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 14 雨夜(下) 文 / 愚蠢獵人
終於，她來到了這個花園，並停止了飛行，緩緩的順著雨柱往下降落，最後懸空停留在史家那棟樓的窗戶外。就那樣懸空的停著，女人向窗戶方向輕輕的揮了揮手。
不同直徑的小冰團，按照一定的節奏，連續的，輕輕的打在史小明房間的窗戶玻璃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音，彷彿是奏響一首老歌的旋律，在窗口低低的唱著：
你現在還好嗎？
是否過著你想要的生活
我不能為你做到的你是否已經擁有
……
和衣躺在自己的床上，就那麼睡著了的史小明驀的睜開雙眼，飛身輕盈的落在窗前，將窗簾拉開。
媽媽！他的心中大聲的叫道，但他只是瞪大眼睛看著那個女人，那個在大雨中懸停在自己窗前的女人。他沒有哭，但臉上怎麼也扭不出來想要的笑容。
沐子莙隔著雨水默默的看著窗內的兒子，最後她下定決心般的抿了抿嘴唇，張開雙臂，要在大雨之中施展空間之術，將兒子和自己一起納入到一個不被人打擾的空間裡去。
突然，兒子隔壁的史向野房間的落地窗簾被一下子拉開！沐子莙一眼望去，身體猛然抖動了一下：
面色蒼白的史向野穿著睡衣，扯著窗簾就站在窗邊，定定的看著這個懸停在雨中的女人！
「轟隆！啪！」又是一道閃電打在樓下的花園內，刺眼的電光照著這一家三口奇妙的聚合場面！
史向野的臥室落地窗是凸出樓梯一大截的那種，所以史小明只是將臉往窗戶上貼一點，就能看見自己的父親。這一瞬間他也傻了：因為按照道理，沒有念力的人，是看不見已經施展了法術的媽媽的！
沐子莙的嘴唇輕輕的哆嗦著，她望著那個站在窗戶裡的男人，就彷彿又回到了17年前的大學校園，不，甚至更早，是回到了20年前，在那個有座道觀的山谷中……
深深的看了眼沐子莙，史向野猛的轉回身去，消失在黑漆漆的窗口。
牙齒重重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嘴角沁出了血痕，沐子莙的心，在那個男人消失的一瞬間疼得就要撕裂！
他果然還在恨我！他果然無法原諒我！
她淒婉的看了眼那扇窗戶，又對著發呆的兒子苦笑了下，輕輕的抹去嘴角的血跡，作勢就準備飛起離去。
就在這一瞬間，還沒等沐子莙明白過來，就看見黑暗的臥室內，一張原本放在床尾的臥榻飛向玻璃！緊隨其後的是史向野本人！
隨著一聲巨大的雷聲，那扇窗戶玻璃剛好被砸碎，接著，史向野毫不猶豫的縱身跳出窗外。
「啊？」沐子莙在雨空中輕輕的叫了一聲。
史向野向她飛躍而來，眼神瘋狂，但是沒飛出多遠，身體一沉就向下墜去！還沒到地面，巨大的刺激就已經讓他昏厥了過去。
「老爸！」史小明大叫了一聲。
猛醒過來的沐子莙向下衝去，在史向野的身體距離地面還有2米的地方抱住了他，並順手隔空將那把竟然還沒有破碎的臥塌高高捲起，準確的拋進那扇被打爛的窗戶裡。
「轟隆！啪！啪！」兩道閃電幾乎同時打在了花園中。2名花園的保安員身穿軍用雨衣，打著強光手電筒出現在他們的下方，踩著地上的碎玻璃後便茫然的揮舞著手電筒向上方尋來。
沐子莙托著已經昏迷過去的史向野，對自己的兒子做了個手勢，接著便托著他向海灣上空飛去。她身上的氣泡已經擴大了範圍，把她懷中的那個男人也包裹在了其中。
在這個氣泡當中，只要她願意，就可以將外面的光和聲都屏蔽掉。當然，這也會隨著屏蔽度的提高，加劇她異能力的消耗速度。但是對於實力已經接近8重標準的沐子莙而言，眼下的這種狀態，再支撐上10多個小時是沒問題的。
海灣上空的暴雨中，這個小小的，不被風雨和雷電襲擾的空間，此刻就屬於她和她懷中的這個男人，她的情人，她的男人，她一生中第一個也是唯一愛過的男人……
……
「猴子！你再不跑快點，我就不等你了！」那個16歲的少年從樹梢間飄逸的掠過，同時大聲向後面喊著。
「史老二！我……我確實跳不動了……今天都……都2個小時了！」遠遠的，他的小夥伴在樹枝間邊跳邊喊。
就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化成的那棵樹上，飄逸的少年凌空打了個空翻，然後輕輕的落在樹杈間，其實，那個位置就和現在他待著的位置差不多。少年從腰間的儲物腰帶裡掏出瓶礦泉水，大口的喝著，並笑嘻嘻的對快接近的夥伴叫嚷著：
「猴子，你要再不努力，後年畢業可就難了！這可不是你們家的神箭門，那幫老傢伙可不會給你同情分！」
少年的夥伴笨拙的從另一棵樹上跳過來，只是有那麼10來米遠，落地時還濺起來一團草屑！他踉蹌的衝到自己身下，手扶在自己的軀體上，彎腰喘著粗氣。
不知道為什麼，身上的這個少年一點都沒讓自己煩，可他的夥伴只是這麼搭了搭手，卻讓自己一陣的厭煩！於是，暗用神通，讓一根木刺不輕不重的給了少年的夥伴掌心一下！
「啊！」那個傢伙果然暴叫一聲，舉著那只可惡的手開始跳躍打轉。自己身上的他急忙便落了下去，抓住夥伴的手問道：「被刺紮了？我來看看！」
陽光下，他將那個傢伙的手掌高高的舉起，藉著太陽仔細尋找著，嘴裡還嘟囔著：「猴子，你可真夠倒霉的，這種喬木科的樹，刺很少的，竟然能被你碰上……」
那時候，一種千年不曾有過的感覺突然襲上了自己的心頭，自己甚至開始嫉妒起那個被刺了一下的可惡傢伙起來。要是現在，自己能化回人形，讓那嘴角翹起的少年含著笑，將自己手掌抓起，衝著陽光仔細的看，那該多好啊！
「起風了嗎？猴子。我怎麼覺得後面這棵樹剛哆嗦了一下……」
……
「雨……停了嗎？」懷中的男人終於醒轉過來，眨巴著他那雙依舊清澈的眼睛，古怪的問了一句，接著，嘴角費勁的牽動著，咧出笑紋。
她低頭看著此刻在懷中的男人，她的情人，她的男人。史向野微笑的又說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我一直在等。」
沐子莙的眼淚佈滿了眼眶，睫毛閃動著，輕聲說道：「傻瓜，你這些天都在等我？」
「不，是這些年。」史向野伸開手臂，環住了沐子莙的纖腰，身體蹭著往上爬了爬，能夠和沐子莙臉對著臉。
雨不知道是還是那麼大，可至少在這個小小的氣泡內，安靜的只能聽到兩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只是下墜的那麼一小會，史向野的頭髮就被雨水淋濕了。此刻被濕漉漉的頭髮沾在他的寬大的額頭上，樣子很狼狽，但是他的臉上卻滿是驕傲的笑容。
沐子莙沒有再問他為什麼會跳，因為她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剛才的心思：他怕自己真的就那麼飛走了，他怕再也見不到自己了！
兩個人就這樣在大雨中擁抱著，在半空中擁抱著，如同很多年前在一起擁抱著一樣。
史小明這時候已經飛到了這裡，但他沒有過去。他只是站在自己的那塊飛板上，任憑雨水澆在自己身上。眼裡滿是眼淚。他差不多要大喊了：這就是我的父母！他們是真心相愛的！我不是一場陰謀的產物，看吧！我的父母是真心相愛的！
「兒子！過來！」史向野一手抱緊妻子，另外一支胳膊向不遠處的史小明揮了揮。
史小明飛過來，圍著父母轉了一圈，當他看到母親臉上的淚水時，立刻從飛板上跳到父母之間，緊緊的和他們抱在一起。
這個奇異的三口之家就這樣，相互擁抱著漂浮在海面上的夜空中。身旁不遠處，那只空蕩蕩的飛半在晃動著。這時候，大雨突然就停了，他們身下的海面上倒映著遠處城市點點的燈光，蕩漾不定。
烏雲看上去就要散去了，也許，等一下就能看見那滿天的星光和月亮。但這只是也許，因為就在這一家三口沉浸在團聚中時，一些小小的黑影正遠遠的，從四周，從海面，從上空靜悄悄的向他們包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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