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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九章 四方雲湧(中) 文 / 寧致遠

    秦趙兩國歷三月初三,一個無月之夜,隨著殘陽隱在雲層中徐徐落下,整個草原漸漸陷入一片沉寂的黑暗中。

    東突厥王帳內,所有高級將領跪伏於地。沙缽略一身黑色盔甲,手持金色狼頭權杖,滿面沉重,緩緩說道:

    「……吾沙缽略無能,輕信叛賊達頭的謊言,我們東突厥被迫離開了巍峨的阿爾泰山,哺育我們的額爾齊斯河,來到了北疆的草原。達頭仍不願放過同族同根的兄弟,帶著一群餓狼向我們追來。最溫順的羊羔也有反抗餓狼的時候!陽光下最強壯的東突厥勇士們,為了我們正被西突厥凌辱的妻兒們,為了正被西突厥奴役的兄弟們,今夜我們要借助黑暗的力量,向叛賊達頭發出最強的復仇!曾經被搶走的東西,今天,我們要親手奪回來!」

    東突蔽眾將齊起身,拔出彎刀,隨沙缽略一同振臂高呼。

    沙缽略解下自己腰刀,來到程浩然面前,程浩然俯身雙手接過。沙缽略道:「今晚這一戰,由浩然兄弟替我指揮。東突厥只有前行的勇士,沒有退縮的懦夫,我將率王族衛隊與你們一同作戰。」

    …………

    …………

    西突厥營地與東突厥相隔不過十幾里,草原地勢平坦無險可守,斥侯們遊蕩隱沒於黑暗中,密切注視著對方大營動靜。

    西突厥斥侯羅布猛搓幾下手,揉了揉耳朵,忍不住嘀咕道:「這種鬼天氣,沒雪了也還這麼冷。」

    突然,羅布感到一道寒氣從脊樑直攀脖頸,他當斥侯已經多年,死亡和危險接近時總有種類似天生的預感,剛想有所動作,一隻大手悄無聲息從後而來掩住他的嘴,與此同時。一把匕首如電般從羅布喉部掠過。

    羅布不由自主地抽搐著,感覺自己被人輕輕放到了地上,他勉強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張平凡無奇的面孔:「怎麼,怎麼是漢人?」

    那人向自己身後略一招手,幾條身影從草叢中躍出。屈腰來到羅布屍首前。其中一人低聲讚道:「展兄好功夫,允聞佩服之至。」

    展仲群對程允聞的稱讚根本無動於衷,問道:「還有麼?」

    程允聞搖頭道:「這一片我等已巡查三次了,應該不會再有斥侯了。」

    這段時日程家的高手晝伏夜出,已將西突厥斥侯方位大致摸清。而華長風為確保突襲成功。特向精銳營借調一百人,以展仲群為首。這些武林中人原本就是高來高去慣的,有的甚至還兼職蒙面大盜之類的特珠行業,當真可謂來無影去無蹤,潛伏在暗處地西突厥一個個被找出,清理得乾乾淨淨。

    展仲群點點頭,不再說話。他對程氏一族絕無好感,若不是郭元帥的親筆調今,他才懶得理會東西突厥的事。

    隨著展仲群等解決一個個地斥候,東突厥與趙國聯軍向西突厥營地逐步靠近。走在最前的是身著北疆步兵服飾的士兵。十餘人一隊,推著一輛輛側有長矛,精鐵打製武剛車,在黑暗中緩慢地推行。後面大隊突厥緊緊跟隨。不少人邊走邊驚奇地打量著前面地武鋼車,心中不由猜測這東西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華長風忽勒住韁繩,跨下馬兒戴著嘴套,頗為不滿地哼哼了幾聲。華長風向前看去,只見西突顏大營的點點火光已隱約可見。程浩然來到華長風身旁說道:「華將軍,就到此地吧,再往前就有可能會被西突厥察覺。」

    華長風點點頭。來到東突厥軍中,華長風才知道程氏一族在東突厥的地位著實不低。不少軍中將領都是程氏族人,程浩然居然還是軍中僅次於沙缽略的主將,讓他吃驚不小。

    程浩然對身邊族人說道:「傳令下去,大軍停止前行,布好陣勢,隨時待令。」

    「遵命!」

    「且慢,」華長風見那人欲策馬而行,道:「程先生,此處距離西突厥大營不過數里,還是盡量小心為上。」

    「華將軍說地是。「程浩然瞪了那族人一眼,那人忙命身眾親兵下馬,一路小跑去各部傳令。

    華長風抬頭看了看天空,卻連一顆星星都未曾看到,不由暗道,看來真是天助東突厥……,不,只能說天滅突厥部了。

    「來人,傳我令,投石車準備。」

    …………

    …………

    西秦大營內,將領與麾下軍士都已整裝待發。

    薛方仲與沈從放策馬並肩而立。沈從放估計了下時辰,高聲喝道:「眾將聽令,大軍開拔!」

    秦軍陣勢坦坦蕩蕩緩步推向西突厥大營,兩萬重步兵與長弓手在前,手持火把,四萬雪狼列居中,另八萬步兵押後。馬蹄聲與腳步聲交錯,震得連大地都在顫抖。一路驚起野兔狐狸無數,四處亂竄,西突厥斥候自然也不能倖免,紛紛從草叢內躥出,或飛身上馬或撒開腳丫向大營逃去。

    不一會兒,只聽西突厥營內號角陣陣,火影散亂,馬嘶聲吶喊聲一片,已是陣腳大亂。

    顧明道看了簡直心癢難熬,忍不住說道:「大帥,若我等此時衝殺進去,西突厥至少死傷過半。」

    薛方仲搖了搖頭,道:「未必。先前我軍與東突厥一部交戰過,突厥人騎射之精絕不在當年胡蠻之下,此時若衝入營內,我軍定亦傷亡慘重。」

    果然、西突厥大營內很快便安定下來。忽聞號角聲長鳴,只見柵欄紛紛倒下,數萬西突厥從內湧出,嚴陣以待。

    幾乎與此同時,在南方,孟德起率十萬大軍也亦趕到距西突厥大營數里處。趙軍因分兵較多,因此郭懷帥營仍安紮在北疆大營內,由郭懷五千家將和楚錚麾下八千人守護,距孟德起部和東突厥部均不足五十里。郭懷這般做法其實也是存有一定私心,他希望孟德起借這一戰再立大功,以此便可舉薦其為兵部尚書。

    趙軍與東突厥一樣,先命魏少中率精銳營眾武林高手一一掃清斥侯,大軍再緩緩推進。孟得起坐鎮其中,見西突厥仍未察覺,命邱亦生率黑騎軍馬蹄裹布,借夜色直衝向西突厥大營,到得近前先是一輪箭射,將放哨的突厥兵射得如刺猾一般,趁營內大亂時衝殺數次。待得西突厥好不容易整起兵來,邱亦生已率部退至營門處,順手柵欄附近的火把熄滅,返身而逃。西突厥本想追擊,可一眼望去數丈外便已是漆黑一團,無法只得固守。

    不過多時,邱亦生又率黑騎軍去而復返,不過這次只從西突厥大營前輕過,藉著西突厥士兵重新燃起的火把光芒,一陣陣冷箭連珠而至,等西突厥將領領兵出營,邱亦生又已跑遠了。

    樊兆彥忍不住讚道:「亦生偷襲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這小子天生就是騎兵的料。」

    孟德起微感得意,邱亦生是他從普通軍士一手提拔上來的,如今已是北疆大營頭號猛將,就是性子耿直,脾氣又太過火爆些,較華長風大為不如。

    邱亦生隨後幾次衝殺都只是虛張聲勢,可西突厥不敢有絲毫大意,伏地一聽地面悶響便對營外放箭,並不停調來援軍,足有五萬人後才緩步出營,陣形略成「凹」狀,嚴陣以待。

    孟德起哼了一聲,喝道:「立哨塔。」

    身後親兵齊聲領命,或用繩子拉或用肩扛,不消片刻便將一個事先造好的哨搭豎了起來,足有十餘丈高。兩個親兵手足並用爬了上去,其中一人手持兩盞燈籠,兩臂忽上忽下,忽交叉左方。這是從後漢軍中流傳下來的「旗語」,由軍士站於高搭上,白天使用一紅一藍兩旗,夜間則用燈籠代替,兩盞燈籠顏色也是各異。以不同動作傳達軍令。而旗語如何編排則是軍中最高機密之一,操縱旗語的軍士亦是最忠誠之士,通常貼身帶有一把劇毒匕首,如果大軍敗退,軍士們都需自我了斷,絕不可落入敵方手中。

    哨塔上軍士打完一段旗語,只見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座哨塔豎起,塔頂均站有兩名軍士。孟德起沉聲道:「傳令左側虎威、武威二營,右翼驃騎、躍騎二營,均向前推進半里!」

    趙軍陣型瞬間而變,也形成一「凹」狀,兩翼朝前,中軍稍後,與西突厥「凹」陣形相對。但趙軍足有十萬大軍,遠較西突厥來得多,這一變陣頓時持西突厥兩翼壓制,隱隱成合圍之勢。西突厥領兵那人見狀不妙,忙收縮陣形,只是為時略晚,在趙軍箭雨下又損失千餘人。

    右翼與背後同時受敵,西突厥己覺察不對了,而正面更是生死仇敵東突厥,在此情形下他們不可能按兵不動。大營正門地西突厥將軍一查,發現派出的斥侯竟有大半個時辰沒有一人回營。心知要糟,急忙下令從中軍抽調人馬趕來增加防守。

    西突厥各哨兵軍士都提著心兒吊著膽,緊張地盯著一片漆黑的營外。忽有一人驚叫了聲,只見不過一里外,突然多出一點微弱的火光,還沒讓人分辨清楚,那一點火光在片刻之間綿延開來,無數地火光登時照亮了西突厥正面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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