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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零六章 楚家長孫 文 / 寧致遠

    錚愁眉苦臉了半晌,又找了個理由,道:「父親,這實是不便付諸於白紙黑字吧?」

    「為父知你口才了得,歪理層出不窮,何況還有你娘在一旁……」楚名棠看了楚夫人一眼,想了想還是「胡攪蠻纏」這四字收了回去,道,「若只你聽說,恐怕說上一月也未必能說得清楚,還是寫下來看得分明。你在北疆惹出這麼多是非,為父都替你擋了下來,總得明白其中細節吧。」

    楚錚正待再言,楚名棠已轉過身去:「回去吧,有何話等到明日再說亦不遲。」

    楚錚只得躬身道:「是,孩兒告退。」

    「等等,」楚夫人卻道,「娘與你一同去踏青園。」

    「你……」

    楚名棠正想攔阻,楚夫人道:「怎麼,妾身不能去嗎?再怎麼說錚兒亦是有傷在身,輕如雖賢惠,但怎比得上妾身這做娘的想得周到。」

    說完,楚夫人帶著楚錚揚長而去,只留下楚名棠在屋內乾瞪眼。

    楚氏夫婦所住之地叫是叫內院,可這只不過是上京楚府的慣稱,誰都知道其實應稱之為正院,乃楚家歷代宗主所居之處,佔地之廣足有三個踏青園之多,只是後院的楚氏宗祠就佔去了近一半,因此看起來較踏青園也大不了多少。

    楚夫人與楚錚走在花叢小徑中,正說著話,楚夫人忽面露喜色,向前方招了招手。只見不遠處一僕婦陪著個幼童正在玩耍,見楚夫人向自己揮手,那幼童一雙大眼睛頓時樂得瞇成一條縫,跌跌撞撞地向這邊跑來。

    楚夫人忙迎上前去,低下身子張開雙臂,那幼童咯咯笑著撲入她懷中。楚夫人將他抱起,笑著擰了擰他臉蛋。指指楚錚對這幼童道:「寶兒,快叫五叔。」

    說完又對楚錚道:「這是你大哥的孩子。」

    趙琪被幽禁之事楚錚亦是知道的,不過此時不願去想,笑嘻嘻地向寶兒搖搖手。寶兒見是一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不禁有些遲疑,楚夫人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寶兒頓時眉開眼笑,脆生生地叫了聲:「五叔。」

    楚錚見這小孩當真如粉雕玉琢一般,甚是可愛。不由亦是喜歡,應了一聲,伸手想摸摸他臉蛋,卻被楚夫人一下拍了回去:「也不看看自己,渾身髒兮兮,別碰我家寶兒。」

    楚錚訕訕然收回手去,問道:「寶兒似還不足三歲吧。已經挺會說話了。」

    「那是自然,不比你兒時差。」楚夫人將寶兒顛了顛,又惹來一陣歡笑聲。

    「還有個女娃兒,不過尚未滿月。」楚夫人對楚錚道,「現由乳母帶著,有空你去看看吧。」

    「是。」楚錚應了一聲,見楚夫人抱著寶兒不肯放手。道,「那孩兒先回踏青園了,父親交待之事得抓緊些才是。」

    楚夫人道:「不急,娘和寶兒與你同去。」

    楚錚奇道:「寶兒也去?」

    楚夫人瞟了他一眼,道:「寶兒最愛吃紫娟做的小菜,娘方才就是對寶兒說帶他去踏青園,才騙得叫你一聲五叔。」

    「原來如此。」楚錚明白過來了,對寶兒道。「再叫一聲五叔來聽聽。」

    或許是因彼此畢竟血脈相連,寶兒似對楚錚不再畏懼:「五叔,五叔,五叔。」竟是連叫了三聲。

    楚夫人和楚錚不由都笑了起來。

    到了踏青園,柳輕如早已得到稟報,率紫娟和翠等一干丫環在門口等候。柳輕如倒還好些,紫娟和翠看著楚錚。淚水均在眼眶中打轉。若非楚夫人在旁。恐怕早已撲上前來。

    楚錚見狀笑道:「我不過才離家半年,看你們兩個。倒似十年不見一般,莫叫人笑話了。」

    楚夫人輕輕打了楚錚一下,道:「為娘亦算外人麼?不過這兩個丫頭對你一片忠心,為娘看了亦喜歡。紫娟翠,帶寶兒去玩吧,這小傢伙整天惦記著你二人。」

    寶兒見著紫娟和翠,早就按捺不住,不等楚夫人鬆手,就已扭著小屁股從她懷中滑了下來,蹦蹦跳跳地跑到兩女身邊,一手拉著一個姐姐地叫個不停。

    楚錚看著這一幕不禁莞爾,可心中卻有些感歎。寶兒的父母一個是楚家長子,一個當今皇上的親妹,論血脈足以說高貴,只是可惜難以見天日,無論楚家還是皇室都會將此事竭力隱瞞,寶兒若想享得天倫之樂,今生恐怕亦是無望。

    「錚兒,輕如,去書房吧。」楚夫人在一旁道。

    進了書房,楚夫人坐了下來,看著楚錚,幾次都似欲言又止,最終仍只是歎了一聲什麼都未說。

    楚錚隱約猜到娘想要說什麼,故作輕鬆地說道:「娘,方才看寶兒的神情,似與紫娟和翠甚為親近,這倒有些奇了。」

    楚夫人答道:「府裡那些下人帶寶兒都戰戰兢兢地,唯恐出何意外,既囉嗦但又無膽管教,只有你這兩個丫頭,待寶兒如尋常孩童一般,既可陪他玩得盡興,寶兒又肯聽她二人的話。」

    楚錚問道:「既是如此,那為何不讓寶兒時常到踏青園來玩?」

    楚夫人奇道:「你怎麼知寶兒不時常來?」

    楚錚笑道:「寶兒若是經常來我踏青園,亦不會一聽娘的話,就如此高興叫孩兒五叔了。」

    楚夫人想想也是,道:「還不是因為你父親,說什麼偶爾去踏青園無妨,若是去多了,你,還有你大哥,恐怕均會心生芥蒂。」

    楚錚苦笑一聲:「大哥如何想法孩兒不知,可父親這般說法,也太小瞧孩兒了吧。」

    楚夫人精神一振,道:「娘也是這麼說的,可你父親定要等

    疆回來後再議。」

    楚錚沉吟半晌,道:「娘,寶兒已有啟蒙之師了嗎?」

    楚夫人搖了搖頭:「寶兒還不足三歲。來京城亦不過一個多月,這段時日事又那麼多。還未曾為他找過啟蒙之師。」

    「那娘覺得輕如姐學識如何?」楚錚笑問道。

    柳輕如覺得有些不妥,看了楚錚一眼,見其神情不擬作偽。便亦不作聲。

    「輕如的學識自然沒話可說。」楚夫人有些猶豫,「可輕如畢竟是一女子……」

    「那又何妨。」楚錚道,「又不讓寶兒正式拜師。只跟著輕如寫寫字,讀讀論語詩經什麼地。等過幾年再拜在朝中哪位大學士門下好了。」

    見楚錚如此說,楚夫人面露喜色:「就依你之言吧。不過僅是白天送寶兒過來,晚間還是回內院住吧。不然落到那些下人眼裡,倒似你在撫養寶兒一般。」

    楚錚已經明白今日這些事恐怕都是母親故意為之,畢竟寶兒到底是大哥的孩子,父親和母親都有些擔心自己能否善待於他。這類事在世家大族內屢見不鮮。便想了想又道:「孩兒稍後便書信一封給大哥,將寶兒隨輕如求學之事告知。輕如地才學大哥想必亦是知道的,應不會有異議。」

    楚夫人沉默了片刻,眼眶微微泛紅,道。「如此甚好,比為娘想得還周到……唉。你與你大哥都是為娘十月懷胎生下地。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娘只想看到你兄弟二人能相親相愛,別無所求。就是死也瞑目了。」

    楚錚連呸了數口:「娘。您這話說地,什麼死不死的。輕如,快端水來,讓娘漱漱口。」

    「輕如,別聽錚兒的。」楚夫人叫住柳輕如,瞪了楚錚一眼。「娘只是隨口一說而已,你若有心哪。就將娘的話好好記住。」

    楚錚起身俯首道:「孩兒定謹記於心……不過。娘,孩兒說句實情,大哥那邊……」

    楚夫人沉吟片刻,道:「七月初三,是你堂爺爺八十大壽,楚氏一族各地首要人等將聚集京城,你大哥與大嫂也會回來。屆時你父親與為娘會與他詳談。」

    楚錚點了點頭,不再說了。

    楚夫人幾乎從沒有與楚錚談論過這般沉重地話題。此時說完了頓感一陣輕鬆,看了看楚錚皺了下眉,吩咐柳輕如速去命下人燒水,準備讓楚錚好好洗個澡。不想柳輕如出去轉了圈便回來了,原來紫娟早已將水燒好了。

    楚夫人笑道:「紫娟這丫頭既溫柔又懂事,又跟巧彤學了手好廚藝,娘身邊那幾個丫環也沒一個比得上。」

    楚錚很違心地說道:「娘若是喜歡。就讓紫娟到您身邊侍奉吧。」

    「還是算了。」楚夫人搖了搖頭。道。「娘以前曾私下問過這丫頭,她嘴上是應了。可那張小臉苦得跟什麼似地,娘算是明白了,她一顆心哪全繫於你身上了,也就不勉強了。」

    楚錚無從分辨,只得乾笑了一聲,就此告退。

    到了浴房,只見紫娟臉紅紅站在門口。楚錚連連揮手:「去去去,老規矩都忘了,少爺洗澡無需人伺候。」也不等紫娟回答便往裡一鑽,把門牢牢扣死。

    門外傳來一聲幽幽輕歎,楚錚只能故作未聞,扒光衣服跳入自己親自砌造地水池裡面,連人帶頭一同沒在水裡,體內氣息運轉,整整憋了一頓飯功夫才冒出頭,側耳聽了聽,這才慢慢地清洗起來。

    會武功就是好啊,身上任何一個部位自己都能搓得到,因此也就不用紫絹和翠來服侍了。楚錚知道自己練地是佛門武功,可自控力實在不怎麼樣,要怪就怪前世地記憶,懂得太多了,收拾武媚娘都不在話下。唉,這心底的獸性還是多多控制些吧,一旦放縱食髓知味,恐怕就此沉淪了。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楚錚背誦著孟子地千古名篇,只是後面的內容基本記不得了,只有不斷重複著開頭幾句為自己打氣。這邊手底也不停,換了三遍水,才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白白嫩嫩。

    擦乾了身子,楚錚一甩齊肩長髮,若非赤身**,想必這動作很是瀟灑,卻不料發現一尷尬事。沒有換洗衣物!

    楚錚這才想起,紫娟方才站在門外。手中捧著地明明就是換洗衣服。

    「紫娟?」楚錚只好走到門後,小心地叫了一聲。

    「小婢在。」同樣是一細若蚊蠅地聲音響起。楚錚哀歎一聲,果然走了又回來了。看來自己方才背孟子全被她聽在耳裡了。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了,楚錚拔下門栓,從隙開地縫裡伸出爪子:「衣服。」

    「嗯。」紫娟也不說話。只是將衣服放在楚錚手上。

    楚錚接過衣物,迅速穿好。頭髮也隨便紮了個朝個馬尾,一本正經地走了出來。只見紫娟仍站在原處,小臉蛋兒比方才更紅了。

    楚錚走過她身邊。低聲道:「絕不可告訴翠。」至於輕如,紫娟想必不會像翠那般多嘴。

    紫娟微微躬身:「小婢方才什麼也聽到。」

    唬鬼呢。不過這小丫頭既是答應下來了,以她地性格應不會食言,楚錚放心了些。邁開四方步向書房走去。

    楚夫人與柳輕如正聊著家常,見楚錚走了進來。一身絲製白色長袍,楚夫人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是我家錚兒嘛,方才跟一泥猴似地。」

    這話說得很不中聽,不過楚錚亦無心計較。道:「娘,今晚就在踏青園用飯吧。」

    楚夫人沒好氣地說道:「娘若留下了。你父親怎麼辦?讓他獨身一人在內院。回頭又要擺

    娘看了。」

    「那就請父親亦過來好了。」

    楚夫人白了楚錚一眼:「他方才罵你罵得這般狠,哪還拉得下臉過來用飯……對了,錚兒,你父親交待之事莫要忘了。」

    「忘是沒忘。」楚錚苦著臉道,「可如何寫啊……」

    「聽為娘的,將北疆現今情形寫成一冊,」楚夫人輕描淡寫地說道,「那些不可告人之事另寫一冊。比如武媚娘如何從儲妃娘娘又成了柔然族聖女……」

    柳輕如頓時輕輕啊了一聲。

    楚夫人看了她一臉,見柳輕如臉上並無多少驚慌之色,道:「果然,輕如亦是知此事的。你們小兩口真是夫唱婦隨啊。」

    柳輕如忙跪了下來:「婆婆……」她雖知楚名棠夫婦已大致猜出陸媚便是昔日地儲妃娘娘,可這乍然挑明,一時真不知說什麼好。

    蘇巧彤早將此事在楚錚耳邊吹過風,楚錚倒也不怎麼慌。恬著一張嫩臉湊到楚夫人身旁:「娘親。也怪不得輕如。此事說來話長,儲君之死的內情您亦是知道地。這……媚娘與孩兒自然脫不了干係,您說是不?再說了,這事已至此,孩兒覺得最緊要的……最緊要地是如何善後,為往後多多著想,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深究了嘛。」

    楚夫人一陣頭痛,手撫額前:「錚兒啊錚兒,你叫娘如何說你?既然是你所為,可這女子你居然還敢留在世上?」

    楚錚趕緊道:「娘,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若不是孩兒將她留了下來,此次北疆之戰定是難以招攬胡蠻,又何來此番大勝?何況媚娘身懷奇功,當世除了寥寥數人,就是大內總管連奇與她對面相見,也絕認不出她就是儲妃娘娘。」

    楚夫人聽兒子仍在狡辯,一氣之下揪起楚錚耳朵,狠狠地擰了一圈:「那大長公主呢?」

    楚錚忍住痛,道:「大長公主久居皇宮之內,除了這一次,十餘年沒離開過京城,更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北疆去,兩人如何碰得到,娘和父親就放心吧。」

    「放心?」楚夫人咬牙切齒地說道,「聽說這武媚娘在宮中三年仍是處子之身,可見對你是何等情深意重,她會甘心一輩就留在北疆,不偷偷回京城與你私會?」

    「請娘和父親放心,就算有這等情形,孩兒亦定會將處理妥當,絕不再讓二老操心。」

    「老你個頭。」楚夫人手上又加了把勁,「信你才怪呢。反正為娘不管了,你就老老實實地將此事交待明白,由你父親處置。」

    楚錚低聲道:「娘,這等事哪能留白紙黑字啊?萬一落入他人手中,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你還知道抄家滅族之罪啊。」楚夫人感覺手都酸了,不想再為難自己,便鬆開楚錚耳朵,「你父親可不像你,會留下那麼多把柄被人抓。無需管太多,寫就是了,記住,要以請罪之辭來寫,娘在一旁方可幫你求情。」

    楚錚一聽大喜:「多謝娘親。」

    楚夫人惡狠狠地說道:「讓爹娘為你少操些心,娘就來謝你!」

    楚錚笑著應是。

    楚夫人歎了口氣,對楚錚道,「娘先走了,寶兒就留在這裡,晚飯後再派人來接他……不用送了,看見你就來氣。」

    楚夫人剛走出門,忽又回首道:「輕如,錚兒身上有傷,你小心照看著些。還有,若是他今晚歇息……你二人記得需分房而睡。」

    柳輕如頓時羞紅了臉。

    楚錚氣結:「娘,你在說什麼啊。」

    「娘是為你好。」楚夫人回了一句,轉身離去。

    楚錚受傷之事是王老侯爺以家書告知楚名棠夫婦,柳輕如尚不知曉。見婆婆已遠去,柳輕如急切問道:「公子受傷了?傷在何處?」

    楚錚道:「早好了,我娘就愛大驚小怪,若是還未痊癒,又怎能這麼快送敏兒回京。」

    果然柳輕如注意力被轉移開來:「那敏妹怎樣了?」

    這是楚錚今日第三次說趙敏之事了。柳輕如聽了亦是極為震驚,只是不斷自語:「怎會如此?」

    楚錚勸道:「事已至此,心急亦是無用。待應付過父親這關,你我再去皇宮等待消息吧。」

    「只能如此了。」柳輕如勉強平靜下來,又為楚錚擔心了,「公子……這武妹妹之事,該如何向公公交待啊。」

    「車到山前必有路。」楚錚道,「何況父親亦只能為我遮掩了……唉,想想真有點對不起他老人家,不過當前首要之事還是如何打消父親心頭殺機,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想殺媚娘,當世還沒有幾人能做到……對,就從此處著手!」

    柳輕如輕歎一聲,走到案前開始研墨。

    楚錚坐了下來,提筆想了半天,又有些猶豫了,父親可不是輕易能被恐嚇之人。何況他老人身邊還有兩名隱侍,據說武功還在幾位供奉之上,武媚娘的媚功再了得,面對諸多高手恐怕亦是在劫難逃。

    還是先老老實實寫明真相,到後邊再與父親擺事實講道理吧。楚錚提筆墨,垂頭喪氣地寫下五個大字:我的自白書。

    柳輕如看在眼裡,念了數遍仍不解其意:「公子,此作何解?」

    輕如不懂,想必父親亦不懂,可惜這五字其中含意了。楚錚將這幾字塗去,道:「隨手寫地,並無他義。」

    柳輕如也不再追問,見楚錚滿面愁容,便道:「妾身去看看寶兒,不在此打擾公子,稍後晚飯……」

    「端到這邊來吧,本公子要挑燈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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