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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六部 逐鹿中原第十二章 文 / 寧致遠

    「請周先生過來。()」

    楚錚對張岐說道。無論周豫心中多麼悲憤,這小廝黃阿福所說的話想必都聽在耳裡,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長痛不如短痛。

    張岐扶著周豫走了過來。楚錚道:「周先生,平日裡你與黃寬宏交情如何?」

    「泛泛之交而已。」周豫盡量以平和的語氣說道,「黃寬宏乃汝西縣本地人氏,兒時就拜在家岳門下,比周某要早得多。此人家境富裕,祖上亦曾在朝中為官,便有幾分傲氣。隨著家岳聲譽漸隆,門下弟子日益增多,黃寬宏這點家世已在其中算不得什麼,他亦明白此節,再不敢輕易招惹是非,只是行事仍帶有些紈褲之氣。家岳辭世後,除了每年他老人家的祭日,周某還從未見黃寬宏來過我周府。」

    「這倒有些奇怪了……」

    楚錚看了黃阿福一眼。黃阿福頓時膽戰心驚,忙道:「小人只是一家奴,對我家主人與周家娘子之事只略知一二……」

    「對了,」黃阿福突然想起一事,「近一兩年來,我家主人時常命小人避開他人耳目,偷偷給周府送些錢財……」

    「一派胡言。」周豫怒不可遏,「我周府何時收過黃家財物?」

    黃阿福急了,對楚錚與張岐說道:「小人發誓所說句句是實,僅今年就有三次,有兩次是在周府外交給小娟姑娘的。」

    「小娟姑娘?」楚錚看向周豫,周豫臉色鐵青,答道:「就是周某府裡的丫環。」

    周豫話音方落,張岐已走到另一邊,一把抓住那丫環的髮髻。那丫環嚇得魂飛魄散,口中直叫道:「夫人,夫人……」

    周豫之妻亦是眼中帶淚。緊緊地抓住那丫環手腕:「小娟……」

    張岐對著周豫之妻作勢抬腳欲踢。口中喝道:「放手!」

    這種場景對楚錚來說太熟悉了。張岐又是一身灰衣。頭頂小帽。活脫脫就是個豪門惡奴。楚錚看不下去了:「張岐。退下。」

    「小娟姑娘是吧。」楚錚對那丫環擺了個笑臉:。「方纔這小廝所言。他有兩次將錢財交於你手中。是否屬實?」

    可惜楚錚方才審訊黃阿福時冷酷模樣小娟全看在眼裡。這一笑反令她更為驚懼。雙唇嚅嚅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直至一旁張岐出言恐嚇。小娟才如受驚小鹿般點了點頭。細聲應了聲:「是。」

    「賤婢!」周豫再也忍不住了。廉者不受嗟來之食。何況他堂堂汝西周豫。一腳飛起正踢中小娟心口。

    「夫君,」周豫之妻撲了過來。護住小娟,泣聲道,「賤妾自知罪無可恕。任由夫君處置。可小娟她還小,衾兒三歲而夭,你我都將小娟當成女兒看待,就放她一條生路吧。」

    周豫聽妻子提及幾年前夭折的愛女,恨恨說道:「衾兒若在天有靈,亦定是以有你這般娘親為恥。」

    「楚公子,」周豫轉過身來,向楚錚長揖一禮,「家門不幸。請公子准許周某手刃這對淫婦主僕。」

    看著滿面戾氣的周豫,楚錚微微搖頭,正待開口,那丫環小娟如瘋了一般推開周豫之妻,以膝代步來到周豫面前,連連叩頭:「姑爺,請您饒了夫人吧,夫人……夫人她也是不得已啊……」

    周豫怒道:「不守婦道,何來不得已之說。」說罷又要動手。卻被楚錚攔住:「先生何必急躁,且聽她說完。」

    周豫不敢有違楚錚之意,只得在一旁喘著粗氣。

    娟抽噎了半晌,似不知從何開口。周豫之妻忽輕歎一聲:「妾身罪有應得,小娟,不必多說了……」

    「怎能不說,」聽周豫之妻的話,小娟反而沒了顧忌,「姑爺。您古道熱腸。樂善好施,汝西縣裡的鄉里鄉親一提及您的名字。沒有一個不交口稱讚的。可天下那麼多窮苦人,您能救得過來嗎?老太爺留下地家產原本就不豐厚,您每月所用的筆墨紙硯又是筆不菲的開銷,哪經得起這般折騰。去年春夏之交,家裡都已揭不開鍋了,夫人只好到外邊店舖賒了一壇粗面回來,卻沒想到又被您送給橋北瞎眼的劉阿婆了……」

    「那一晚,是小婢進周府以來第一次挨餓,」小娟嘲弄般的一笑:「之後就變得尋常了。」

    「有……有這等事?」周豫冷汗涔涔,「我怎麼不知曉?」

    「府裡大小事情您幾時過問過?」小娟冷笑一聲,「小婢在夫人面前抱怨過多次,可夫人總是說姑爺是一家之主,寧願她吃苦,也不能讓姑爺您受累,每次您出門前,夫人想方設法也要為您懷裡備上幾枚大錢,不讓您在外為難。後來府裡實在支撐不下去了,夫人只得開始變賣她的首飾。可無論當年地鄭府還是如今的周府,在汝西縣均是聲名遠揚,夫人不願讓人知道周府已到了變賣家產的地步,否則非但姑爺顏面無存,就是夫人自己也覺得對不起逝去的老太爺。去年老太爺祭日,夫人找到了前來拜祭的黃公子,請他出面代售這些首飾,黃公子一口答應了下來……」

    娟抹把淚,繼續說道:「起初黃公子還十分規矩,漸漸的夫人發現每件首飾換來的錢財較市價高出許多,而姑爺不在汝西縣時,黃公子還時常來府裡叨擾。夫人心中很是不安,但那段時日正是姑爺外出求官的關鍵之際,四處都要開銷,只好隱忍下來。卻沒想到這黃寬宏竟是一人面獸心之徒,趁姑爺去了盧縣,又騙小婢去府外到黃阿福手中取錢,將夫人污辱了。」

    到此處,小娟已是泣不成聲。周豫雙目赤紅:「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沒人告訴我?」

    「是夫人不讓小婢說地。夫人說,以姑爺的性子,得知了此事定會去黃府與黃寬宏拚個你死我活,不管是何結局,姑爺這一生亦就此毀了。因此夫人打算等姑爺仕途有了定數後再悄然自盡。到地府追隨老太爺,絕不有辱周家門風。」

    事情至此已經基本真相大白,另外幾個細節無需再追究了。楚錚突然想起李興曾經說過,周豫十三歲拜在鄭重門下,十六歲便以一篇《草堂賦》震驚四座,被鄭重稱讚為門下弟子第一人。正因此事。多數世家出身的同窗開始對周豫心生芥蒂,而周豫出身貧賤,自尊心卻是極強,遇有矛盾從不退縮,每每將事情鬧到鄭重那裡。

    而鄭重對門下弟子之間地意氣之爭向來是秉公處置,殊不知正因他的這種秉公處置,卻引得那些弟子對周豫更為不滿。待到周豫十九歲那年,鄭重不顧族人的反對,拒絕了多戶人家提親。執意將獨生愛女鄭小婉嫁於周豫。周豫婚後,鄭重門下眾弟子極少再有人與他爭執,而鄭重原本就有意讓周豫繼承其衣缽。見是這等狀況,還以為愛婿終於可以服眾,心下十分歡喜。卻不想他故去後,眾弟子除了祭日來祭拜一番,平日裡根本無人再登周府之門,鄭重生前積累的人脈從此蕩然無存,而汝西鄭氏一族亦對周豫夫婦亦視如陌路。

    楚錚暗暗想道,貧賤夫妻百事哀,周豫夫婦落到如此地步。周豫自身固然有錯,但鄭重也難脫其咎。身為其師,鄭重只教給了周豫學識,卻絲毫沒有教給他為人處世之道。或許這對師徒原本就是同一類人,同樣的恃才傲物,所以鄭重才會對周豫這般欣賞,但不同地是,鄭重出身汝西鄭氏,憑其學識自然贏得四方敬仰。而周豫不過是一貧賤子弟,一度還曾賣身為奴,不管他才華有多高,在多數世家子弟眼中還是瞧不起的,何況他年輕時還如此高傲。

    「周先生,」楚錚看著周豫,說道,「令夫人之事……該如何處置?」

    周豫心中憤怒、悔恨、羞愧諸般情緒交織在一起,聽楚錚這般問起。心頭卻是一片茫然。

    楚錚見周豫不答。歎了口氣:「本公子天亮之前還需趕回盧縣,時候已不早。再給先生半個時辰,做個決斷吧。我等在屋外等候。」說完,楚錚向屋外走去,口中說道:「楚仲楚季,將那小廝與丫環帶上。」

    到了外邊,楚錚也不進別的屋子,就在院中站著,楚季將那黃阿福和小娟點了穴道丟在一旁。此時正值夏季,周府又靠近湖邊,不一會兒便飛來了一群群蚊蟲,張岐有些受不住,不時地揮手驅趕著,忽低聲道:「公子,這周豫會不會將其夫人殺了?」

    楚錚凝神聽了聽,屋內毫無聲息,不由哼了一聲:「天曉得。」

    張岐撓了撓頭,道:「聽那丫環一番話,小人覺得周夫人可說是難得的賢妻,**之事也怪不得她……」

    楚錚打斷道:」怎麼,你有心保她一命?」

    張岐嘿嘿一笑:「公子明見,小人確有這種心思。」

    「沒用地,」楚錚搖了搖頭,「倘若周豫真要殺她,就算本公子將其救下,她亦定是毫無求生之意,隨時都可能自尋短見。你防備了她一時,還能防備一世?還是順其自然吧。」

    張岐想想覺得公子所言確實在理,不由恨恨說道:「若這等情形下周豫還要殺妻洩憤,此人的人品小人絕對看不上。」

    吳安然這批弟子裡張岐最為直言快語,楚錚早已習慣了,也不以為意。回首看了看那間屋子,楚錚心中暗道,若真是如此,周豫,我就將你夫婦二人同穴而葬吧。

    過了許久,屋裡傳來了周夫人地哽咽聲,隨後周豫不知又說了句什麼,周夫人哭泣聲漸響,最後已是放聲痛哭。

    「吱呀」一聲響,周豫拉開房門走出,來到楚錚面前撩袍跪倒:「周某無能,連累妻室受此奇恥大辱,還請望公子能出手相助。周某在此立誓,餘生願一心為公子與楚家效命,如有違背,天打雷劈,萬刃穿身!」

    楚錚點了點頭,伸手虛扶:「先生請起。」

    很久沒寫了,找感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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