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九泉長笑問蒼天 文 / 埃熵
含笑九泉。
劇毒陣慢慢的一寸一寸收緊,把北宮逆逼得不能抽身,縱使他的「斜簫夜雨」劍法可以保得了他此時不被毒傷,可是,那是沒有人可以躲開的毒陣。當年絕戀城主所摯愛的人,就是死在了這樣的毒陣之下,何況,那個能被稱做為人中之龍的人,都抵擋不了,何況是北宮逆,這個病弱公子。
付煙淼一直在安靜看著,她髮髻裡面淡藍色的髮簪發出淡淡的光芒。
「老闆娘,你要救他麼?」雪小血突然回頭,一把毒針快而迅速的射向了瑰瑤。
瑰瑤躲閃不及,但是她還是藉著雪小血的力道,順勢割開了蜘蛛絲,卻在割開的瞬間,口中吐出了一口極其艷麗的紅色鮮血。
「老闆娘!」雲瀟一把扶住她,「你——」
「雲公子,這些年,若不是你的支持,有見客棧早就已經被各種殺手組織擊垮。瑰瑤雖然心存感激之心,奈何這龐大的產業不是我一個人。若是對公子開了例外,那麼,就會有太多的人例外,所以——」瑰瑤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老闆娘,你不要說話,我幫你封住血脈。」雲瀟出針。
「雲公子,你聽我說完」瑰瑤卻在這樣療傷應該保持安靜的情況下還要繼續說,「多年相識,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從來不出店見客。江湖人,都說我瑰瑤是仗著容貌迤邐就不願意見人,可是,你知道的,我知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見人。」
「我知道,老闆娘,你不要再說話了!」天,雪小血竟然用的是狼毒淬過的毒針,這種毒藥會讓人逐漸虛脫而死的。雲瀟的藥箱裡面沒有魚石脂,根本沒有辦法止住毒性。
「所以,雲公子,我不管你回來之前經歷了什麼,我只是、只是想要告訴你,當做即做,否則眾生悔悟。」說罷,瑰瑤就已經昏了過去。
雲瀟針行經脈,盡然把自己的所有空門亮給了端鶴門的殺手,雪小血也沒有閒著,揚手就是一支見血封喉直直射往雲瀟的厥陰俞穴,要知道,那個可是死穴。雲瀟是當大夫的,雖然不回頭,可是他也知道,一旦射中,就會衝擊氣機,破心經、肺經,氣血紊亂,嚴重的易導致死亡。
就在那支見血封喉要擊中雲瀟的時候,他突然放下已經封好了血脈的瑰瑤,直直站了起來,轉身,任憑那支見血封喉插進了他的肩胛。然後鮮血就順著他的白衣留了下來。
「雲瀟,你不會躲嗎?!」陸熙驚訝。
雲瀟笑,一把扯下那支毒針。自嘲地看了看有見客棧裡面的慘景,他似乎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雲瀟,你若是不救,那麼,我可就真的要殺了這個人喔。」雪小血扣動了含笑九泉的機關。
雲瀟抬頭,毒陣一旦啟動,雖然片刻之中傷不到樓上的朋友,可是……
北宮逆揮劍的同時回了頭,輕輕的開口說:
「對不起。」
然後,他竟然卸去了全身防禦,等著那些劇毒從四面八方鑽入他的體內。雲瀟震驚的看著他,北宮逆他剛才說什麼?他竟然會給他道歉?
看見北宮逆一心求死的舉動,雪小血遲疑。然而,就是在這個遲疑的一瞬間,雲瀟突然伸手修長的手指劃向了自己的面頰,然後突然客棧裡面閃過什麼東西。一道孤鴻的光芒,瞬間向雪小血射了過去。
沒有人看清楚雲瀟到底做了什麼,但是每個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道孤鴻的光芒,瞬間破解了那個沒有人能夠破解的毒陣,然後快速向雪小血的胸口擊去。
雪小血笑著一把抓住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北宮逆,擋在了自己的胸前。雲瀟似乎沒有料到雪小血會來這樣的一招,他來不及多想,就飛身到了北宮逆前面,那道孤鴻的光芒直接從他的腹部貫穿過去,他自己知道這樣的一擊,雖然沒有擊中自己的胸口,可是,他抬頭,還是笑了。
「雲瀟!你——」北宮逆一把接住他,他到底在幹什麼,他怎麼不知道,自己一心求死,是希望這個女殺手可以放過他,放過他的朋友,他欠他的東西,又豈是命可以還清的。他希望他平安離開,可是,他竟然做出這種不要命的事情來。
可是,等一下。
客棧裡面所有的人,都震驚的看著雲瀟,北宮逆低頭,一樣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依舊是白衣,雖然上面沾染了血污。
可是,他一頭烏黑的長髮,現在已經及到腰間,他的臉雖然依舊清秀,可是,他眉眼之間的容光,完全不再是那個白衣的年輕人。
他嘴角滲出的血絲,滴滴濺落在他的胸口。
怎麼看,他,都、都,不像是一個男子。
「呵呵,我很開心,能逼你使用孤鴻攝。」雪小血笑了,卻是邊笑邊揮手讓手下的人解開了所有人的毒。
「過去,就是過去,你又何苦——」雲瀟這個時候靠在北宮逆懷裡,口氣卻是他從來沒有的落寞。
「何苦逼你露出你的真實身份麼?」雪小血說著,從懷裡拿出了一瓶千頭柏,止血退瘀最是有效,逕直丟到了北宮逆面前。
雲瀟看著她。
「我只是很想要知道,八年以前,我用見血封喉殺掉的那個我今生最好的朋友,現在是不是還活得好好的」雪小血的口氣突然也落寞了,「我終於不用殺掉我自己,給你報仇了。」
雲瀟咳血,北宮逆急忙把藥送到他的嘴裡。這個時候上官末塵想趕過來,卻及時被聞音拉住了。
「我以為你早就死了,直到後來接到殺北宮逆命令的時候,見到你。你用出了那只失魂蟲。我知道,璃被我冰封、師傅被我軟禁以後,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有失魂蟲,而恰巧多年以前我在祁連山下沒有找到你的屍體。所以,我一直存在有懷疑。」
「小血,咳咳。」雲瀟掙扎著坐了起來。
「你見到我,不認我。我以為你失去了記憶。而且,你寧願被我、被翼月教的人追殺,傷成那個樣子,你都不願意展露你的武功。為什麼?」
「呵呵,」雲瀟笑了,帶血泛白的嘴唇透出了誘人的色彩,「我不想記得,自然就忘記了。有的時候,忘記,是一件好事,不是麼。」
雪小血怔怔地看了看那個白衣如雪的人,她最好的朋友,她曾經為了另外一個人背判過他一次,這次,她在他的眼睛裡面看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最後,雪小血點頭:「是的,可是,我還是很看不慣你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
「雲小淺。」雪小血笑瞇瞇的最後加上了一句,然後,她帶著人馬迅速離開了。
是的,我是個女孩子。
我隱瞞了身份,每次都用喬裝的臉孔出門。世人都只知道我玲瓏先生雲瀟是個白衣公子,可是他們不會知道我叫雲小淺,是個女孩子。
「你——」北宮逆震驚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他,他,不對,她,竟然是個女子?!
「你終於不用再帶著那些有的沒有的在外面亂晃了」上官末塵笑了,躲開了聞音的阻攔,他一把抱起了雲小淺,「走吧,大夫,傷成這個樣子,你也太丟臉了。」
雲小淺卻是轉頭看著北宮逆,她剛準備開口說什麼。
卻只是聽見北宮逆冷冷的聲音:「煙淼、父親,我們走。」
雲小淺眼睛忽然亮了,上官末塵正準備拉開嗓子罵北宮逆的無情無義。可是北宮逆卻在要出門的時候,輕輕的開口,回頭定定的看著雲小淺:
「我討厭被人欺騙。」
在他北宮家的人馬沒入夜色之中的同時,雲小淺突然噴出鮮血,昏倒在了上官末塵懷裡。
付煙淼回頭看了看那個白衣長髮的女子,不能說她沒有驚訝,可是看見了雲小淺那樣微弱的笑意之後,她輕輕的歎氣,用手扶了扶自己淡藍色的髮簪,跟著北宮逆一起北宮府宅的地方走去。
輕塵給雲瀟切過脈以後,回頭對滿屋子關切的人笑著說:
「放心,師傅只是皮外傷。而且,上官公子你的那株碧蕺,很是有效。師傅的傷勢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只是需要臥床靜養。」
「可是,她中了孤鴻攝。」聞音擔心的看著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子,畢竟她真正的臉,有十年沒有見過天日,白得不正常不說,她現在受了重傷,唇色全無。
「不如我們用內功給她療傷?」陸熙提議。
輕塵搖頭:
「不用,師傅的孤鴻攝,她自己射出去,自己擋住。可是或許大家都不知道,孤鴻攝也是有毒性的,正好和含笑九泉相生相剋。如果用催動,反而會讓師傅中毒的,我們還是讓師傅自己養好病吧。過幾天再用內力也不遲。」
「末塵,你留下來陪小淺好嗎,我和梨棠去煮藥。」沈含鳶極有涵養的笑。
上官末塵點頭,這樣的事情,他是很樂意效勞的。
坐在雲小淺床邊,上官末塵看了看她的眉眼。和八年前初次和他相遇的時候一樣,只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天真的丫頭了。自從她在京城吹起笛子的時候,上官末塵就知道,在這麼八年之中,雲小淺已經漸漸變了,變得讓人無法琢磨,變得成長了。
然而,又能怎樣,讓她成長的人,不是他上官末塵,他自己都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完成。如果不是哥哥莫名其妙的死亡,他是絕對不會想要去完成那樣的大計。
上官末塵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他一直藏著的一隻塤,吹起了京城的曲子。他不知道雲小淺喜不喜歡聽,他只是知道,雲小淺是個喜歡音樂的人。
月色微涼,沈含鳶彈起了琵琶,樂梨棠的嗓音是天下最動聽的,她輕輕的哼起了江南的小曲,聞音看著有見客棧的夜色,她知道,在夜色之中,有些東西,一旦流逝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就好像小淺一直戴在臉上的容裝一樣,一旦卸下,她便是從此決定用自己的真面目來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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