是被點了穴道一般,也是吃了一驚。她是何等聰明之人,又精通醫理,立時知道令狐沖今日之敗,加上這壁上石刻的刺激,已經將令狐沖心中的自信擊得粉碎,驚怒之下,已然岔了氣去,這時卻萬萬不得大意,一不小心,便是走火入魔之象。

    她探手腰間,抽出一支洞簫,就唇吹了起來,簫聲輕柔,如春風拂過柳林,又像是溫柔的手,撫摸著少年的頭髮,正是那一曲《清心普安咒》,一曲咒完,令狐沖長出一口氣,方才胸中的憋悶,頓時消去了大半,清醒過來,只覺得喉中發甜,渾身乏力,竟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好一個小女娃兒,真是了得。你是誰的弟子?」

    卻見人影閃動間,山洞之中多了一個青衣蒙面人,聲音蒼老,正是先前出聲驚退玉衡的老人。

    「華山寧氏門下夢蘇,見過前輩。」

    蘇櫻恭敬地行了一禮道。

    「哦,寧中則的弟子麼。」青衣人聲音變得柔和了些許,雙眸中閃動著神光,仔細地打量著蘇櫻一番,微微歎了口氣道。

    「如此良才美質,可惜啊,可惜。」

    蘇櫻淡淡一笑,她當然知道對方在可惜什麼,但她所走的路子並不是夢淵或何芸夢那樣極端的內功,是否是元陰之身對她並不重要。

    「天下大道,殊途而歸,一條路不通,並不等於其他路都不通的。」

    她的神色是如此的平靜,讓人一看就是一種胸有成竹的感覺,那絕對不是因為無知,而是因為她已經知道。

    青衣人凝視了她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和聲道:「好!」

    單單是一個「好」字,出自這位青衣人之口,又是如何了不得的稱讚。

    他的目光這才落到了令狐沖身上,看到他有些灰敗的氣色。輕輕咦了一聲,身形晃動間,已經握住了令狐沖的脈門。

    這電光火石之間,令狐沖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不過看到蘇櫻平靜的神色,也知道此人並沒有惡意,便沒有掙扎。

    「內傷不輕,不過小女娃兒處理得很好,已經不礙事了,修養一段時候就好。」

    青衣人鬆開了他的手,輕聲道:「你師父是誰?」

    「在下師父上岳下不群。」令狐沖恭聲道。

    「原來是岳不群那小子。」青衣人很有些不屑地道。

    「哎,寧丫頭那孩子什麼都好,可惜就是眼睛不好,嫁錯了人,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他歎息道,語聲中多是寂寥失望之意。

    令狐沖被他一聲歎息弄得好不難受,心說我師父師母兩人夫妻恩愛,正是一雙神仙眷屬,哪有像你說的這麼不堪。

    「你的底子也算是不錯了,在岳小子門下排名第幾?」

    「在下令狐沖,為本門大弟子。」令狐沖答道。

    「嗯,你練幾招劍法給我看看。」青袍人道。

    「這,不知前輩怎麼稱呼?」令狐沖問道。

    青袍人一愣,隨即黯然苦笑道:「我華山一脈當年一戰元氣大傷,居然已經沒人知道老夫的姓名了麼。」

    「不知前輩可是風清揚太師叔?」蘇櫻忽然出聲道。

    「哦,居然還有人知道這個名字麼?」青袍人抬起頭,似乎有了幾分精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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