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二章 威逼誘降 文 / 寧致遠
大殿外渾厚鐘聲響起,九聲過後,一個尖利的嗓音吟道:「上朝……」
原本有些驛動的眾大臣登時肅然。雖然皇上已經很久沒親臨早朝了,但方相國和楚太尉都在此,他們二人對早朝規矩要求之嚴更勝皇上,還是小心為好。
成奉之瞟了一眼站在百官之首的楚名棠和方令信,只見方令信正閉目養神,楚名棠則面無表情地看著眾人,卻令人感到有種不怒自威的霸氣。成奉之忽感一陣顫慄,不由得低下頭去。
一個太監從殿後走了出來,道:「皇上口喻:朕龍體欠安,今日早朝由相國大人和太尉大人代朕主持。」
大臣們齊聲領旨。皇上快有半月未上朝了,眾人都已見怪不怪了,由楚名棠和方令信主持朝政反而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處理政務效率高了許多。
今日是方令信輪值,只聽他咳嗽一聲,道:「諸位,有事送呈,無事散朝。」相國乃朝中百官之首,楚家勢力雖說在方家之上,但楚名棠在朝中眾大臣面前仍對方令信頗為尊重,加上雙方子女已結親,他們之間這幾年相處還算融洽。
各部依次將需楚方二人批示的官文呈上,重大政務分別由承辦官員向百官陳述。這幾個月來楚名棠針對西秦調動各地兵馬,牽涉到兵部的事務最多,兵部尚書郭懷深知緩急輕重,他雖與楚名棠和方令信不合,但也從未從中阻撓,反而也是出了大力,但早朝時卻從不開口,由幾個兵部侍郎負責向楚名棠稟報。
大內總管連奇忽然匆匆走到殿上,喝道:「皇上駕到!」
皇上不是龍體不適嗎?眾大臣面面相覷,楚名棠和方令信對望一眼,也是不明所以,只好站到各自位置,躬身相迎。
「臣等恭迎皇上。」
趙王走上大殿坐在龍椅上,道:「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楚名棠看了趙王一眼,只見他雖面帶病容,卻滿臉紅光,有種抑制不住的喜色,暗想這幾天好像沒什麼喜事啊。
「朕今日來此,是向眾愛卿宣佈一事,」趙王掃視一眼寬廣的大殿,嘴角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儲君宮內傳來喜報,側妃楊秋兒已有身孕,朕終於有孫兒了。」
大殿內一片寂靜。
楊秋兒?她是誰?眾大臣都在不停地思索著。儲君趙慶自從立武媚娘為妃,從此對另兩個妃子再也不感興趣,數年前這二人都已被打入冷宮,只可惜武媚娘肚子不爭氣,三年來毫無動靜。怎麼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一個楊秋兒?
原來武媚娘知道自己雖得趙慶寵愛,但腹中無子始終是她最大的劣勢,宮中已有不少針對她的風言風語,可她至今仍是處子之身,哪能有身孕。前日得知貼身宮女秋兒之事後,武媚娘想了想,還是與趙慶說了,反正他在清醒時也曾幾次寵幸過秋兒,也不會露什麼馬腳,而且秋兒對她極為畏懼,知道武媚娘隨時可以取她性命,絕不敢違背她。趙慶得知此事也十分高興,馬上跑去稟報趙王。趙慶無後一直是趙王的一大心病,聞此喜訊頓時老懷大慰,立刻冊封秋兒為側妃,並興沖沖來到早朝向群臣宣佈此事。
楚名棠最先清醒過來,上前一步道:「恭喜皇上。儲君有後,實是我大趙之福啊。」
趙王看了楚名棠一眼,心想:這幾年來你也就這句話聽得順耳些。
眾臣也醒悟過來,楊秋兒是誰幹自己何事,看樣子先前只是個宮女罷了,其腹中孩兒雖不知是男是女,但總是件喜事,於是也紛紛上前道賀。
趙王笑呵呵地不住點頭,並宣旨若楊秋兒生下的是皇孫,大趙國將大赦天下。楚名棠雖認為不妥,但見趙王在興頭上,也不便反駁,暗想:到時再說吧,何況那楊妃生兒生女機率各半。
早朝在一片歡喜熱鬧中結束,成奉之走出大殿,忽聽身後有人叫道:「成侍郎留步。」
成奉之回頭,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吏部尚書唐孝康,忙施禮道:「尚書大人。」
唐孝康扶住他笑道:「成兄,你我同殿為臣已有十餘年了吧,何必如此客氣。」
成奉之有些不解,唐孝康是楚名棠的嫡系,對自己向來不冷不熱,今天是怎麼了。
「不知尚書大人找下官何事?」
唐孝康邊走邊道:「太尉大人交給吏部一件差事,為了配合西線用兵,要對當地的地方官進行一番調整,那些平庸無能的乾脆免職了事,從各地調集確有才幹的官員充實到西線,一切以戰事為重。成兄,你在吏部十幾年,對大趙國官員的瞭解本官也是望塵莫及,此事還需你多操心啊。」
若在以前,成奉之得知能主抓此事必定大喜過望,這樣一來就在西線安插潛伏在趙國的秦人就順理成章了,可他現在只關心十幾天後的皇上大獵,哪有閒心管其他事,何況徵調官員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若過不了這個坎,一切都是白搭。
成奉之道:「此事事關重大,下官恐怕難以勝任。」
唐孝康道:「正因事關重大,此次西線官員任免無需顧及派別親疏,你看兵部郭尚書對此戰支持也是不遺餘力,這樣吧,你我找個地方,坐下慢慢談。」
成奉之一怔:「尚書大人,不是去吏部?」
唐孝康苦笑道:「吏部這地方成兄也不是不知道,人多嘴雜,官員任命尚未有定論,消息早早就已傳了出去。太尉大人對西線官員之事極為重視,還是謹慎些為上。」
成奉之覺得有理,便命下人驅車跟著唐孝康去了。
「老爺,唐大人馬車停下了。」
成奉之走下馬車,覺得此地甚熱鬧,抬頭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
萬花樓?
成奉之吃吃說道:「尚書大人,這不是青樓嗎?」
唐孝康笑道:「成兄,看來尊夫人管束甚嚴啊。你有所不知,萬花樓內院有幾處雅間,尋常人等根本無法接近,極為清靜,正是談事的好去處。」
成奉之看看身上的官服,為難道:「這不大好吧,萬一給御史參上一本可就麻煩了。」
唐孝康頗為神秘的一笑:「成兄,請隨我來。」
唐孝康領著成奉之走進路邊的一家布店,並不停留徑直向裡處走去。到了一間尋常人家臥房模樣的屋子,唐孝康熟門熟路地打開一扇暗門,笑道:「成兄,請!」
兩人走了約十餘丈,成奉之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已經出了地道,看了看竟是身處於假山叢中。一個青衣侍者站在一旁也不說話,行了一禮,將唐成二人請到一間屋內。
唐孝康和成奉之分別坐下,那侍者為二人倒上茶水,輕輕退了出去。成奉之見此屋四周翠竹環繞,鳥語陣陣,不由得讚道:「好,此處真是別有洞天。」
唐孝康推開身後一個暗格,只見掛著十餘件衣物,道:「這些都是近日剛剛縫製而成,成兄若覺得官服不便,可任挑一件換上,過會兒可叫幾位姑娘唱上幾句小曲。」
成奉之推辭道:「多謝尚書大人好意。下官就不必了,還是談正事要緊。」
唐孝康呵呵一笑,道:「也好。」突然眉頭一皺,唐孝康捂著肚子道:「方纔在大殿上就覺得不甚舒服,成兄請見諒,唐某去去就回。」
唐孝康去了許久,成奉之漸漸覺得不耐煩,忽聽屋外有人敲門,心想大概是那侍者又要進來了。他畢竟第一次來此地,總覺得有幾分不自在,便轉過身去佯裝欣賞壁上的字畫。
成奉之聽著那人為自己重新倒上茶水,便嗯了一聲,示意那人可以出去了,卻未聞動靜。成奉之覺得有些奇怪,只聽那人輕笑道:
「成大人好生悠閒啊。」
成奉之回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那人臉上笑吟吟,正是前幾日天天泡在自己府裡的楚錚。
「你,你怎麼在這裡?」
楚錚為自己倒上一杯茶,笑道:「萬花樓從不拒客,成大人來得,小侄自然也來得。」
成奉之驚魂未定,向屋外看了看,道:「唐大人呢?」
楚錚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慢條斯理地說道:「唐孝康?他已經走了,是小侄讓他請大人到此的。」
成奉之心中大亂,強自鎮定道:「唐大人請本官到此是為公務之事。既然他不辭而別,此處乃藏污納垢之所,本官也不願久留。楚公子若有事請到本官府上再談吧。」
楚錚淡淡說道:「成大人,你既已到了此地,就不要想再回去了。」
成奉之故作怒道:「楚公子此話是何意?」
楚錚道:「沒什麼,只是在天牢裡已為大人留好了位置,成大人,從這裡挑幾件衣物,隨我走吧。」
成奉之叫道:「楚錚,你只不過是禁衛軍偏將,有何權抓本官。我成奉之乃當朝二品官員,除非皇上下旨,否則就算令尊也不能任意處置。」
「後邊的手續唐尚書已經去辦了,」楚錚放下手中茶盞,「成大人,哦不,成奉之,你進了天牢就可看到聖旨了。真是想不到啊,堂堂大趙二品大員,掌管全國四品以下官員調配的吏部侍郎,竟然是西秦派來的奸細。本將軍是不想讓此醜事傳諸於世,才將你引到此地來。至於成府外已有數千精兵埋伏,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與家人團聚了。本將軍勸你還是識趣些,不要讓門外下人動粗。」
一個灰衣少年此時走了進來,成奉之看了他一眼,依稀記得此人是楚錚貼身下人,只見他向楚錚躬身道:「公子,成大公子求見。」
楚錚尚未答話,只聽成安禮在門外笑道:「楚公子,萬花樓居然還有這麼個好地方,也不早些告訴在下。」
成安禮一進屋,陡見父親也在此地,不由得臉色大變。
楚錚不理他,對成奉之說道:「也好,你們父子一起走吧,到了天牢也可相互照顧。」
成安禮脫口而出:「天牢?」
成奉之手足冰涼,嘴上仍強硬道:「楚公子,你們楚家雖在朝中一手遮天,但也不可任意陷害忠良。成某為官數十年,家世清白,從未做過虧心之事,你有何證據認為本官是西秦奸細?」
楚錚哼了一聲,旁邊歐陽枝敏從懷中取出一畫軸置於案上展開,只見是個妙齡女子的畫像。成安禮驚道:「這不是表妹嗎?」
楚錚點點頭,道:「不錯,的確是蘇姑娘,連她耳邊那顆細痣都畫得分毫不差,只是此畫卻非在我大趙所繪,而是從西秦送來的。畫上此女亦並不叫蘇巧彤,而叫薛巧芸,乃西秦兵馬大元帥薛方仲之義女,此女深得秦王寵信,據說如今協助秦王掌管秦國細作組織『天機閣』。數個月前此女突然從秦國銷聲匿跡,至今仍未見其蹤影,而上京城卻出現個來自蒼樂山的蘇巧彤蘇姑娘,兩者相貌是如此相似。成大人,你對此作何解釋呢?」
成安禮顫聲說道:「父親,此事是否當真?」
成奉之見楚錚取出那幅畫,頓感大勢已去,此畫紙質偏黃,確是西秦之物,而且他對蘇巧彤的情況也是一知半解,楚錚卻已瞭解得如此清楚,看來此次是在劫難逃了,只是嘴裡仍下意識地說道:「你這些僅是猜測之詞,不可作為公堂憑證。」
楚錚微微一笑,道:「這些已足夠了,至於你成大人的口供,天牢的刑具應是有點用處的,不過成大人,我看你還是盡早招了吧,免得皮肉受苦。成世兄,你也勸勸令尊,說起來此事本將軍還要多謝你才是,若不是你無意中洩露天機,本將軍還不至於那麼快下決心派人到西秦查探此事。」
成安禮臉色慘白,忽然跪倒在地,對著成奉之連磕幾個響頭,淚流滿面地說道:「孩兒糊塗,連累了父親,也害了我成府滿門,真是罪該萬死。」忽然縱身而起,一頭向牆上撞去。
成奉之沒想到這個他一向認為沒出息的兒子竟變得如此剛烈,一時間阻攔不及,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成安禮撞向牆壁。
楚錚比他反應快得多,一把抓住成安禮背後衣衫,只聽「哧」的一聲,成安禮衣衫盡數破裂,但仍重重地撞在牆上。
成奉之大叫一聲:「安兒!」快步上前將成安禮扶起,只見他已是滿臉鮮血,痛得齜牙咧嘴,楚錚那一下雖沒把他抓住,但也大大減緩了他的去勢,成安禮所受的只是皮肉之傷而已。
楚錚對歐陽枝敏說道:「快給他包紮一下。」
歐陽枝敏應了聲是,上前為成安禮抹乾臉上的血跡,灑上一些藥粉,細細地替他包紮好。
成奉之見兒子沒事,大鬆了口氣,坐到地上,剎那間如同老了十歲一般,對楚錚說道:「多謝楚公子。」
楚錚搖了搖頭道:「無需謝我,你們成家最終仍是要滿門抄斬的,不過是晚死幾日而已。不過沒想到成世兄竟也是個血性之人,本公子先前倒還看錯他了。」
成奉之道:「楚公子,老夫這幾個孩兒對我夫婦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公子能不能饒他們一命。」言語之中已帶有些哀求的意味。
楚錚歎道:「成大人,大趙的刑律你是清楚的,通敵叛國者誅連九族,本公子記得你有一女兒是嫁於原刑部尚書樑上允之子的吧,此次恐怕連梁家那些孤兒寡母也要牽連進去,成世兄幾人又如何能倖免?」
成奉之猶不死心,道:「當今趙國朝政誰不知是由令尊楚大人掌握,方相國亦唯令尊是瞻,只要公子在楚大人面前求個情,只要放過老夫這幾個孩兒,充軍、為奴都可。」
楚錚冷笑道:「本公子拿什麼向家父求情,就憑成世兄與本公子的交情?哼哼,家父非一腳把我踢出楚家門不可。」
成奉之沉默不語,考慮良久突然一咬牙:「老夫願交出老夫所知秦國在大趙所有細作名單來換我孩兒性命,其中有幾人還是大趙官員。」
楚錚不屑道:「這些你到天牢由不得你不招。」
成奉之道:「天牢之刑老夫自然知道,不過老夫或許可以少招幾個,當然也可再胡亂說幾個。」
楚錚哈哈一笑,道:「只怕未必吧。不過念在你愛子心切,本公子去試試向家父說說情。」
成奉之心中一喜,道:「多謝楚公子。」
楚錚道:「此事成不成還難說。這樣吧,你先寫幾個秦國奸細之名給本公子,在家父面前也好有些許交代。」
歐陽枝敏遞過紙筆。成奉之手腕顫抖,過了良久才猛地寫了五人名字,寫完後將筆一扔,臉上已是老淚縱橫。
楚錚看了一下道:「就這幾人?」
成奉之合上雙眼,道:「這是較有身份的幾人,不過也僅佔二成。餘下的過些時日再給公子吧,其中一人官階比老夫差不了多少,只是老夫知道他,他不知道老夫而已。請公子在楚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楚錚看著那些名字,有兩人他依稀有些印象,嘴裡說道:「成世兄等人自幼享福慣了,充軍為奴他們受得了嗎?」
成奉之頹然道:「是否受得了就看他們造化了,至少這也是條生路。」
楚錚目光閃動,道:「那本公子也給你指條生路如何?」
成奉之睜開眼睛,淒然笑道:「老夫還有生路?楚公子真是說笑了。」
楚錚笑了笑,忽然道:「令侄女……姑且還是這般稱呼吧,我對她是志在必得,成大人應該是知道的。」
成奉之冷冷說道:「她只是一個弱女子,要殺要留還不是楚公子一句話,公子大可將她作為奴婢收入府中。」成奉之對巧彤已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她,成家哪會到今天這地步。
楚錚搖頭道:「此般實在大煞風景,似蘇姑娘這種女子作了奴婢就如明珠蒙塵,再也沒了原先的光彩,所具的才華恐怕也會消失殆盡,這還要來何用?」
成奉之淡淡說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難道楚公子還想明媒正娶不成?」
楚錚含笑道:「正是。」
成奉之驚愕地看著楚錚,實在搞不懂這少年頭腦裡在想些什麼,堂堂太尉之子竟要娶別國的細作,居然還要明媒正娶?
楚錚緩緩說道:「做到此事確實不易,成大人認為有何解決之道?」
成奉之更糊塗了,自己都是瀕死的人了,蘇巧彤名義上是自己的侄女,楚家哪能讓這樣的女子入門。
成安禮在一旁也是目瞪口呆,忽然道:「這是不可能之事,除非家父仍是朝中吏部侍郎。」
成奉之忽然間明白過來了,眼前這少年膽大包天、異想天開真是讓他歎為觀止,心中卻似看到一絲希望,不禁喃喃說道:「都有那麼多人知道了,老夫哪還能隱瞞得下去。」
楚錚看著他,笑瞇瞇地說道:「到現在為止,知道成大人是秦人的只有本公子,還有本公子這隨從。」
成奉之身軀一震:「那唐大人呢?」
楚錚笑道:「唐孝康還以為本公子是因蘇姑娘才來找成大人的,怪只怪成大人前些時日對本公子態度太差了。」
成奉之這才恍然,難怪唐孝康對自己突然親近起來,原來是此緣故,還特意將西線官員調配之權交於自己,看來他是認定楚成兩家快要結親了。
楚錚臉色突轉陰沉,道:「你和蘇巧彤是否謀劃在皇上大獵時刺殺家父等朝中大臣?」
成奉之嚇一跳,連這他都知道,怎麼還敢娶蘇巧彤進門?
「正是。」
「刺客聽說近日要從西秦趕來,是不是?」
「……是。」
「此次刺殺是由寇大娘主持,是也不是?」
「是。」
……
……
成奉之越來越心驚,楚錚怎麼什麼都知道,有些事只有他們和儲君商議過,連自己夫人都未必知曉,成安禮又怎麼可能透露給楚錚。他不由得心中暗暗慶幸,這少年既然知道了這麼多,刺殺楚名棠全然是句空話,到那時成家可真要被誅連九族了。
成奉之怎麼也不會想到,真正出賣他們的卻是那千嬌百媚的儲妃娘娘。
楚錚沉默半晌,道:「成大人,若想保住你目前的職位,本公子先命你做兩件事。一、盡快弄清西秦來人身份、人數;二、將餘下西秦在大趙細作名單盡數寫出,絕不可遺漏一人。」
成奉之無奈應是。
楚錚用手指彈了一下手中那份名單,放緩語氣道:「成大人,方纔你都已經招了,就不用再推三阻四了吧。何況事以至此,你只能與西秦徹底決裂,切不可再三心二意了。本公子也是為你好。對了,方纔所說的那官階比你差不了多少那人是誰?」
成奉之歎了口氣,道:「是禮部令吏余世同。」
楚錚點頭道:「有成大人相助,那些西秦刺客定是有來無回。可朝中有心人不少,一眼便可看出此事大趙境內必有人為內應,因此總要官員來頂罪的。三年前刺殺樑上允主謀是吏部令吏唐甘江,這次就讓這禮部令吏余世同來背吧,也好對朝廷有個交代。」
成奉之緩緩點頭,事到如今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楚錚微微一笑,道:「成世伯今日受驚不小,小侄改天親自斟酒賠罪,世伯請回吧。」
成奉之苦笑一聲,對成安禮說道:「安兒,走吧。」
楚錚卻道:「成世兄這般出去易惹人注目,何況他是來找小侄的,就由小侄派人送他回府吧。」
成奉之覺得有理,向楚錚長揖到地,他心裡很清楚,自己的餘生已經完全掌握在這少年手中了。
楚錚並未還禮,淡淡地說道:「成大人,到時監斬余世同等西秦奸細,可就由你來主持了。這份大功當然也是記在大人你身上的。」
成奉之身子一顫,應道:「一切聽從公子安排。」
成奉之走後,楚錚忽然一笑,道:「成世兄,這戲演得不錯啊。」
方纔仍氣勢凜然的成安禮頃刻間跪倒在地,諂笑道:「多謝公子救我成家滿門。」
楚錚道:「不用謝我,成大人還是識時務的,否則我再費苦心也是無用。」
成安禮忙道:「家父實是罪無可恕,為西秦效力數十載,居然連我們幾個子女都不知道。幸好楚公子寬大為懷,成某感恩戴德之至。」成安禮自幼生長在趙國,對秦國同尋常趙人一般並無好感,得知父親成奉之乃秦國奸細後頓時嚇得魂不附體,見楚錚有意放成家一條生路,什麼條件都滿口應承下來。
「只要令尊能誠心對我楚家,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楚錚看了他一眼,道:「今日之事令尊心中對世兄定是大增好感,你可要好好把握了。」
「一定一定。」成安禮連聲應道。
楚錚從暗格內取出一件衣衫遞給成安禮,笑道:「世兄今日出力也不少啊,方纔那一躍雖說是原先商量好的,沒想到世兄如此大力,居然我都未能抓住,還好並無大礙。」
成安禮乾笑道:「可能是這件衣服質地太差了,本來只想嚇嚇家父的,差點兒弄假成真了。」
楚錚也笑道:「下次再做衣服可要換家店了。唷,這傷說輕也不輕,歐陽,你送成世兄回去吧。」
成安禮忙道:「不用煩勞歐陽先生了,成某自己回去就是了。」
歐陽枝敏走出門外,忽哨一聲,兩個黑衣少年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歐陽枝敏道:「你們二人駕車送成公子回府,小心別讓人看到了。」
楚錚見成安禮已離去,對歐陽枝敏笑道:「居然也有人叫你歐陽先生了。」
歐陽枝敏不屑道:「這等齷齪小人,殺了他都嫌污手。公子為何要與他虛與委蛇?」
楚錚道:「成安禮人品是差了些,但也非無能之輩,方纔那番作戲你若事先不得知,可否看出絲毫破綻?」
歐陽枝敏失笑道:「依小的看,還是公子厲害些,那一抓只損衣物不拉人,手法的確巧妙。」
楚錚呵呵一笑,道:「若非如此,又怎能打動成奉之。此人既為細作,必已將生死拋之度外,只有兒女親情尚可打動於他,令他求生之欲大增。」
歐陽枝敏忽然沉默下來,看著楚錚欲言又止。
楚錚道:「歐陽,你我也算是師兄弟,有話儘管說,不要掩藏在心裡。」
「小的只是覺得……公子對蘇姑娘太看重了,」歐陽枝敏鼓足勇氣,「為了她公子費盡心思,連成奉之都不追究其罪。此事若被老爺知道了,小的擔心恐怕公子也擔當不起啊。」
楚錚不由得暗歎,連歐陽枝敏對自己所做之事都有些不滿了,蘇巧彤啊蘇巧彤,我為你這般做究竟是否值得。
楚錚沉默半晌,道:「歐陽,你還不明白嗎,我明是為蘇巧彤,實為成奉之?」
歐陽枝敏一愣,道:「小的愚笨,請公子指點。」
楚錚道:「我所掌控的只是鷹堂,在朝中半分勢力也沒有。成奉之此人才幹,在我大趙朝中絕對可排在前五之列。我曾詳細看過他的履歷,從一個縣城小吏做起,十年不到就已到吏部任職,三年便升至吏部侍郎,一任就又是十年之久,朝中有一句話:『大趙千百官,盡在侍郎胸』。他只是一西秦細作,並無世家根基,僅憑真實才幹就能到如此地步,朝中又有幾人能及得上。此人若能為我所用,定可成為一大助力。」
歐陽枝敏道:「公子,可他畢竟是西秦奸細啊。」
楚錚冷笑道:「那又如何,他後路已盡數為我所斷,還能回得去嗎?僅憑他今日所寫的那五人名字,西秦若是知道了,必會恨不得將他拆骨剝皮。而他真實身份又為我所掌握,在趙國也已無人可投靠,只要我能給予他安全保障,並為他子孫謀個前程,此人忠心將毋庸置疑。」
「至於蘇巧彤,只是附帶品罷了,這女子能降則降,若不能降,正如成奉之所說的,區區一個弱女子,還能飛到天上去?」
歐陽枝敏鬆了口了氣,笑道:「公子深謀遠慮,是小的多心了。」
楚錚道:「你方才說得也不錯,此事僅可你我二人知曉。這些時日來我盡量不用鷹堂中人,只用師父所教導出來的三十餘位弟子,就是不想讓人發現其中有異。至於父親那裡,等到時機成熟,我會向他老人家稟明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