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靜水暗藏殺機 文 / 埃熵
「那,暉原小姐,我們是要……」管家看見暉原笑了,他反而不知道暉原要幹什麼,按理說,他這個管家在這個時候,應該的是去問這間宅子的女主人,住在西跨院那一片蘭花之中的黛蘭公主——高高在上的六皇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管家就是跑過來問了暉原。
或者是因為,六皇妃她敵我未定?
「管家你就回去躺著休息吧,不過,在此之前,可否隨意找間客房給我,我若是就守在這屋子裡面,恐怕你們六皇妃見了又要和我計較了。」暉原笑嘻嘻的。
「那宮裡……」
「六扇門的自然會料理。」暉原笑了,她心裡再清楚不過,宮裡出事,最早知道的,當然是六扇門,而在這個時候,老頭子還有心情去逛窯子,一定不是為了守住自己的承諾,反而是要有謀劃,什麼謀劃需要在煙花之地掩人耳目,暉原也不便點破。
老管家畢竟是久經朝廷之人,立刻就懂得了暉原的意思,他點頭,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小姐跟我這邊來。」
至於六扇門老頭子那邊,老頭子那麼精明的人自然不會真的去逛窯子,所以,他傾了六扇門之力,自然是要去見一個不得不傾六扇門之力去見的人,一個必須要籐一和八公主去請都不一定請得來的人。一個只有在窯子裡面相見,才能夠掩人耳目的人。
——當今皇帝。
但是自從請來了皇帝,籐一、凌子墨、無影和益陽就被老頭子趕了出來,那屋子裡面只留下了皇帝、老頭子和踏浪、蘇木。
「師傅這是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益陽好奇的問。
「師傅看來已經知道了這個案子的始末。」無影慢慢的說。
「我看,我們當今皇帝,也並非有不朝的心。」籐一緩緩的說。
「籐一,你這是什麼意思?」
「若真不理朝政,如何過問六扇門內種種,單聽我說一句六扇門內變故,他便願意隻身與我前來?若真是為了一個女人,那麼這些年我朝朝綱早已紊亂。」
「怪不得,我這丫頭那麼傾心於你。」背後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推開,當朝皇帝站在門口,看著籐一,淡淡的說出了這句話,不怎麼稱讚,卻也不是貶低。
那人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是還是清朗俊逸,也不怪錦朝的眾位皇子和公主,都是俊男美女,看來自從那開國皇帝闖了那亂世,滅了十六個諸侯國,最後終於建立了這麼一座錦朝,然後又為了自己的髮妻而縱身死在城樓上開始,這個朝廷,注定了是金戈鐵馬,同時,風情萬種。
「皇上謬讚,我這徒兒不會說話,還望皇上海涵。」老頭子已經用嚴厲的目光截斷了籐一的話,皇帝的心思,豈是常人能隨意揣測的,若是中了,皇帝嫌你聰明,來日必然殺你滅口,若是不中,皇帝嫌你愚魯,將來必然不受重用。此般糾葛,真是做人臣子不得不懂得的道理,說與不說,全然天子一念。
「籐一,我卻想要問你一句。」當朝天子冷眼相向,益陽早就已經躲在了凌子墨背後,凌子墨也是不敢看那人,籐一自己依然鎮定自若,他笑:
「陛下請說。」
「龔姓,你是不齒。那我的女兒,你是不配麼?」
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提起這麼一件事情來,籐一和凌子墨都是瞬息萬變的心情,當年鮮衣怒馬、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正是年少,如今物是人非、塵緣皆散、斷弦難續,何況是人心。見籐一不答話,皇帝冷眼:
「男子漢大丈夫,出得朝堂、入得江湖,但輸在一個『情』字,枉為開國之後。」
「但輸在一個『情』字,枉為開國之後。」籐一隻是慢慢的重複了一遍,他一樣冷眼看著皇帝,要翻舊傷口,他籐一不怕他皇帝,籐一如今了無牽掛,皇帝卻是滿心的希望,他從來不怕。
在場所有人聽見籐一重複那句「但輸在一個『情』字,枉為開國之後」,全部都是心中一寒——
這個天下,總會有那麼幾件事情,是讓人刻骨銘心的記在心裡的。
比如,錦朝的開國皇帝,在建立的錦朝的時候,立了和自己南征北戰一路支持他的賢內助、自己的髮妻為皇后,誰知那皇后竟然在皇后冊封的大典上,一躍城樓身亡。數年之後,引得當朝皇帝為了佳人,也不惜在城頭縱情一躍,死得另天下人咋舌,當真是情深不壽。
比如,錦朝歷史上有一位皇帝,為了自己看中的一個煙柳女子,竟然是不要了皇位,自己跑了出去,在江湖上,成就了一段俠侶佳話。
比如,當朝皇帝,為了自己的皇嫂,竟然能夠翻雲覆雨,一夜之間另自己的兄長全家全部暴死,然後皇位易主,娶了嫂子。
那句,「但輸在一個『情』字,枉為開國之後」正是說了籐一又鞭笞了自己,都是枉為開國之後。
皇帝的臉上明顯有了震怒,他盯著籐一看了良久,終於大笑出口:
「好好好!好一個天下第一捕快籐一公子!」
皇帝一笑之後,就很快命令隨從,自己趕著回宮去了。宮裡還有一場好戲,如何能夠缺了他真龍天子這個主角。
「八公主,你快些趕回去,想辦法讓你母妃收手,若是此刻不收手,那麼,後果不堪設想。」老頭子卻是適時加上了這麼一句。
凌子墨聞言,一愣,終於明白了什麼,看了籐一一眼,飛快的騎馬奔了出去。
這個時候,籐一、無影和益陽才看到室內,室內已經只有蘇木一個人,那青衫的蘇木,竟然此刻已經是目光呆滯,失掉了靈魂。
「是尹貴妃?」無影已經明白了。
老頭子沒有時間對無影解釋什麼,他只是丟下兩句:
「照料好這裡。」
「籐一,你跟我去六皇子府上走一趟!」
若說老頭子的功夫高,其實他的功夫,是高的深不可測,就算是籐一,這個跟隨了他多年的弟子,也第一次覺得,他的功夫,乃是深不可測。這樣一個人,當了六扇門的總捕頭,恐怕也就是這個天下那麼多年能夠相安無事的緣由。
籐一這麼評價是因為,老頭子的輕功是在是太高,他幾次追不上:
「師傅、既然你說皇帝會解決這麼一切,你還要趕那麼快做什麼……」
「你要是不想皇室裡面在死幾個人,就給我腿腳麻利一點!」風中傳來老頭子的呼喝聲。
這個夜晚,注定了,是一個不眠不休的夜晚。京城裡面,朱雀大街上面燈火通明,禁軍調動頻繁,皇城裡面,更是五步殺一人,十步死一人,東倒西歪,已經是兩派人馬,傷的傷,殘的殘。
而,在朱雀大街上面的三處地方,早就已經是燈火通明,誰人都不用睡了。六扇門如此,五皇子府如此,六皇子府,自然也是如此。
暉原太累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是熬夜去探案或者去抓人了,自然是沾了枕頭就睡下來。所以,她並沒有看到此刻,逕自披了一席長長的披風,站在院中,折了月桂的凌羽臣。
還是那個身披月華,一聲書卷氣,驚才絕艷的六皇子凌羽臣,神色之中始終是帶著憂傷的六殿下,縱能奪取胡人兵馬首級在西域和胡人翰旋八年,橫能在朝堂之上化解一場又一場得文武相鬥。兵法佈陣、玩弄權術,他六皇子不在話下,自然也不屑一顧。此刻,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桂花和月亮。
「沒想到總捕大人,也是深夜造訪,想必定是急事。」
凌羽臣忽然開口,纖細的手指微微用力,竟然折下了一支月桂,那月桂本來就是淺白、淡香之物,清淺孤冷,也配了凌羽臣這衣服和個性。
仙風道骨,不染塵俗。
院子裡面空無一人,然而老頭子自然是帶著弟子從天而降,落在凌羽臣身前,老頭子看著凌羽臣,眼下凝結成霜:
「宮中染血,六殿下仍然有如此雅興,當真讓老頭我很是佩服啊。」
凌羽臣也是微微一笑,挑眉:
「聽總捕的口氣,似乎那宮廷血腥,乃是我凌羽臣所為?」
凌羽臣的語調不見得高,但是也已經是薄涼微冷,他看著老頭子,接著他不等老頭子說什麼,已經是笑著走上前一步:
「想不到,我凌羽臣一條殘命,竟然換不得總捕的信任。」
他說的清淡,但是卻婉轉淒清,讓人聽了心神一滯,本來是來興師問罪的老頭子,竟然此刻不敢直視凌羽臣的眼睛。
「你氣我明明早就知道了踏浪是尹貴妃的殺手,卻偏要給暉原點明了去路,讓她當著眾人的面揭穿踏浪身份,讓他不為了六扇門而捨身成仁嗎?」
凌羽臣往前一步,逼視著那個老人:
「那麼,我是不是應該學學總捕頭你,將一個殺手留在自己身邊,明知是利刃,會傷了自己三分,卻仍要因了著好劍,去劍走偏鋒?」
「六殿下明白人裝糊塗,可知此番染血,傷了無辜?」老頭子頹然說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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