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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胡姬花開花落(下) 文 / 埃熵

    吃一頓飯,本來要花上暉原一兩個時辰的時間並不是什麼怪事,不過這一頓晚飯卻的的確確是要了暉原三個時辰,從日落一直吃到了月升。卻不是暉原自己想要吃那麼長的時間,饒是礙於禮數和面子,不得不如此。

    當然,暉原本不是一個重視禮數和面子的人。

    但往往一個人的一生中,就是會有那麼一些意外和破例的。此時的夜,已經很深了,寒露重垂。暉原身上只穿了一件淺綠色的袍子,袍子的邊一直拖到地面上。由於做工的精細,那袍子的邊角都細細的用描金的黃線密密地縫過一遍,遠遠看上去就是一道金邊,顯得素麗、典雅。袍子上還有繡上去的幾朵淺白的彼岸花,腰間用一根白色的腰帶繫住。她的頭髮還是不長不短,恰好及肩。

    她一個人站在後院的魚池之前,靠著假山,頭頂的一輪白月,映在水面上,很是淒清。子夜剛過,暉原卻沒有什麼睡意,她本來就精通陣勢,加上現在術法能力卓然,在王府裡面穿梭,本來也就不是什麼難事,守衛沒有發現她,自然,她也不會去驚動守衛。

    然而,還是有人的腳步聲傳來,暉原也沒有跑,她頭也不會,就開口說:

    「這裡的風景,還是那麼美,怪不得你平日裡,喜歡駐足於此。」

    來的人也是微笑,走出了陰影,站在月光下、暉原的旁邊:

    「夜裡不睡,把我王府攪個底朝天,似乎也是你的喜好。」

    暉原轉頭,看著帶笑的羽臣,她本來還有些微笑的臉,此刻卻變得很憂傷,長歎了一口氣:

    「羽臣,我……」

    「皇后,本也是個可憐人。」羽臣卻打斷了暉原的話,他皺眉:

    「你們,本不該回來。」

    暉原一愣,不知道凌羽臣在說什麼。

    然而,凌羽臣這個時候展顏一笑:

    「不過,回來就好。」

    「但是,你……」

    「人各有命,不是麼……」羽臣凝眸看著遠方高聳的墮星台,「世事如棋局局新,天心難測,誰也不知道命途最後會歸於何處。你可知道,黛蘭,本是摩髯派來刺殺我的。」

    暉原聽了這話,臉色微變,很快卻笑了:

    「她如何是你對手?摩髯此舉未免有些弄巧成拙。」

    「然則我若將她送到刑部,戰爭自然一觸即發。」羽臣補充。

    暉原想了想,忽然明白過來:

    「摩髯很聰明,嫁一個女兒過來,就一瞬間牽制了錦朝的兩個皇子。」

    羽臣讚許的點頭,黛蘭身為胡人公主,在錦朝出不得半點閃失,六皇子首先難辭其咎。就算黛蘭不出任何閃失,五皇子和六皇子之間的矛盾也在逐步升級。摩髯本來就是先和五皇子凌修彥在合作,現在又將女兒嫁給了六皇子,難免是一著「一石二鳥」的妙棋。

    「不過,摩髯還是算漏了一著。」暉原笑了,她笑意裡面有調侃的味道。

    「什麼?」羽臣沒有明白。

    「他啊,算漏了我們的六皇子的魅力。」暉原這個時候已經笑意連連,可是羽臣卻皺眉,看見羽臣皺眉,暉原自己也驚訝,她收攏了笑容,然後認真的看著羽臣。

    兩個人之間沉默了很久很久,暉原才重新開口: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她、她是愛你的。」

    ——黛蘭看向羽臣的眼神,暉原見過一眼就不會忘記,那種眼神帶著熾熱和隱忍,絕對是愛到了骨子裡面的深情,就算不用讀心術,只用女人的直覺,便也就可以清楚的知道。

    「看得出來,看不出來,又有什麼差別呢?」凌羽臣收回了目光,側頭看著暉原,他的依舊英俊儒雅,但是神色之中已經帶著一絲倦怠和迷離。

    「你的毒傷好些了麼?」暉原換了一個話題,她知道,羽臣不願意提起黛蘭,特別不願意在自己的面前提起黛蘭,所以也就很懂事的提起了這個事情。

    「木樨之毒,本來也就無解。」羽臣還是笑著的。

    「啪」暉原毫不猶豫的給了羽臣一個毛栗,她叉腰:

    「那你大晚上的不休息還出來和我聊天?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注重保護!」

    羽臣先是一驚,然後他還是微笑:

    「好。」

    「哎……」暉原長長的歎氣,「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會點點頭就同意呢?」

    凌羽臣第一次看見暉原這樣的表情,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然而卻始終覺得不妥,最後也沒有說出來,他只是一把將暉原摟入懷裡,什麼都沒有說,他甚至閉上了眼睛。暉原突然被凌羽臣摟入了懷裡,靠在他的胸膛上停著他的心跳,那是一個很安靜的夜晚,幾乎每一聲寒鴉的啼叫都能夠清楚的聽見,而在這個時候凌羽臣的心跳也是安靜的,並不是咚咚很有力,很平靜——就像是他的人,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是安安靜靜的一個人,話不多,心裡卻裝了太多的事情。

    暉原沒有掙脫,凌羽臣卻已經放開了暉原,他拍了拍暉原的肩:

    「早些去睡吧。」

    沒有等暉原回答,凌羽臣就已經一個人從他來的方向走回了陰影裡面,暉原看著凌羽臣一個人離開的,她也沒有挽留,不是因為不想要挽留,而是因為暉原知道自己根本就挽留不住,凌羽臣雖然看上去文弱、也是毒傷很重,不過他的心裡是很堅強的,任何人想要改變都無法改變。

    然而,暉原,沒有看太久,因為,她身後有人。

    暉原回頭,看見了那個白衣的十五歲女子,那個叫做蓮香的婢女。就在暉原回頭的那個瞬間,已經是寒光閃過,蓮香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對著暉原的喉嚨就捅了過來,不是什麼必殺的招式,甚至毫無章法可言。唯一的優勢就是距離很近,暉原不見得躲得掉。

    暉原只是微微一笑,嘴唇開闔,那把刀就凌空的停在了她下巴下面,再也無法靠近她的喉嚨一步,蓮香用盡了力氣,不僅無法向前,刀就像是被什麼凝固在了那裡,拔也拔不出來。蓮香驚訝之下,暉原已經從刀鋒前面閃開,看著蓮香,還是笑了笑,匕首「叮」的一聲掉落在了地面上。

    「你、你、你……」蓮香還是一個孩子,她看著暉原,本來眼中像是毒蛇一般的光芒已經變成了一種恐懼:

    「你到底是人是鬼?!」

    暉原聳肩:

    「你猜。」

    「蓮……香!」這個時候,一個臉色慘白的人,已經站在了魚池的對岸,她當然看見了這個場景,她現在才出聲,驚恐之中,帶著害怕。

    「公主?」蓮香和暉原幾乎是同時喊出了黛蘭的名字。

    「蓮香你怎麼可以殺人?!」黛蘭渾身顫抖,她跑了過來,本來就是羸弱的身子,這個時候顯得更加的弱小。

    看見了黛蘭,蓮香揚眉看著暉原:

    「我本事不如你,殺不了你,但是我想要殺你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和皇子妃沒有關係,你要殺就殺。」

    看著蓮香,暉原忽然覺得很好笑,她笑了:

    「我只是好奇,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殺我啊?」

    蓮香一呆,然後她憤憤的說:

    「你自己心裡清楚!」

    黛蘭一把拉住蓮香,然後自己對著暉原行禮:

    「姑娘,這個孩子不懂事……」

    「呵呵,沒有關係,我只是覺得好玩,」暉原笑,然後她看著蓮香:

    「倒是說說,為什麼殺我呀?」

    「因為你是暉原。」

    「叫暉原就得死?」

    「對!」

    「蓮香!」黛蘭一個耳光就打了過去,她本來力氣就小,這個耳光也沒有多響,但是蓮香臉上還是紅腫起來。

    「就算您打我,我也要說……」蓮香眼眶中帶著淚水,「您在這裡受了那麼多的欺負,難道還要忍下去嗎?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在佔盡了先機的時候,就要先動手,不然就會吃苦頭。六皇子就算待您很好,他心裡也是裝著別人的,現在這個人就在你的面前,你不動手除掉她,你還在等什麼!」

    暉原和黛蘭聽了心裡都是狠狠的一顫,沒有想到一個才十五歲的小姑娘,口中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黛蘭臉刷的就紅了,伸手就想要給蓮香第二個耳光。然而,她的手卻被暉原凌空截住。黛蘭第一次感受到了暉原的手,那是一雙修長而富有彈性的手,肌膚的光潔程度難以想像,就算是保養得再好,也不可能有那樣的肌膚。因為,那種肌膚就像是初生的孩子一般。

    「好像我的情敵都是公主啊,我還面子真大。」暉原偏頭,笑了笑。

    黛蘭和蓮香都是一驚,然後暉原就已經放下了黛蘭的手,她看著蓮香說:

    「雖然我很喜歡羽臣,但是,你也對你們家公主太沒有信心了吧?」

    蓮香不理解暉原在說什麼。

    「黛蘭那麼漂亮,做得一手好飯,懂事有禮貌,你還沒有信心?」

    「我……」

    「再說,我現在也很希望,你能好好照顧羽臣,」暉原忽然眼神黯淡,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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