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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五章 重返上京 文 / 寧致遠

    楚軒聽展風樓叫趙琪為趙姑娘,知道趙琪有意隱瞞郡主身份,也不說破,拱手道:「趙姑娘,久違了。」

    趙琪勉強笑了笑,卻又不知說什麼,只好點頭示意。那邊趙敏走了過來,對楚軒上下打量一番:「你就是讓琪姐茶飯不思的楚軒?」

    楚原和楚錚嘴一鼓,差點失聲笑出來,這小姑娘說話怎麼就不給人留點餘地。

    楚軒和趙琪兩人臉都一紅,趙琪拉拉趙敏[袖口,悄聲道:「敏妹,你在胡說什麼啊。」

    楚軒咳嗽一聲,向趙琪問道:「這位姑娘是?」

    趙琪看了看趙敏,似乎有些猶豫,趙敏倒並不在乎,說道:「本姑娘是琪姐的堂妹,在這邊你叫我敏姑娘就可。」

    楚軒下意識地拱手道:「敏姑娘……」突然舌頭如同打了結一般,趙琪的堂妹,不就是當今皇上的女兒嗎。

    楚原和楚錚兩人也瞠目結舌,他們都知道當今皇上和昌平王一樣,只有一子一女,卻沒想到當朝的敏公主居然出現在太平府這小地方。楚錚暗想難怪自己見了這女子渾身有些發寒,既是金枝玉葉,看來又深韻武功,果然是個惹不起的人物,危險係數高達九點九。

    一旁的展風樓並不懂他們話中含意,只看出趙家姐妹與楚家兄弟相識,如同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急忙站到趙琪身邊,向楚軒行禮道:「大公子,方才小兒唐突,得罪了幾位,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趙姑娘的面子上,放過小兒吧。」

    趙琪向楚軒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楚軒把才纔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展風樓聽了臉色數變,暗罵兒子平日裡還算挺精明的,今日怎麼就糊塗到家了,怎麼就看不出這幫人既然敢不把展府放在眼裡,自然是來頭不凡,如此一來,今日之事過錯全在展家,楚夫人家族在趙國勢大根深,展家能不能倖存就在面前幾人一念之間了。想到此,展風樓冷汗涔涔,只好用求助的眼光看著趙琪。

    楚原突然一拍大腿,叫道:「這位展公子原來是請郡……琪姑娘和敏姑娘啊,早說啊,不然我們哥幾個肯定立馬離開。」

    趙琪臉一紅,偷偷看了看楚軒道:「我與展公子也只見過數次,此次我與敏妹奉師父之命出來遊歷路過此地,正好在城外碰到展公子,便邀請我與敏妹到展府作客。敏妹是第一次出……城,她自幼嬌生慣養,我想住在展府總比住客棧好。」

    趙琪看了看仍在昏迷的展仲謀,道:「此事也算由我而起,展公子已給小弟打成這樣了,我看就這麼算了吧。」

    楚軒笑道:「琪……姑娘有命,楚軒怎敢不從。」

    展風樓一聽,總算鬆了口氣,只覺得渾身發軟,這才發現背上已經濕透了。

    楚軒看看趙敏,心中為難,可既然已經知道了她是當朝敏公主,當然要稟報父親,也不可坐視她住在展府而不聞不問,於是輕聲說道:「琪姑娘,家父也時常念叨於你,卻沒想會在此遇見。原本家父應該到此相見,只是此地人多嘴雜,不如到府中再行詳談。」說完看了眼展風樓道:」展先生,令公子傷勢不輕,還不趕快醫治,趙姑娘與我等是舊相識,還要敘敘舊。」

    展風樓總算聽出些蹊蹺,連忙說道:」大公子說的是,草民這就走。」

    等展府人遠去了,楚府的家將們才趕到。李誠大為不滿,將為首的人訓斥一頓,隨後調了幾輛馬車,請趙家姐妹和楚氏兄弟上車向知府邸而去。

    趙敏似對楚錚頗為歡喜,也不管他是否情願,將他拉入自己馬車內,一路上問這問那,搞得楚錚煩不勝煩。

    楚錚一進門,就不由暗暗叫苦,只見楚夫人已陰著臉坐在廳內。

    幸好楚夫人看見隨後走進來的趙琪和趙敏,連忙起身相迎,楚軒快趕幾步,在楚夫人耳邊低語數句,楚夫人臉色一變,上前向趙敏行禮,楚錚趁機溜走了。

    楚名棠接到稟報後也匆匆趕來,進屋狠狠瞪了楚軒一眼。他原本就對趙琪比較頭痛,真不知道她看上楚軒哪一點,如今又來一個更惹不得的當朝公主,歸根結底,還是這大兒子惹的事。

    楚錚正準備回房,卻見吳安然站在園中水塘邊來回踱步。通常吳安然如此模樣必有煩心之事,楚錚此刻也不想招惹他,只作未見,低頭走了過去。

    「錚兒,你過來。」沒想到吳安然竟反叫他過去。

    楚錚無奈只好走到吳安然面前:「師父有什麼事嗎,難道師娘肚裡的小師弟想早點出來見您了?」

    吳安然氣結,楚錚見了他從來不說好話,他都快被氣習慣了,看著楚錚搖頭道:「為師真是奇怪,以你這懈怠的性子怎麼會如此勤奮修習龍象伏魔功的。為師叫你過來,當然是有要事要問你。」

    楚錚見吳安然確是有要緊事,不再嬉皮笑臉,道:「師父有何事。」

    吳安然沉吟道:「今日這兩個姑娘你可認識?」

    楚錚見他問得莫名其妙,差點又順口說出要不要給師父介紹介紹,道:「是的。那個年紀大些是平原城昌平王的女兒琪郡主,與我家早就相識,年紀輕一些的來頭更大,是當朝的敏公主,以前從未見過。」

    吳安然又來回走了幾步,鄭重的說道:「錚兒,為師知道你這些年順風順水,沒受過任何挫折,天下人你也沒幾個放在眼裡。但這兩個女子你一定要小心,輕易千萬不要招惹她們。」

    楚錚心中奇怪,吳安然自視甚高,從未像今天這樣子,不禁問道:「這是為什麼?」

    吳安然道:「為師以前跟你提過,武功共分為哪幾層境界,最高層是宗師境界,其實為師並未對你說實話,怕你好高驀遠,真正的最高境界是天道,但為師行走江湖多年,卻從未遇到過一個。」

    楚錚笑道:「依師父的性子,如果早先遇到天道高手,恐怕就沒我這徒弟了。」

    吳安然歎了口氣,出人意料地沒反駁,道:「一般武林中人都認為天道境界只不過是個傳說,但一些歷史悠久些的門派都知道,這決不是個傳說。當年胡蠻入侵中原,中原武林發現他們的國師竟然是步入天道境界的高手,原先被稱為胡蠻第一高手的托木爾在他面前不值一提,簡直不是人力可敵。一時間中原武林人心惶惶,卻不想沒多久,中原竟一下子竟湧現五個天道高手,其中之一就是我們聖門門主寧大先生,但他們五人從不聯手,只是一一找那胡蠻國師交手,最後據說是寧大先生與胡蠻國師激戰三天三夜,將他逼得立誓他和他的弟子永不踏入中原。可胡蠻國師退出中原沒多久,寧大先生也突然失蹤,原本有望一統中原的聖門頓時四分五裂,被白道人士逼得退往西域,麾下的義軍也紛紛被各世家大族收編,最終形成秦趙齊吳四分天下的局面。」

    楚錚聽得入迷,不由問道:「那宗師境界的高手與天道級的的區別究竟在哪呢?」

    吳安然道:「為師亦是步入宗師境界的高手,但只要你家那五千家將將為師圍住,為師必難逃一死。今日所遇太平展家,也算武林六大世家之一,那老頭展風樓比為師也差不了多少,但知道你們幾個是楚家公子便嚇得魂不附體,便是此因了。何況他們白道中人都有家有口,不像為師不過孤身一人,因此對官府極為顧忌。」

    楚錚笑道:「師父現在也算不得孤身一人了吧?」

    吳安然不理他,繼續說道:「而天道高手傳說即使在百萬大軍都能來去自如,取上將首級易如反掌,但為師覺得這有些誇張,根據聖門典籍記載,寧大先生率軍與胡蠻交戰也是勝敗各半,從未聽說他可隨意取刺殺胡蠻主帥,看來這天道高手在沙場上不過也只能自保而已。況且自胡蠻退出中原後,天道高手近兩百年來再也未在江湖中行走,具體怎樣誰都不清楚,難怪有人說天道高手是應劫而生。」

    楚錚忽問道:「師父方才不是說當年共有五位天道高手麼?另四人是何方神聖?」

    吳安然陰沉道臉:「當年寧大先生統率聖門義軍,其餘四位天道高手各支持一路人馬,如今天下四分而治與他們大有關係。有些好事之徒將他們四人姓氏或武功中一字湊在一起,稱之為『如畫江山』,即北趙葉門『如影隨形』,東吳皇室『拈花手』,南齊江家的逐浪刀,西秦寇氏的『不動明山』」

    楚錚想起來了:「不錯,當日徒兒見琪群主與人交手時,聽那南齊人講她用的正是如影隨形。」

    吳安然道:「傳聞這四大家與各國皇室淵源甚深,今日一見果然不假,葉門居然收了當朝的公主和郡主為徒,其他想必也如此,而那『拈花手』根本就是東吳皇室子弟獨門武功。那兩個女子身為當年天道高手的傳人,還是少招惹為妙。」

    楚錚道:「師父請放心,不說別的,就是這兩人的皇室身份就讓徒兒敬而遠之了。」

    話音未落,兩人感覺到一行人從不遠處走來,仔細一聽,正是楚夫人夫婦和那兩位金枝玉葉,楚錚臉色一變,正想溜之大吉,趙敏卻已看見他:「這不是楚家小弟嘛。」

    楚錚回頭一看,吳安然已無影無蹤,暗歎師父輕功的確比自己高明多了。

    楚錚只好走上前去見過諸人,趙敏拉起他手,笑著對楚夫人說道:「父皇兒女不多,只有儲君和本宮二人,平時也不甚走動。本宮在宮裡頗為寂寞,早聽琳姨說過她的小侄兒聰明伶俐,甚是可愛,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楚夫人也笑道:「妾身這小兒頑劣不堪,公主過獎了。」說完瞪了楚錚一眼,顯然對他私自離府仍餘怒未消。

    趙敏道:「本宮此次要在外遊歷一段時間再回京,屆時楚大人應早已上任,不知以後能否讓楚小弟多進宮陪陪本宮。小弟的武功不錯,如果楚大人肯割愛的話,就讓小弟在本宮身邊當侍從吧,本宮會讓他平時多回來看望兩位的。」

    楚夫人夫婦一聽臉都白了,公主身邊的侍從都是什麼人哪,那可都是太監。

    在場之人頓時鴉雀無聲。

    楚錚起先並不在意,但見父母臉色大變,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心中勃然大怒。這小娘皮居然要讓老子當太監?

    趙琪也嚇一跳,她雖知這皇妹自幼生長在皇宮,對世俗人情知之甚少,但仍未想到她竟說出如此一番話來。楚名棠是何許人也,不單是當朝太尉,而且是楚氏家族的首腦人物,怎麼可能讓他兒子進宮為太監。

    趙敏天性聰慧,見眾人都有些古怪,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只是她從小跟隨師父習武,對身外之事基本不問,渾然不知錯在哪裡。

    楚夫人知道這些事跟這公主講不清楚,走上前去拉著她的手,不著痕跡地將楚錚手抽出來笑道:「公主和琪郡主就這麼微服出宮,難道皇上不擔心嗎?」

    趙敏道:「這是家師的意思,說本宮就要年滿十六,進入葉門也快十年了,該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了。父皇很尊敬師父,師父決定的事父皇是不會反對的。」

    楚名棠微微一驚,皇上身邊竟然還有這樣一人,不禁問道:「不知公主是拜哪位高人為師?」

    趙敏答道:「家師……」

    趙琪突然阻止道:「皇妹。」向楚名棠道:「楚大人見諒,師父他老人家隱居多年,不想讓世人知曉他名字。」

    楚名棠一怔,笑道:「恕下官唐突了。」又轉口問道:「不知公主如何知道我家錚兒會武功的?」

    趙敏道:「是本宮今日親眼所見的啊。」

    楚名棠臉一沉,向一旁楚軒和楚原問道:「怎麼回事?」

    兩兄弟不敢隱瞞,只好如實說了。

    楚名棠大怒:「你們幾個逆子,要氣死為父不成,整天不學無術,紈褲習氣倒沾了一大堆!滾,到後院跪著,等候家法處置。」說著,暗暗給楚原使個眼色,示意速把楚錚帶走。他真有點怕趙敏一時性起非要楚錚進宮,那倒真是件麻煩事。

    楚錚狠狠地瞪了趙敏一眼,隨著兩個哥哥走了。

    趙琪有些心煩,原本再次見到楚軒是件樂事,沒想到這位皇妹幾乎將楚府上下都得罪遍了。

    楚名棠喘了兩口氣,似乎餘怒未消,向趙琪和趙敏拱手道:「下官奉皇上之命進京,時間緊迫,明天便要離開此地,不知公主殿下和郡主如何打算?」他對眼前兩位皇室女子有著諸多顧忌,實在不想與她們過多糾纏。

    趙琪心下傷神,知道楚名棠是藉故擺脫自己,強笑道:「侄女和公主奉師命還要在外遊歷一番,楚大人請自便。」

    楚名棠心裡一鬆,道:「那好,今日便請兩位殿下在這裡住下。兩位殿下既然不願洩露身份,下官會吩咐這邊姚知府,好生款待二位。」

    第二天一大早,楚夫人一家便離開了太平府。楚名棠借口天色尚早,趙琪和趙敏還在歇息,臨走時囑咐知府代為轉告。

    沒有人注意到一位女子站在太平府城頭上,望著遠去的楚府車隊,黯然淚下。

    楚名棠一行馬不停蹄,天黑時趕到了順昌府。

    順昌知府楚方南也是楚氏族人,算起來跟楚名棠是同輩,也是名字輩。只是楚氏族人眾多,但只有在上京楚府中祭過先祖,經宗族幾位執事認可,方能改名歸入族譜。楚名棠也是當年高中狀元後才由楚天放主持改的名,像楚洛水、楚方南等人一直未能有機會入京祭祖,故一直使用原名。

    楚名棠原本想在太平府還要多呆一天,但為避開趙琪和趙敏,提前來到順昌府。雖說在路上已讓人提前報知,但楚方南還是有些措手不及。楚名棠一行完全安頓下來時,已經快深夜了。楚錚看了連連搖頭,暗想難怪這人和父親差不多年紀卻還是個知府。

    次日楚方南的幾個子女帶著楚軒五兄妹瀏覽順昌府附近名勝古跡。除了楚錚和楚倩,幾人年齡都相差不大,楚方南的子女又刻意巴結,相談甚歡,無意中將楚錚和楚倩兩姐弟拋在了後面。

    楚錚與楚倩之間感情一般。楚倩從小飽讀詩書,對楚錚的調皮搗蛋頗看不順眼。可楚錚必竟有著前世近三十年的記憶,對一個比他大了不到兩歲卻總以姐姐身份訓斥他的小女孩當然沒什麼好感,有一次楚錚忍無可忍之下憤起反擊,把楚倩捉弄得哭哭啼啼的去找楚夫人。楚夫人對楚錚頗為偏愛,只是表面斥責幾句就什麼事都沒了。幾次下來楚倩也明白了,不再來找楚錚麻煩,一個悶頭讀書,一個專心練武,兩人也就此疏遠了。

    楚錚覺得有些沉悶,看了看身旁的楚倩,卻又覺得無話可講,正好楚倩也向他看來,兩人目光一碰,卻迅速躲開。

    楚錚突然笑出聲來,自己到底怎麼了,真是當了這麼多年兒童,連性格脾氣都和小孩無異,至於為那麼點小事計較嘛。

    楚倩不明白楚錚在笑什麼,對這弟弟她是既討厭又妒忌,妒忌他在楚府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上次他私自離家出走近一月,那麼大的事父親也不聞不問,娘也只是略加懲戒便了事。照她看來,應該捆起來用竹杖把楚錚的屁股抽開花才是。

    楚錚笑道:「四姐,閒來無事,小弟講個故事給你聽。」

    楚倩心不在焉,隨口說道:「好啊。」

    「話說某個冬天,一人在河邊行走,突然看見前邊有人突然跳下河去,他以為那人自尋短見,便也跳下河把他救了上來,問他為何跳入水中。那人說他的帽子掉水裡了。他氣壞了,罵道:『僅僅為了撈回帽子,你就跳到那冰冷的河水中麼?要知道,你會凍死的。』那人回答道:『我知道,但我非得撈回我的帽子不可。冬天如果不戴帽子走路,我會生病的』。」

    楚倩一聽忍不住笑道:「那人可真笨。」

    楚錚嘿嘿一笑,以前看過的笑話可不少,用來騙小女孩還不是手到擒來。

    楚倩突然說道:「小弟,我覺得你這故事裡寓意挺深的。那人只想著沒了帽子走路會感冒,而沒去想跳下河去會給凍得更利害,對此當然可以付之一笑。但推而廣之,世間之人何嘗不是如此,只執著於一事,一葉障目,卻忽略諸多相關事宜,到頭來卻發現得不償失。但反而言之,自己本已擁有之物突然失去,當然心有不甘會去努力追尋,可不但未必能找得回,反而可能失去更多,看來人生最難的就是捨棄二字。」

    楚錚聽呆了,平時楚倩沉默寡言,整天死讀書,楚錚並不怎麼瞧得起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笑話居然能引起楚倩那麼多想法,看來這四姐心思慎密,還真有做思想家的潛質。自己難道也像方才楚倩所說的,只看到她是一個小心眼的小女孩,卻忽略了她的不凡之處?

    楚倩又問道:「小弟,你講的這個笑話是書上所無,你從哪聽來的?」

    楚錚硬著頭皮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上次離家出走,在江邊大營我倒聽了不少有趣的故事。」

    楚倩大感興趣:「還有嗎,說給我聽聽。」

    楚錚肚子裡的這種存貨倒有不少,連著給楚倩講了好幾個,把楚倩笑得直不起腰來,覺得這弟弟也並非想像中那麼討厭了。

    前面楚軒等幾人聽到楚倩笑聲,過來問是什麼事。楚倩抹著淚兒將楚錚所講的複述一遍,只是她講到可笑之處自己先忍不住笑得直喘氣,遠不如楚錚一本正經來得那麼可笑,但楚軒幾人對此聞所未聞,仍然覺得十分好笑。

    當聽到楚倩斷斷續續說到有一無賴漢為逗寡婦一笑一怒,先叫野狗一聲爸,再叫寡婦一聲媽時,眾人再也忍不住了,笑成一團。

    楚軒指著楚錚笑罵道:「這種憊怠笑話,虧你講得出口,是從哪聽來的。」

    楚倩奇道:「你們怎麼不知道啊,小弟說是從江邊大營聽來的。」

    楚軒和楚原對視一眼,同時搖頭,知道楚錚又胡扯了,他們二人在江邊大營呆的日子比楚錚久多了,怎麼從未聽說過。

    二姐楚欣笑道:「小弟是忒過分了,該有人來管管了,昨日在車上聽娘親說小弟也快長大了,要在這順昌府給小弟買兩個丫環。」

    楚方南的長子楚安笑道:「這個小事一樁,包在為兄身上了,只是順昌府女子大都姿色平庸,恐怕不入小弟之眼。」

    楚錚聽了,頓時有了番心事。

    回到住處沒多久,楚夫人便讓人叫楚錚過去。

    楚錚心中忐忑,到了楚夫人房門前,卻發現父親楚名棠也在此,便偷偷躲在門外聽著。

    楚夫人正在跟楚名棠嘮叨著:「……今日妾身已經替錚兒挑了十幾個了,沒一個中意的,你那兄弟楚方南辦事真不中用,怎麼盡弄些這般模樣的,還說這些丫頭知書達禮,可妾身一詢問,簡直是粗鄙不文,最多認幾個字而已,這樣的丫環帶到京城,是要丟楚家臉面的。」

    楚名棠打了個哈欠,他剛剛赴宴回來,又喝了一些酒,實在有些困乏,楚夫人卻為這些小事在喋喋不休。

    楚名棠忍不住說道:「不就挑幾個丫頭嘛,有什麼緊要的,至於這麼麻煩嗎。」

    楚夫人杏目圓睜:「怎麼不緊要,丫環的好差也是家族的顏面。況且妾身看錚兒雖小,卻也是風流性子。雖然吳先生說他暫不可近女色,但哪一天如果好了呢,錚兒是肯定把持不住的,萬一珠胎暗結,生出個歪瓜咧棗模樣的孫子,看你臉往哪擱。」

    楚錚在門外聽得笑呵呵,真是知子莫若母啊。

    楚名棠煩不勝煩,說道:「你不是有好些手段嗎,用出來就是了。要不本官又豈止這五個孩子。」

    楚夫人一怔,扭過頭去抿嘴一笑,看來丈夫對自己多年前所作所為清楚的很哪。不過她的目的既已達到,才不會為這事與楚名棠爭吵。

    楚錚覺得屋裡隱約有火藥味,趕緊敲門進來道:「孩兒見過父親、母親。」

    楚夫人見他來得及時,高興道:「錚兒你來得正好,為娘正有事找你。」

    拉著楚錚在身邊坐下,楚夫人道:「錚兒你也不小了,為娘想找幾個丫環服侍你,但順昌府送來幾個為娘都不甚滿意,要不先從你兩位姐姐房中撥兩個給你,等以後再為你挑幾個俊俏妮子。」

    楚錚對兩個姐姐房中丫頭並不感興趣,突然記起當日在南齊送來的歌妓中見過的那兩個小姑娘,覺得她倆不錯,便跟楚夫人說了。

    楚夫人聽了搖頭道:「那可不行,這些歌妓都是南齊送給皇上的。」

    楚錚脫口而出:「可舅舅說其中有一半是南齊送給父親的呀。」

    楚夫人猛回頭,看著楚名棠似笑非笑。

    楚名棠咳嗽一聲,喝了口茶道:「夫人不必多心,那一百歌妓二叔早已訂下,是替為夫赴京後結交眾大臣所用。」

    楚夫人不理他,對楚錚道:「既是如此那為娘作主,這兩個小姑娘就給你了,與其送給那些老不修,還不如服侍咱家錚兒。」

    楚名棠搖搖頭,對這倆母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楚錚走出房門,見天色尚早,心中一動,往那些南齊歌妓的住處去了。

    這些歌妓住的離此不遠。由於是南齊獻給皇上的,各處地方官對她們也不敢怠慢,誰知道這些人裡面會不會有人將來受皇上寵愛,所以安排的飲食起居也僅比楚家差一些。

    楚錚在裡面轉了一圈,並未看見那兩個小姑娘,又不好開口詢問,心中有些失望,正想離去,卻見她們跟著那日所見女子捧著洗好的衣服走了過來。

    看到楚錚,三人也停下腳步,她們顯然還記得這位小公子,只是不知他又來此地作甚。

    楚錚大喜,快步走上前,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見過公子。」那女子放下手中衣物,向楚錚行了一禮。

    楚錚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一怔,答道:」小女子姓柳,名叫輕如。」

    楚錚老氣橫秋地點點頭,道:「柳輕如,好名字。輕如,本公子此番過來,是與你商量一事。」

    那女子微笑道:「公子有事儘管說,何來商量這二字。」

    楚錚乾笑數聲道:「再過幾天就要到我大趙國京城了,你想不想為這兩個小姑娘找個好去處。」

    柳輕如神情一動,道:「若能為這兩個丫頭找個好人家,小女子對公子感恩戴德。」

    楚錚笑道:「那柳姑娘覺得本公子算不算是個好人家?」

    柳輕如看著楚錚,覺得他並不像是在戲弄自己,答道:「這倆丫頭能夠服侍公子,倒也是她們福氣。小女子別無所求,只懇請公子能善待她們。」

    那兩小姑娘一聽,登時扔下手中衣物拉著柳輕如道:」小姐,小婢二人既然跟著來了趙國,就決不離開,請小姐不要拋下我們。」

    柳輕如淚光閃動,摟著兩人道:「兩個傻妮子,跟著我有什麼好的,這麼多年苦還吃得不夠嗎?我們都是奴婢命,你二人跟這位公子去吧,他會好好待你們的。」

    兩個小姑娘仍死命搖頭,一人突然掙脫開柳輕如,對楚錚跪下:「這位公子,我倆從小沒了父母,是小姐將我們扶養成人的。您發發善心吧,不要讓我們離開小姐,若你真看中我倆,就把小姐一起留下吧。」

    另外一個小姑娘也過來跪下,不停地向楚錚磕頭。

    楚錚見這兩丫頭與那女子有情有義,心中感動,道:「好了,起來吧,本公子就應了你們。」

    兩個小姑娘站了起來,一時間喜極而泣。

    楚錚想了想,問柳輕如:「這裡有沒有人知道你曾是青樓女子?」

    柳輕如想想道:「應該沒有,小女子在趙國沒有認識的人。」

    楚錚點頭道:「那就好,過會兒若有人問你,可千萬要隱去此節。」

    柳輕如行禮道:「輕如知道了,多謝公子。」

    楚錚回去後將此事對楚夫人說了,楚夫人聽了也讚這對主僕有情義,便派人把她們叫了過來。

    楚夫人看了看柳輕如,覺得這位女子容貌雖美,但透著股倔強之氣,恐怕不是個好相與之人,但轉念一想楚錚生性頑皮,如果有這樣一個女子來管束,自己倒可以省心不少。

    楚夫人和柳輕如又談了會兒,驚喜地發現這女子才學過人,詩書典籍無不瞭如指掌,不由大為開心。便派人去報知楚名棠,這三個姑娘她要了。

    楚名棠聽了只有苦笑,他還能說什麼。

    ※※※

    楚府一行走了近一個多月,終於快到上京城了。

    楚名棠今日並沒有坐在馬車上,而改為騎馬。楚錚覺得馬車中坐多了氣悶,也找了匹較小的馬棄車而行。

    在離上京城不遠的一座山崗上,楚府車隊停了下來,總管帶著幾個管事來回檢查了一遍,向眾人吩咐著進城時要注意的事項。

    楚名棠向遠處凝視良久,突然一夾馬腹,向山頂馳去。楚軒和楚原嚇了一跳,唯恐父親有失,急忙驅馬跟了過來,楚錚和吳安然不知何事,也隨後趕來。

    到了山頂,楚名棠勒馬停下,三兄弟趕到後策馬停在他身後兩側。

    楚名棠手持馬鞭指向前方,對三個兒子說道:「看,那就是上京城。」

    三兄弟凝神望去,只見傳承近千年的古都在落日的餘暉下,顯得如此地巍峨莊嚴。

    「為父離開上京時,錚兒還沒出世。更沒想到這一去竟然就是十幾年。今日,我楚名棠終於回來了。」

    「哼!」

    楚夫人掀起車簾,望著遠方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幾人,眼中充滿柔情。

    吳安然也在遙望著山頂,突感心中顫慄,看著高處的楚氏父子,竟有一種俾睨天下、不可一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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