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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六八 文 / 二踢腳

    三六八

    孫正本是傷心萬劍宗竟然就這麼折了,自己身為外令令主,就算統領飛蛟幫,卻又有何意義?可也便在這時,眼前這戴著宗主信物的農漢卻又指著心口,言道這世上之事,眼見未必為真,若想窺破,還需用心。這話聽似沒頭沒腦,可孫正能被委以重任,又豈是愚魯之輩?登時便是領悟過來!

    孫正都便領悟,更不說一旁的朱玉,便見她嘴角微彎,知道這是唐逸給自己的一個答覆,也知道這是唐逸如今所能做到的極限。

    長出口氣,孫正這才有心打量眼前二人,可不看尚還不覺,這一看,孫正的心下登時一驚,暗道:「這位牛大俠的修為我竟是看不通透,顯然已晉魂級!也難怪能得此大任,只是以他如此修為,怎不見他身上攜著的劍器?」再看看朱玉,孫正再是一驚,要說唐逸的武功高超,這還有情可原,畢竟他能被自家宗主委以重任,武功不強怎說的過去?只是這女子的修為又怎會如此深了?世上什麼時候多了這許多魂級高手?而且令孫正疑惑的是,朱玉同樣沒有絲毫劍器帶在身上。

    唐逸為了不引人注目,追蹤森見群真時,就將那些劍悉數拋了去,至於朱玉,她那小玉劍本就小巧,隨便就能藏將起來。可魂級高手,哪有不隨身帶著神劍的,如此,兩人的修為在孫正的眼中十分的高,可又沒有攜了劍器,愈發顯的怪異。

    就在孫正在打量唐逸二人的時候,唐逸卻也在同樣打量著他,眼前這位飛蛟幫的幫主卻也不凡,能憑一己之力將飛蛟幫這個無名小派經營到如今地步,不只需要頭腦,手下的武功也定不會差。就唐逸如今看來,眼前這位飛蛟幫的幫主,武功怕也有魂級境界!

    「果然不愧是萬劍宗!」唐逸的心下暗讚一聲。

    如此,做了介紹,孫正又奉了茶,這才問道:「不知牛大俠此來所為何事?可是宗主有什麼吩咐示下?」

    唐逸聞言,笑道:「行宗主倒沒說什麼,便只道他自是信任屬下兄弟,更說言及,遙想萬劍宗當年被人污蔑,閉守谷內之時,似孫幫主這般的忠義之士,依舊默默為本宗奔走努力,所以如今就算有些許挫折,也無須擔心。」

    唐逸此言一出,孫正竟是滿眶熱淚!

    若是旁人見了,必然不解,就算被人信任,以孫正如此年紀,卻也不應這麼失態,可一旁朱玉的心下卻是通透。朱玉生在皇家,自知官遠生忌的道理,便算之前再是親密,遠隔數千里,做一封疆大吏,時日久了,哪個帝王不忌?以小看到,以大觀小,萬劍宗本宗身在河南嵩山,與浙江相隔便不下兩千里,可行雲卻依舊如此信任孫正,又怎不令他激動萬分?

    強捺下心頭翻湧,孫正平復下來,這才沉聲道:「那牛大俠此來?」

    唐逸也不隱瞞,當下便將自己與朱玉如何在江陰使計,最終擊敗倭寇說了一遍。這一番經過,唐逸並沒有刻意渲染,只是平鋪直敘,可即便如此,依舊聽的孫正滿面的驚訝佩服!

    等說到江陰之圍解了,唐逸再道:「我那時有心放了那森見群真走脫,為的就是順了他這籐,尋到倭寇老巢,一舉而滅,為我東南,永除禍患!」

    說到這裡,唐逸又念起一路上所見百姓的淒慘模樣,不禁豪氣大生道:「東南乃我中原臥榻,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我定執帚,將些魑魅魍魎一把除去,還我東南一片淨土!也還百姓一個平安!」

    朱玉在旁,安靜的聽著,點了點頭,眼中滿是贊同。

    唐逸再是一頓,緩下口氣道:「只不過那森見群真到了悅香樓裡,怕是早有接應,這杭州城內,非我熟悉之地,所以便來求孫幫主相助,想借貴幫的地主之便,追查出森見群真的去向,不至前功盡棄。」

    孫正聞言,先是驚訝江陰四千倭寇竟然這麼輕鬆的便被眼前二人設計剿滅,後聽到唐逸故意放過森見群真,所為的,竟然是要追查倭寇老巢,一勞永逸的將這禍患解決!便是孫正,聽到這裡,都有些覺得唐逸托大了。

    倭寇之患已久,朝廷武林對此雖然都側目不已,可卻也都為之束手,朝廷甚至因此下了禁海之令,以至東南百姓苦不堪言,如此局面,眼前這兩人便想一舉扭轉?孫正心下怎都難以相信。

    可看了看唐逸和朱玉,就見這兩人鎮定自若,不驕不躁,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孫正又不敢全然不信,心下不由得暗道:「若他方纔所說,設計剿滅那江陰四千倭寇為真,又這等驚人能力,倒也不能就說他們想將倭寇剿滅,是在異想天開。」

    也就在這時,門外忽然一陣的雜亂,孫正聽去,似是有自己的手下前來,有事要來相稟。孫正本以為那手下片刻便走,可誰知道門外私語竊竊的,竟然未停?孫正的眉頭登時皺了起來,他方才吩咐胡連生等在外守侯,便是不想被打擾,可怎麼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

    孫正的眉頭方一皺起,卻見朱玉忽然笑了笑,手指門外道:「孫幫主,不如請你那手下進來,他帶來的消息,卻也有用。」

    孫正聞言一怔,雖然不知朱玉究竟是什麼人,可卻並沒有拒絕,當下咳嗽了一聲,待等門外稍靜,這才開口道:「連生,讓他進來。」

    門外胡連生聽到,忙是將那手下放了進來,就見一個二十來歲的飛蛟幫眾,滿臉的喜色,見到孫正,忙是恭身道:「幫主,江陰之圍,解了!」

    孫正一愣,方纔他三人剛剛說到江陰之事,可真是巧了,竟然那前方消息轉眼便到。再看了眼朱玉,孫正的心頭一動,暗道:「難不成她聽到了方才門外之語,果真好耳力!」

    孫正心下想著,臉上卻是沉穩,當下便著手下將其所聽所聞詳細說了,自然,外間傳言不比唐逸和朱玉二人說的仔細,也有誇大,可大體都能互相印證。尤其聽說到江陰解圍,多虧應天府的小侯爺徵召義勇,又得一男一女兩位大俠相助,這才得勝,聽到唐逸一人於城牆之上,獨力射死千許倭寇,朱玉單人獨騎取了倭首的壯舉,孫正終於揮了揮手,遣手下出去。

    有了這份印證,本就信了七八分的孫正,更無懷疑,尤其眼前兩人奮力誅殺倭寇,就算一人挽弓,射殺千人的傳聞實不可信,但方纔自己也聽了真言,三百之數卻也有的,這已極為駭人!

    雖然孫正自己的武功也有魂級,可要他就這麼力殺三百人,還是混戰在一起的倭寇,更要如此快速,孫正自忖沒有這個把握,如此,孫正更是對眼前唐逸,敬佩十分。

    「追查森見群真,那可簡單的很。」

    孫正本是被倭寇攪的煩躁的心,如今接連聽到的好消息下,也漸漸恢復,當下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道:「實不相瞞,牛大俠此來之前,屬下便已得到森見群真入城的消息,那倭寇進城,我幫就有覺察。甚至屬下方才更是有意親往查看。」

    說著,孫正便將這城裡倭寇高手激增,似有所圖,以及自己的擔心,說了一遍。

    朱玉聽到孫正欲進知府衙門而不得時,卻是重重的一哼,孫正不知內情,只到她心有不忿,也未在意,不過唐逸卻是知曉朱玉的身份,暗道:「有她在,倒可以叮囑那杭州知府一番,以免偌大杭州,真個出了什麼危險。」杭州城堅,遠非江陰可比,但若真出了萬一,其後果之慘烈,也是江陰拍馬難及的!

    唐逸想到這裡,孫正也將話說完,望了過來,唐逸便道:「既然孫幫主有心親去打探,那不如也帶上我,雖然我不通倭語,可多一人,也多份主意,緊要關頭,更多份力量。」

    唐逸要去,孫正自然不會說什麼,更何況有唐逸的智計在前,孫正自然也想借助一番。所以孫正痛快的便將自己準備夜裡去的幾處,一一說了。孫正口裡的這幾處地方,都是倭寇暗裡經營之所,若倭寇要聚首,必然是這幾處之一。

    唐逸在旁聽著,心中稍一盤算,忽然搖頭道:「我看不必如此費力,其實倭寇此來,根本就只有一處地方可去。」

    孫正聞言,奇道:「牛大俠的意思?」

    唐逸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我早先聞言,就聽說倭寇並非只有一家,而是四家,可有此事?」

    孫正聞言,點頭道:「確是如此,倭寇各有首領,分別是世崎家、尾山家、石田家,還有森見群真所在的上月家。這四家原本以上月家最強,不過如今被牛大俠於江陰所破,怕是轉瞬便成了最弱。」

    孫正對倭寇全無好感,自然說起話來,頗有些幸災樂禍,唐逸也是笑了笑,隨即問道:「那城裡的倭寇高手忽然激增,卻有幾日?」

    孫正算了算道:「左右不過這兩三天的事。」

    唐逸點了點頭,如此,倭寇們想要做什麼,自己卻有些明白了,不過他沒有立刻說將出來,而是再問道:「那悅香樓,可是上月家的產業?」畢竟森見群真等閒不會去對手的酒樓,所以唐逸才有此一問。

    孫正也不用細想,立刻便答道:「正是。」

    唐逸這才笑道:「如此說來,這些倭寇所圖為何,我卻有些個明瞭了。」

    孫正聞言,直了直身子,這倭寇之事,攪的他心神煩亂,不只是因為倭寇勢大,也因其所圖不明,這才令人寢食難安,如今這位牛大俠說他有了計較,孫正哪不仔細來聽?

    「牛大俠請講。」孫正肅道。

    唐逸點了點頭,緩道:「四家倭寇,同逐東南,其利必有重疊之處,且原本森見群真所在的上月家為四家實力之首,必然佔了大利,惹下群倭不滿。」說著,唐逸頓了一頓,笑道:「如今上月家的四千人眾被擒被殺,實力大損,其他三家哪會放過如此良機?孫幫主且想想,這些倭寇高手忽然聚集,不正是江陰一戰之後?定是他們聽了風聲,有心合力以對上月家。」

    孫正聞言,有些不信道:「倭寇相來團結,從未聽過他們有什麼不和的傳聞。」

    孫正就如一般人一樣,念及倭寇有異,便想到他們是要對中原百姓不利,卻沒有朝旁處想過,所以聽聞唐逸提及倭寇可能內訌,十分不解,更有些不信。

    「倭寇團結?」

    唐逸聞言,似是聽到了天大笑話,當下大笑起來道:「孫幫主可知倭寇來歷?」

    孫正見狀,知道自己怕是說的錯了,搖頭道:「略知一二,應是那倭寇本島戰亂,這些倭寇多是其中敗者,又或流離百姓,逃出島來,合力來我東南劫掠。」

    說到這裡,孫正自己的話頭也是一頓,有些明白唐逸的言下之意。

    唐逸當下一笑:「有些事並不難明,只不過沒人去想罷了,就如人人都說倭寇凶殘,悍不畏死,其實大謬!不過人人眼中只見倭寇殘忍,便被蒙蔽了心神,不知思考,這才反助了倭寇聲勢。可我偏是不信,偏要想上一想,想那些倭寇若真不畏死,又怎可能流落到我中原為寇?所以江陰一戰,倭寇大半被擒,便是明證。那些倭寇亦是貪生怕死,只要你強過於他,他便如魚肉一般!」

    稍是一頓,唐逸再道:「至於倭寇團結,那不過是旁人不知倭寇內情的臆測,哪裡做得真?就孫幫主所言,倭寇來此,因為的其本島內亂,所以才不得以而流落,若是倭寇當真團結,其島內哪會戰亂不休?區區彈丸之地卻豪強林立,征伐不休,多者百餘國!這若是團結,那我大明一統,又算什麼?」

    唐逸所言,並不是什麼深奧的道理,可就如他方纔所說,常人卻少有朝那方向去想,因為不熟悉倭寇,又看到其凶殘,便多附會,以為倭寇如何厲害,如何團結。

    唐逸說到這裡,見孫正的面色數變,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道:「在我眼中,倭寇實則卻也不過是群流寇敗勇罷了,只要有心,除之甚易!」

    「流寇敗勇?」

    孫正暗念了念唐逸口中的這四個字,既覺得這四字說的頗有睥睨之氣,可又並不盲目,反是道理十足,就如之前所言,倭寇可不是流寇敗勇?

    唐逸見孫正的面色,知道他被自己說的動了,當下笑道:「所以說,倭寇與我等無異,甚或還有不如,之所以惹下偌大聲勢,卻是因為東南乃我朝力弱之處,也是我中原武林難及之處,而他們所欺的又多是樸實百姓罷了。」

    話到這裡,唐逸也不再深說,孫正不是常人,不需自己說的太過細緻。所以唐逸轉回話頭道:「想來那些倭寇本就有意圖謀上月家,森見群真此刻又至城中,那三家倭寇必然不會放過,所以今夜我們也不需四處打探,要去,便直去悅香樓即可。」

    孫正聞言,雖然信了唐逸之前所言,可眉頭依舊皺起道:「牛大俠所說的確實在理,可上月家在杭州城裡也不止悅香樓一家產業,牛大俠怎就認定他不會去了他處?」

    唐逸搖頭笑道:「森見群真確實狡詐,以他的性子,必不會留在悅香樓,只可惜那三家倭寇卻不會給他走脫的機會。」

    孫正聞言一省,不過說到這裡,唐逸的心下卻是一頓,暗裡想起馮茹。馮茹如今在上月家被強做那甚麼影武者,若是那三家倭寇合力將上月家殺的盡絕,馮茹可就危險!

    當然,唐逸的臉上平靜的很,還掛著那淡淡的笑容,孫正怎都不知他心下的擔憂。

    既然唐逸推測的清楚,且又十分在理,孫正再不多言,當下便去安排。唐逸和朱玉則被請到一旁屋裡歇息,不多時,又是備了飲食,且做晚飯將就。

    匆匆吃罷,孫正又是前來,先告罪一聲,不能為唐逸和朱玉洗塵接風,唐逸自然不會將此放在心上,如今倭寇之事正是迫切,他又怎會貪那一餐一食?孫正沒有做這些無用之事麻煩是令唐逸高看了他一眼,暗道這人塌實,難怪能被行雲信任。

    既然晚飯吃過,天色也暗了下來,孫正再不耽擱,整理還行裝,便要為唐逸帶路,可也就在這時,孫正省起那朱玉還在一旁,唐逸說了他要去,可朱玉卻未開口。

    以朱玉這等武功修為,若要跟去,必不會成為拖累,更何況江陰之圍被解,四千倭寇被滅,那計策還是出自她口,有這等聰慧之人跟著,更添把握!

    孫正當下轉頭去看朱玉,朱玉登時會意,可卻微微搖頭,笑道:「你們且去,晚上我還有些事要辦。」

    朱玉沒有說出要做什麼,孫正自然不好過問,也不好違背,當下只得點了點頭,不過唐逸的心裡卻是有數,暗道:「怕是杭州知府今天晚上睡不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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