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九二 文 / 二踢腳
一九二
唐逸見黃衣女子在那上下打量,似乎認出了自己,當下也不在意,微笑道:「姑娘姓雨?可是天山門下?」
雨嫻聞言忙是一正顏色,點頭道:「正是。雨姓雖不入百家,可卻也是有的。不過雨嫻如今卻不算是天山門下了。」說到這裡,雨嫻的面色有些落寞。
「如今不算?」
唐逸則是一怔,雨嫻這話的意思卻是明顯的很,如今不算,那以前則必然為天山劍派的門下了。
天山劍派六年前神秘消失,隨後再度出現江湖卻又立刻宣佈解散,這段公案的內情,知者甚少,最少唐逸是不知道的。唐逸只知眼前這位黃衣女子之所以說她如今不算天山門下,不外乎是被濯星逐出門,或者便是當年被解散了的那些人之一,就如自己見過的裘心武夫婦一般。若再念及濯星仙子如今招攬昔日門下都還來不及,輕易可不會逐人的,那這雨嫻之來歷也就不難猜測。
「這黃衣女子與濯星仙子無關,也便是說她應與天山劍派的原掌門一路,那此來天山,目的可就難說了。」
唐逸正想到這裡,就聽雨嫻忽然問道:「公子可是姓唐名逸?」
唐逸摸了摸耳上金環,心道這可當真醒目,便是沒見過自己的人,都能猜到自己的身份,見雨嫻等著回答,唐逸當下微笑道:「正是在下。」
雨嫻聞言便是喜道:「我聽荷師妹提起過,說當初她夫婦被濯星師叔追殺,在路上幸得一位少年和老丈相搭救,那位少年便自稱姓唐,只可惜最終也未透露名諱。」頓了一頓,看著唐逸,雨嫻笑道:「不過之後聽到自嵩山之盟上傳來的故事,唐公子被崆峒千里追殺,這遭遇正與那位唐公子相同,年紀相貌也是相似的緊,想來我那師妹的救命恩人便就是公子吧?」
聽雨嫻這麼一說,那裘心武夫婦最終應是安全了,唐逸放下一絲的擔心,隨即也不再隱瞞,點頭道:「那時不過同舟共濟,常天賜亦是要殺我,所以不過是與裘兄夫婦同逃而已,卻算不上什麼救命之恩。」
雨嫻笑道:「公子卻是謙虛。」有了這一層的關係,二人似比之方才親近些許,那雨嫻頓了一頓,便就問道:「不知唐公子此行何處?」
這雨嫻忽然問自己的去處,顯然是想與自己同行,可她來此的目的還不明確,唐逸雖然極是厭惡濯星仙子的濫殺,但唐星對自己卻是不錯,唐逸不得不謹慎。
沉吟片刻,唐逸這才道:「雨師姐,唐逸有一肺腑之言,此地凶險,你一人武功並不足自保,所以還是離開為好。我此行雖去天山,可卻是與武帝同行,怕有心無力了。」
唐逸婉言拒絕,又點出自己身後相隨的是武帝,言下之意自然便是:你若真有什麼事去找濯星仙子,與我同路也是全無可能了。
可誰知雨嫻聞言忽是一怔,隨即驚道:「武帝?可是那個挑戰德皇老前輩的胡人?他在哪裡?」
唐逸眉頭一皺,心道這位荷雯的師姐怎麼如此做作?當下便一轉身,就要指出武帝與她來看,卻不想轉身過去,身後哪還有武帝的影子?唐逸一怔,卻原來並非雨嫻做作,而是不知何時,武帝早去的遠了!
「莫非他以為萬馬堂與天山劍派起了衝突,所以先一步回去?還是他又發現了什麼?」天山就在眼前,唐逸倒不慮不得其門而入,不過武帝這麼突然的消失,卻著實令人在意。
「唐公子?」
雨嫻見唐逸怔住,不由得出聲喚道,等唐逸轉回頭來,神色有些黯然道:「唐公子若是不願和雨嫻同行,盡可直言,卻不必做此推辭。」
這雨嫻與萬馬堂群匪一戰,雖然沒受什麼傷,可卻疲憊的緊,這一神色黯然,更令人大生憐憫,唐逸也不禁暗皺了皺眉頭。
武帝忽然不見了蹤影,這雨嫻此來的目的又是不明,正心念電轉之間,唐逸的心下忽然一動,轉過身來道:「雨師姐,你為何遠來天山?我聽說天山劍派早便散了,如今濯星仙子也是四下裡搜尋往日舊徒來重整天山,難不成雨師姐此來是相投的?」
雨嫻聞言忙是擺手道:「天山劍派解散,乃我師父親口定下,我師乃天山劍派之長,所以天山劍派早便不在江湖,濯星師叔如今雖然打著天山劍派的旗號,可我又怎會相認?更不可能棄師來投了。」
說到這裡,雨嫻忽然一頓,似是有些猶豫。
唐逸卻是聽的明白,這雨嫻此來果然大有內情,而且萬馬堂派人來追殺,並非是與濯星仙子的那天山劍派內訌。
「雨師姐若是為難,不說便罷,我這便去天山劍派,不如你我就此做別可好?」唐逸見雨嫻猶豫,當下便是開口。武帝忽然離開,大為蹊蹺,說不定與這雨嫻的忽然出現也有關係。不過唐逸心下雖然想知,口中卻是反了說來,這一催促,雨嫻果然忙道:「且慢!唐公子與我姐妹有救命之恩,這事卻也無需隱瞞。而且只憑我一人,怕是難以成功,也只有來求公子了。」
唐逸聞言也不置可否,只做不經意的聽著,雨嫻下了決心,卻也爽利,當下便道:「這本是我天山劍派的家醜,不過唐公子卻也不算外人,聽了也是無妨的。」
說到這裡,雨嫻忽然輕皺了皺纖巧的鼻子道:「這裡的血腥味也太濃了,公子可否移步一敘?」
唐逸沒有反對,點頭道:「我也正要去天山,不如便且行且說也就是了。」
雨嫻見唐逸言下有帶自己同去天山之意,當下一喜,隨即便接著方纔之言道:「我天山劍派由祖師以降,延派二百年,在武林中也算是名聲赫赫。不過如今想來,我們終是女子,開派幾代或可憑祖師的武功名聲維持,可卻怎也當不得長久。尤其我天山劍派的祖規不許門下弟子婚嫁,所以派中不滿也是越積越大。也就在我們這一代,門中開始隱藏暗流,門下的姐妹們經常會遇到一些良善人家的子弟,且這些年輕男子不僅品貌俊秀,武功也都不差,甚至不少人的武功比姐妹們的還要好些。」
唐逸聽到這裡,心下一動,暗道:「便似裘兄那般?我初遇裘兄時,便聽濯星仙子言及,似是當初她支持這些弟子婚嫁而那天山之長卻是反對。」
正如唐逸所聞,就聽雨嫻繼續言道:「這樣的事越來越多,終於被濯星師叔察覺了到,便有心以這些姐妹為要挾,要師父放開祖規,交出天山掌門之位於她。」似是厭惡,雨嫻的臉色有些難看道:「說將起來,濯星師叔也是早便有了男人的,她自家把持不住,可事後師父卻並沒有如何怪罪於她,不想她竟不知恩,反來逼我師父讓位。」
唐逸聞言,心下暗道:「她說的應該就是唐寒了。」
忽然就見雨嫻的臉色微紅道:「這男女歡、歡好本也是天理。不過既然入了門中,便要守祖規,師父她亦是大有追求之人,不論唐門如今的掌門,還是丹神老前輩,這些人哪個不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可我師父為了天山劍派,卻都是捨棄了的。」
唐逸聞言一怔,似是想到了什麼,當下便是問道:「令師尊號?」
雨嫻一頓,隨即奇道:「公子難道不知?」畢竟天山劍派之長的名號自是響亮,江湖誰人不知?可雨嫻轉瞬再想,卻也釋然,唐逸入這江湖不過一年而已,天山劍派卻是早便散了,他不知,卻也情有可原。
一念及此,雨嫻再道:「我師名號洗月,江湖人稱洗月仙子。」
唐逸問這天山原掌門的名號,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當下聞言,心頭登時一明,暗道:「原來如此,這星、月二字卻是如此得來。」
唐月、唐星這二人的名字很顯然是得自洗月和濯星這兩人,也便是說不僅唐寒,就連唐冷也對天山劍派的女子念念不忘。如此看來唐門當年與天山劍派的淵源可是不淺了。
「只不知那位丹神前輩又是誰?不過聽這名號中敢有個神字,而且這位雨師姐將他與唐冷並列來看,顯然,其身份必然可觀。」唐逸想到這裡,解開了心頭的一些疑惑,當下便是笑道:「雨師姐再說。」
雨嫻點了點頭,隨即再道:「濯星師叔為了掌門之位,不只糾集門下姐妹,甚至還出手屠戮同門,搖辰師叔便是被她使詐殺死的,要非是最後有高手相助,當年他那逼宮一戰真要成真,天山劍派早便死傷大半了。」
說到這裡,雨嫻歉道:「至於那位高手是誰,便是我也不很清楚,只知師父千萬叮嚀,不要我們去探詢。不過好在那位高手一心為我們天山劍派著想,不論是我們。還是濯星師叔,盡都是毫髮不傷,只為我們尋了處安閒地界安置下來。」
頓了一頓,雨嫻的眼中滿是崇敬道:「如今想想,那幾年也正是名門藉機想要吞併小派,江湖亂起之時,而且不多久萬劍宗也重出江湖,正是好一場腥風血雨便要上演,就是以青城派如此名門都被迫封山兩年,便如此,都還被其他名門圍上山去。所以我們天山劍派能得到庇護,不被波及,可算是萬幸了。師父也正是看出天山劍派的實力實在是難做自保,所以才不得已在三年前將門下盡遣,若說將起來,天山劍派解散,最心痛的可是師父,此後師父終日皆道她對不起祖師!」
唐逸聽到這裡,微微一笑,這雨嫻顯是有些激動,看來與洗月仙子也是情深,這一番言語可算真情流露。而且聽到這些,唐逸的心下也對這位能果斷解散天山劍派的洗月仙子敬佩的很:「能知江湖大勢而激流勇退,不怕被人唾其斷絕一門煙火,這份膽識擔待,可非常人能比。不留戀這份掌門之權名,一心門下生機,如此眼光魄力,卻比那崑崙派的許南清強了許多。」
想到這裡,唐逸問道:「不過雨師姐所言,又與此來天山有何關係?濯星仙子雖與貴師有怨,可如今她依托在武帝之下,要報仇可是難了,更何況以洗月前輩之淡泊,想來也不會真想來報這仇吧?更不會要雨師姐來冒這個險的。不知我說的可對?」
見唐逸由衷欽佩自己的師父,全無做作,雨嫻更是高興,只道這少年果然不錯,心下要他相助之心更堅,當下便道:「唐公子說的不錯,我師父自然不會如此做,這全都是我之自願而已。」
說到這裡,雨嫻忽然停下腳步,抬頭問道:「唐公子聽了這一番往事,可覺得有哪處不妥麼?」
唐逸見雨嫻如此問來,心下一笑道:「卻是考我?」
看了看雨嫻。正在等待自己的答案,唐逸當下不緊不慢道:「雖說男女相慕乃為天理,可天山劍派較之崑崙派還要遠離中原,哪會有如此多的俊彥千里迢迢的趕去天山被貴派門下遇到?再說天山劍派怎也是當年十大名門之一,只看雨師姐的武功便知一二,又怎可能會有這麼多年輕俊彥都是武功高強?甚至強過天山門下?很顯然,這其中大有陰謀,其後必有主使,且這主使之人或門派必然實力強大。」
雨嫻聞言,好生敬佩,心道這少年比自己還小,可只聽自己一言,卻就看出這麼多的破綻,轉眼便尋出問題所在,當年若能有他在旁,天山劍派也不會這麼容易被人所乘了。
雨嫻當下由衷佩服道:「唐公子一語中的,事後我們被那高手安置好後,師父曾經專門詢問過,那些年輕男子口中都是一樣,只道有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教會他們武功,然後種種借口帶他們出關,再然後就是與姐妹們一見鍾情。」
雨嫻只說到這裡,唐逸的心下便隨即一震!雨嫻此來的目的,他登時便猜到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