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甘十九妹 第四百九十章 邀戰 文 / 春秋散人
如果說先頭一下還是信手為之,那這一手就是不折不扣的殺手。
但是這一招殺手,卻沒有能夠讓夢淵有絲毫動容,他只是微微側了側身子,阮行的一杖,便斜著點在了他的左胸之上。
在阮行的感覺之中,他點中的不像是人體,而是一條大黃鱔,他力透杖尖的一點,就那麼被對方無比滑膩的身體滑了過去,沒有吃上一點力。
「這是沾衣十八跌?不對,這難道是瑜伽之術中最高深的虛實互換之術?」
阮行一杖失手,心中大呼不妙,卻看到對方這個無眉怪人冷哼了一聲,向前斜斜跨了半步,而就是這半步,將阮行的竹杖杖尖,夾到了左側腋下。
「不好」
見兵器受制於人,阮行想要抽杖急退,卻驚恐地發現對方這先前的半步,竟是奧妙無窮。
那是對空間距離的完美算計,只是這半步,卻將阮行能夠做的下一個動作,下一個反應,盡數封殺。
「呯」
那個劍鞘的尖端就在眼前越來越大,在一聲讓人牙酸的悶響中,那個劍鞘狠狠地搗在了阮行的鼻子上。
「啊!」
伴隨著船上傳出來一聲少女驚呼聲,阮行兩眼一翻,一臉表情古怪地仰天倒下,他原本就不高的鼻子,居然被這一劍鞘給按進了整張臉裡,一下子讓整個面部變得平坦了起來。
太快了,實在太快了,船上的那個人兒,顯然也是沒有能夠料到,這個穿著一身落拓青衫的佩劍文士,這個神情有些呆滯的無眉怪人會有這樣的身手。已然躋身先天境界,又得到丹楓軒真傳的阮行,居然沒有在對方手中走過兩個照面。
其實,夢淵所用的,根本就只有一招,來自於《笑傲江湖》中,泰山派劍法的奧義---------岱宗幾何!
在從風清揚處習得了獨孤九劍後,夢淵和蘇櫻兩人,便對五嶽劍派的劍法進行了篩選和改編,而其中最為神奇的,便是這一招「岱宗幾何」。
泰山派劍法中最高深的絕藝,要旨不在劍招,而在算數。這算數算的是敵人所處方位、武功門派、身形長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計算極為繁複,一經算準,挺劍擊出,無不中的。
這一招自創出者之後,幾乎無人能練成,不僅是因為這一招需要的計算量過大,也是因為在真正的交手時,對方不會給你如此多的時間進行核算。所以從理論上說,只有智慧高絕,同時又能做到心如冰清之人,才能夠練成。所以夢淵沒有能夠練成,蘇櫻也沒能練成。
但是夢淵倒霉,阮行更倒霉,受到精神創傷的夢淵,他的精神狀態,實際是處於一種類似於精神分裂的情況下,所以他所面對的雖然是一個人,但是在這個人的腦中,卻有著不止一個意識存在,只是沒有達到獨立人格的程度而已,更倒霉的是,他用的是丹鳳軒的武功,那讓夢淵吃了大虧的丹鳳軒武功。
「據說狗鼻子最靈,不過同時也是狗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所以說打狗要打鼻子,這話果然有理。」夢淵臉上再次露出了有些憨厚的笑容,眼睛轉了轉,嘴裡自言自語道:「不過這條狗應該不是野狗來著,那麼應該是有主人的咯?」
於是,夢淵忽然扯開嗓子,對著船艙吼道:「艙裡的姑娘,你家的狗還要不要了,不要我就宰了啊。」
「阮行有眼無珠,受點教訓也好,不過既然先生你說了他是我家的狗,被打了我這個當主人的只好出來替他出頭。」
話音清脆,如珠落玉盤,在一陣嘩啦啦的竹簾捲動聲中,艙中那位少女蓮步款款地行了出來。
一襲淡淡的銀色輕紗,遮住了整張嬌容的大半,卻遮掩不住那婀娜的身姿,絕代的風華。露出來的剪水雙瞳,黑白分明,在整齊的劉海下那雪白的額頭,更顯得膚色白皙,窈窕動人。
走到船沿邊上,一雙眸子落到了夢淵身上,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就那麼無比自然地散發了出來,像是峽谷之中吹出的一股寒風,兜頭澆下的一盆冰露,讓人忍不住要打個寒顫。
「嘿嘿,好涼快。」夢淵嘴角扯動,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一雙眼睛微微瞇起,如兩彎半月,卻是毫不退讓地迎上了少女的雙眸。
一雙清澈如水,一雙殷紅如血,卻又同樣明亮的兩雙眸子,像是有無形的線牽著,就那麼對在了一起。
少女的眸中,若有寒芒一閃,而夢淵的瞳中,卻包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東西,在兩人之間的空中,似乎有無形的刀劍交擊而過,
「哼」
縱使是蒙著面紗,少女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一雙柳眉挑了起來。驕傲的她並沒有將自己的目光離開面容,卻也再不敢直視夢淵的雙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是在方纔的一瞬間,她的心跳速度一下子快了一倍。對方的那雙眸子,如兩口深潭,但這潭中的,並不是水,而是血。那血紅的潭面似乎是平靜而凝滯的,但她的心能夠感覺到,在這裡面蘊藏著極為可怕的東西,就像是有兩條毒龍,在潭水深處醒來。
「這個人很不對勁!」微微皺起了眉頭,少女少有地抬起手,按在了胸前的劍柄之上。
「小姑娘有點意思,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不敢說強過你。」夢淵嘿嘿笑了笑,」如此的年輕,就有了如此的成就,真是讓人興奮啊。」
他向前走了兩步,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對他而言竟如同是清風拂面一般,沒有絲毫影響,兩人間的距離,卻一下子拉近到了一個危險的境地。
「拔劍吧,讓我們鬥一場,我的心是如此地飢渴,希望你能夠不讓我失望。」
「什麼意思?」少女乃是冰雪聰明之人,自看到夢淵以來,她就感覺到此人的精神狀態處於相當不穩定的情況。在這時候,她居然感覺到了對方強烈的渴望,就像是老饕看到美食,酒鬼聞到酒香一樣。
她還想要問上兩句,一股子古怪的氣勢卻從對方身上散發了出來,不容自己有任何質疑地,將她捲入了其中。
她不是沒有和真正的高手較量過,在她這個等級的武者之間的交鋒,首先都是以氣勢的交鋒為起手,而各個武者因各自的道不同,氣勢也是各有差異,有的剛烈,有的詭異,有的沉穩,有的輕靈,但是眼前此人的氣勢,卻是她生平僅見。
洋洋然如滄海,取的卻是滄海的紛繁多變,喜怒無常,和煦溫暖,如陽光下的萬頃碧波;浪濤翻騰,無風三尺,氣勢凌人;風平浪靜,卻又暗流洶湧,漩渦重重……數種各有差異的氣勢,詭異地捏合在了一起,讓她不由得心生茫然之意。
「閣下似乎身有隱疾?」少女試探地問道。
「疾不在身,而在心,而你,或許就是我的心藥。」夢淵氣勢放出後,人卻有些渾渾噩噩,下意識地道。
「倒是我錯了,閣下確實像是心境出了些問題。」少女聞言,原本的敵意削減了幾分,但神色卻是益加凝重起來。她忽地一躍,從船上跳了下來,在地上踏了兩步,半側著身子,對著夢淵。右手微按繃簧,一股子寒氣,從微啟的劍匣中滲出,如靈蛇般向夢淵襲去。
「此等彫蟲小技,就不必了。」夢淵淡淡地道,他身形微微蹲下,雙足分開,左手長劍平持,右手虛扣劍柄,一雙眼睛,卻閉了起來,像是假寐一般。
「護體罡氣!」
「布罡之術。」
少女心中微驚,夢淵的話雖似托大,卻是說明了一個現實,那就是他已經是屬於接近武學巔峰的人物,護體罡氣已成,達到了意動卻敵的程度,他雖然只是站在那不動,但散發出來的氣場,卻已經能夠將周圍的風吹草動,盡數反饋到其心湖之中,洞若明鏡一般。而到了這等境界的人物,尋常的外放真氣,哪怕是劍氣,如非是近身擊中,都起不了實質性的作用。
她並不急於出手,而是腳下不停,繞著夢淵飛快地轉了起來,呼呼的風聲中,四五個殘影,將夢淵包裹在其間,忽然一聲嬌叱,她身形忽前忽後,連續抖動了七次,在半旋身中,一點寒星從袖底翻出,朝著夢淵右肋點刺過來。而伴著她這蓄勢已久的一劍,在空中竟然帶起了一聲如鳥鳴般的空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