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宜蘭蝶姬舊事 文 / 埃熵
暉原推開籐一,她笑了笑:
「我沒事。」
籐一放開暉原,他看了看這件客棧的房間,然後無奈的笑了笑:
「這案件恐怕又是無從查起……」
此刻,客棧的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的吵鬧聲音,又有打鬥的聲音,不用暉原提醒,籐一已經從門口掠了出去。
來到下面的時候,卻看見那幾個捕快和一個蒙面女子扭打在一起,雖然是蒙面,可是她的一雙眼睛卻是晶瑩閃爍——竟是在哭。眼見著雙方打得不可開交,就似乎要出了人命,籐一才一把過去,抓住了那個女子的手,將她拖開。
這個時候,是近了她的身,籐一才問道一陣撲鼻的蘭香,加上那身形的熟悉,籐一驚訝的鬆開了手:
「宜蘭?」
那女子正是蝶姬的侍婢宜蘭,她看著籐一,「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地面上,然後嘶聲力竭的哭了起來。籐一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宜蘭和蝶姬在他的眼裡,都是那麼冷漠和驕傲的女人,蝶姬妖媚、宜蘭歌喉動人,籐一從未見過她們哭泣,宜蘭這個時候卻在籐一和這麼多人面前哭的那麼傷心。
捕頭看了看那個女子:
「籐一公子,你和這姑娘是舊識?」
籐一點頭:
「她是松江醉鄉樓的歌姬,你們應當認得。」
松江醉鄉樓,那是天下男子的夢想,那個溫柔鄉,不僅僅是因為蝶姬的艷名在外,也是因為那裡出眾的名聲,甚至高過了秦淮沿岸。
捕頭哪裡會不知道,他連忙仔細看著那個女子,這才看清楚了她的絕色,看到了她的精彩。看見了她身側繫著的一副紅牙板。
宜蘭坐在地上,她看著步菲的屍體,瘋狂的搖晃著那個已經昏迷的人,:
「小姐,小姐,我終於為你報仇了,你到底看見沒有,你看見沒有?你醒過來,你醒過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此言一出,捕頭舒了一口氣,籐一卻心中一緊,宜蘭她在說什麼,她不是蝶姬的婢女嗎?她為什麼要叫步菲小姐?
「宜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宜蘭抬頭看著籐一,她眼中有近乎瘋狂的顏色:
「籐一,你不是最說錦朝的律法是能為大家伸冤的嗎?為什麼我的小姐屈死,你卻無能為力,為什麼她會死的這麼慘,你說,為什麼?」
「這……」
宜蘭笑了,她臉上的面紗脫落,她的容顏絕美,可是同時是慘白,她笑著看著步菲的屍體:
「小姐,你不要怕,我會來陪你的。」
說畢,她竟然舉掌要向自己的額頭頂一掌毫不猶豫的拍下去,早就知道她生無可戀的暉原,在遠處抽了一個捕快的刀,擋住了宜蘭的手。
宜蘭看著暉原,她笑了笑:
「你就算不讓我『自殺』,我也是要死的……」
此言一出,她的唇邊就濺落了一串殷紅的血珠,滴落在她的裙子上,剎那間就是一朵美麗的牡丹在她的裙子上綻放開來,然後顏色逐漸變黑、變得濃重。
「你中毒了?!」籐一這才看出來,怪不得剛才抓住她的手的時候,覺得自己抓住的不是一個「活人」,怪不得她武功如此高、和幾個捕快打鬥都會糾纏那麼多時刻,原來她早就中了毒,而且她的內息混亂,這個時候,恐怕是再也沒人能夠救回來。
「中毒了?讓開給我看看!」這個時候,一個白衣的女子自旁邊的人群中走了出來,不等籐一和暉原允許,就已經搭上了宜蘭的脈搏。
宜蘭沒有理會那個白衣女的動作,她只是帶著一些癡囈的喃喃自語道:
「他對我還是有情的,對不對,小姐……他、他、他還讓我能活著見到你……」
「這毒已經行至任督二脈,你們且退開半步。」白衣女子的聲音帶著威嚴,她此言一出,本來想要阻止她的籐一也不由得放開了手,往後退開了半步。
在籐一退開的時候,白衣女已經出手,五十六枚銀針從她指尖飛出,速度快的讓人都來不及眨眼,像是雨簾又像是流星,這五十六枚銀針一定,她便是捻動右手之中連著銀針的細細蠶絲線,然後左手自背後藥箱之中取出一個膽瓶,然後將藥膏塗在上面,那淺白色的藥膏順著蠶絲就流到銀針之上,然後流入宜蘭的穴道之中。
白衣女安靜的看著,然後在一瞬間,右手略微一用力,她抽出了五十六枚銀針,同時左手快速的拂過了五個穴道,宜蘭只是悶悶的哼了一聲,就失去了知覺昏了過去。
她在宜蘭閉上眼睛的時候,才將膽瓶放回自己的藥箱裡面,從裡面掏出了一張寫好的藥方,遞到籐一手上:
「這毒乃是千里追魂香,每日三次發作,六日喪命。用此方日用三次,不消兩天她便能痊癒。再抓些調理氣血的方子,她的氣脈受到重創。只是……」
看見她欲言又止,籐一也知道那個是高人,自然連忙追上一句:
「只是什麼,煩請姑娘告知?」
「只是,這千里追魂香,需用那龍涎香做配料,而這龍涎香,自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物件。」
看見籐一變了臉色,那個白衣女子也是一笑,然後就在一笑的時候,她就消失在了眾人眼前,憑空消失!
籐一卻是看清楚了——那個女子的輕功,出神入化,並非一般人能及,這樣的輕功簡直和那天下第一大盜上官末塵不分伯仲,她究竟是何人?江湖上似乎並沒有這樣一號人物。籐一回過神來,看著暉原,暉原只是望著那個女子消失的地方,微笑。
「怎麼,你認識她?」
「嗯,也算是認識,她給過我很多藥材,也算是熟悉吧。」
「她是?」
「玲瓏先生。」
暉原的回答很簡練,可是卻已經足夠概括,籐一也能從這四個字裡面,看見那個江湖神醫的風采。
「好了,」籐一回頭對著那幾個捕快,「你們回去給你們縣官大人報告,就說這個案件我籐一接手了,如果上面問起來,就說去六扇門找老頭子討個說法吧。」
那幾個捕快一邊唯唯諾諾一邊驚訝籐一竟然把六扇門的管事大人說成是「老頭子」,他們七手八腳的把步菲的屍體抬起來,然後按照籐一的吩咐找個地方埋了,然後捕頭帶著幾個捕快將附近的百姓驅散了,就自己回到府宅裡面了。
籐一和暉原守在宜蘭的床邊,兩個人都奇怪的看著宜蘭,籐一先發問了:
「你覺不覺的她很奇怪?」
「奇怪啊,明明是個婢女,可是卻有兩個小姐,她的武功路數是出自絕戀城的,可是蝶姬和步菲都出自於絕戀城,你猜會不會是因為蝶姬和步菲的矛盾衝突?」
「可是,那個千里追魂香的事情……」
「你既然都已經猜到了,幹嘛要問我啊,好了你好好守著你的老相好吧,我要去睡覺了。」暉原白了無聊的籐一一眼,籐一看著暉原起身就要去睡覺的樣子,他氣急。
「誰說是我的老相好?!」
「只是,籐一啊,」暉原毫無歉意的回頭,「你怎麼都喜歡比你大的女人呢?」
在籐一將桌上的杯子丟過來之前,暉原已經合上門偷笑著出去了,籐一丟過來的一套瓷杯,砸在門上掉落下來,碎裂成幾塊。
他回頭看著宜蘭,宜蘭也不年輕了,三十歲出頭的樣子,她雖以歌喉聞名,容顏也保養得方,現在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老的感覺,反而是有不同的韻致,她的美麗和步菲、蝶姬的都不一樣,她的美麗是一種不張揚的美麗。
龍涎香,籐一沉吟,那種香料因為它本身的貴重,在江湖上和平常的百姓家裡很少。而且名字很好聽,近年來被皇室壟斷,不允許民間使用。
單說是一個龍爪的圖案在民間都是有講究的,皇室五爪龍,平常的百姓四爪。
何況是象徵了權利和地位的龍涎香,如此推斷,至少宜蘭的中毒是和錦朝皇室扯上了關係,那她究竟是什麼人,身份是蝶姬的婢女還是步菲的婢女,她和蝶姬、步菲之間到底隱藏了什麼。
籐一慢慢的回想起這些天他們在松江和在南嶺所經歷的種種之後,他知道一定有什麼細節他是遺漏了的,想著想著,自己懷裡的釵子掉了出來,蝶姬給他的釵子,在這個時候,似乎顯得更加詭異,在夜色下顯示了不一樣的光芒。
還有,那個殺死了千里的神秘女人,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對千里動手,這些事情和蝶姬那個女人有關沒有,而且南嶺絕戀城在一夜之間滅門,而且無一人生還,兇手至今逍遙法外,而且似乎這個兇手並非是為了揚名立萬,他甚至都沒有留下自己的姓名。
至於蝶姬,這個殘忍、冷漠、妖媚的女人,本身就是一個謎,她是怎麼樣當上五皇子的寵妃,她是如何變成了南嶺絕戀城的城主,籐一都無從得知,只知道,她這個女人的善心是偶爾的,她給自己這只釵子,是不是要再次掀起江湖上的腥風血雨,也是不知道的。
畢竟,女人是很難理解的,而蝶姬,是女人之中,最為難理解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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