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六 文 / 二踢腳
十六()
轉眼半月過去。
那劉神醫的醫術果然高明,金針行了十日,唐逸大覺目明神爽,心下也更信了這明目經的好處,自是日日勤練不輟。餘下時間,則是照顧病母,在集古齋中找些活計幫忙,馮謙看在眼裡,本不想讓這侄子勞累,可也知道少年心存了報答之意,想想也便隨他去了。
唐氏有唐逸和馮茹的細心照顧,吃喝也精緻許多,病雖沒有立刻就痊癒,但較之以前要強上許多,已能半坐著起來進食,聽唐逸和馮茹講些笑話,咳嗽也輕了許多。
這些日來,唐逸過的雖然忙碌,心情卻相當不錯,不僅生活有了著落。母親的病情也大見好轉,就連那馮平也不再來煩著自己。那馮平一連半月,都是很早出門,很晚才回家,馮家上下都以為他又恢復了本性,去與閒漢胡混,卻不想就在一行人將要起程出關的前一天,那馮平卻是很早的回來,而且回來的還不只是他一人,身後還領了個瘦高漢子。
這漢子年紀不大,三十來歲的樣子,身量雖然很高,可卻哈著腰跟在馮平的身後,一臉的謙恭卑微。
「平兒,這是誰?你怎麼把閒漢帶了家裡來?」
馮謙正與羅志說話,相談明日出發的事宜,唐逸也在一旁聽著,正說話間,就見兒子帶了個瘦高漢子來見,那漢子一看便不像正經人,馮謙的眉頭登時皺了起來。馮平在外與閒漢胡混也就罷了,怎麼今日膽子竟然大到敢往家裡領人了?還領到自己跟前?所以馮謙的臉色很不好看。
馮平一進門便在觀察自己父親的臉色,當下見了馮謙不快,忙道:「孩兒怎敢帶閒人回家?此次出關干係重大,孩兒也想為家裡出份力,所以便去尋了嚮導。」話說到這裡,馮平回頭使了個眼色,那漢子見了,朝四下裡團團的作了個揖,卑笑道:「小人胡三,自小便在關外長大,於那關外道路頗是熟悉,更是擅長觀察天氣,聽聞大爺要去關外,便毛遂自薦,想來幫襯一二。」
這胡三說話間,倒真有些關外口音,那關外長大之言倒也有幾分可信。
不過此次出行的人馬都已經準備妥當,就等了明日起程,忽然間來了個陌生人,馮謙心下卻是不願帶上,再說馮謙自己便是嚮導,當年他與唐逸的父親只是二人都在大漠裡走了個來回,莫說現在人強馬壯了。可這終歸是自己兒子用了心,老人卻也不好回絕,心下更道:「逸兒一來,平兒也孝順的多了,更是知道為我分憂。」
馮謙正自猶豫間,那胡三道:「大爺且聽小人一言,要說這引路指向,卻也尋常。聽少爺說,大爺年輕時更是隻身獨闖大漠,那更不是小人所能比擬。」
這胡三說起馮謙年輕時的得意事,雖然他是與唐逸的父親二人闖蕩,非是一人獨力,可能生還回來,卻也算是奇跡了,馮謙也不好惡語對他,正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那胡三察顏觀色,見馮謙的臉色好看了些,忙是再道:「所以小的敢與小少爺同來,仗的不是能引路,而是另有家傳絕技。」
馮平在旁也道:「是啊,爹不是說那大漠之中最可怕的不是馬匪強賊而是天威麼?所以孩兒這些日裡便四處尋找能預知大漠天氣的人,直找了半月,終是找的到了。有了他在,能預先知道天氣,這路上的艱險也就大少,父親也不必冒了風險。」
說到這裡,馮平朝唐逸看了一眼,神色間甚是得意。
唐逸這才明白為什麼半個月來自己治眼,那馮平卻一反常態的沒有打擾,原本以為他是怕了馮謙責備,或是恢復本性,如今看來,倒是去做了正事。當然,這自稱胡三的是不是真有本領,那卻是兩說了。
馮平帶這人回來,不論心下做何打算,可口上說的卻是堂皇。「為了父親少冒了風險」,這拳拳孝心令馮謙心下一暖,當下臉色再是緩和些,轉頭問那胡三道:「你說你能預知天氣?」
那胡三卑笑道:「老爺有些誤會,小人所能預知的只是大漠中的天氣,到了別處卻是不靈的。」說著,腰桿彷彿直了一點道:「不過要說起在這大漠中,只要有半分兆頭,都逃不過小人的眼睛耳朵和鼻子。」
馮謙點了點頭,其實大漠中的天氣雖是難測,可卻也不是全不能知,但凡能做嚮導的,多少都會查看些天色,只不過真要是準確及早,可就難找了,這胡三要真如他自己所說的能預知大漠中的天氣,那可是大有助益。
唯一可慮的就是這人來歷不明,馮謙哪敢隨意帶上?想到這裡,轉頭看了看那羅志,卻見羅志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那胡三,見馮謙望來,微笑道:「這人不會武功,帶上他卻也不怕他作怪。」
那胡三聞言忙是賠笑道:「大俠說笑了。聽少爺說,此番出關卻是有位崆峒派的大俠坐鎮,想來便是您了,以崆峒派的威名,就是借了胡三十個膽子,也不敢啊。」
那羅志傲然一笑,卻是將這胡三的恭維照單全收,隨即朝馮謙點了點頭。
馮謙見羅志打了保票,再想這胡三隻是一人,隨在隊伍裡卻也當真不怕他反了天起,真要是看出不妥來,那大漠也便是他的葬身之地了。想到此處,馮謙道:「好,你可有什麼需要收拾的?等明日便要起程了。」
馮平見自己的爹同意了,當下喜道:「他就一人,哪有什麼好收拾的,隨時都可上路。」
馮謙點頭,朝馮平道:「你且去外面客房尋上一間給他暫住便是。」
看馮平歡天喜地的去了,那胡三弓了身子緊隨在後,唐逸心下感覺有些不妥。想那馮平的能耐眼光,當真能尋到這麼有用的人才?再說那胡三看著就是一副落魄樣子,真要是有這絕技傍身,雖不至暴富,也斷不會落到今日這般境地,所以說,這胡三里外透著蹊蹺!
可唐逸卻沒表示什麼,據那羅志所言,這胡三不會武功只是個普通人,想他一人在大漠之中,只要注意些也確實翻不出什麼花樣來,更何況那馮平帶了人來,馮謙都已同意,自己哪好反對?倒顯得自己壞了人家父慈子孝,是個惡人。
「大不了,我過幾日辛苦一些,緊盯著他便是了。」
唐逸下了決定,也不再去管那胡三。
便如此,時日飛快,轉眼就是一天,到了出發的日子。
馮謙此番出關,一共是用了三十頭駱駝,十匹馬,二十頭駱駝載了關內特產,如那絲綢茶葉瓷器等,餘下的十頭載的則滿是清水和乾糧。馬則分做上下兩等,上等的,馮謙、羅志、馮平、唐逸各一匹,其餘的則由胡三和五個精壯店伙騎著。這些店伙平日裡都是窮苦人家,哪騎過馬?不過好在也不指望他們能策馬飛奔,只要他們能引了駱駝而行,不至拖了速度便是。
因為有羅志隨行,省了大批護衛,所以這一行的人數不多,不過駝馬卻也不少,看起來倒還有些聲勢。
人馬齊備,集古齋的門口站滿了送行的人,畢竟出關凶險,那些店伙的家人哪個也不放心。馮茹也在其中,雖然強裝作輕鬆的樣子,可俏目中滿滿的憂色卻出賣了她。想想也是,她母親早亡,這一次出關的有他父親、弟弟以及唐逸,幾乎所有與她親近之人都要遠行,少女又怎不擔心?
「茹兒回去吧,這些日裡好生陪著你嬸嬸。」
馮謙說完,隨即朝老掌櫃道:「店裡就要勞煩錢兄照看了。」
老掌櫃點頭道:「東家放心便是。」
等交代完畢,馮謙一揚馬鞭,高聲道:「時候不早,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