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問情之卷 第三十七章 唯一 文 / 懶獅子
第三十七章唯一
「古謠見過子君。」古謠向奕豪盈盈拜下。「未蒙召見而擅自前來，請子君恕罪。」
「無妨，蓬萊正需要人手，你來得恰是時候。」奕豪擺擺手，古謠莊重的態度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他卻總覺得有些彆扭。
話說回來，他和古謠間的因緣其實相當複雜。
首先兩人的身上都流著九黎的血脈，不同的是，他只是鐵石部族的旁系子孫，而古謠則是黑耀部族的族長直系，同時還是直接侍奉九黎之主的幽姬之一，因此單以九黎一脈的角度看，古謠的地位原本是在他之上的。只是在鐵石部族的後裔以外，奕豪還是被九黎之主所眷顧的人物，光是這一點就讓他有資格接受古謠的跪禮，更何況他還有著蓬萊少帝的身份。
在奕豪自地府解放九黎部族的時候，古謠曾被皇龍親自封神，獲得「帝君劍使」的職位。雖然追究其原因並不是能大聲宣揚的事情，但就結果而言，無論是九黎部族還是古謠都欣然接受了皇龍的處置，而奕豪也得以由罪惡感中解放……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自己實在懦弱了一點，或許就如同皇龍曾說過的那樣，倘若沒背負罪孽的覺悟，根本無法勝任蓬萊帝君的位置。
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完成了心理重建，奕豪再度向古謠開口詢問。
「古謠，過去的兩年，你是在地府生活的嗎？」
「是的，子君。」
預料中的答案。由於過去至源以奕豪為中心分隔了世界的因緣，因此在三個各自獨立的因緣連鎖中，和奕豪相關地事件都會變得彷彿沒有發生一般。古謠也處在三個因緣連鎖中的一個，在那因緣中並沒有奕豪的存在，因此九黎之民的解放也自然不曾發生。過去的兩年裡，古謠應該是繼續在地府統領著部族。不久前皇龍以軒轅劍斬斷了鎖閉的因緣，使得三個分隔的因緣和奕豪所在的世界融合，古謠也是在那時候取回了過去地因緣，所以才會在這次隨著靜雨一同上蓬萊謁見帝君。
「那，地府那邊的狀況如何？」奕豪還是比較關心這問題。皇龍斬斷了因緣連鎖，到目前為止各自獨立的世界突然來個大融合，出現混亂自然是無法避免的事情。雖然隨著因緣之流的恢復，這些許的紊流自然會湮沒在因緣的洪流中，不過在此以前，視情況或許需要他介入也說不定。
「回稟子君，地府那邊因為不久前的突然改變而變得混亂，但在我離開以前，鐵石部族地幽姬已經抵達，同時還有葉蓮在那邊協助她處理。因此不會有太大問題。」
「這樣啊，鐵蘭姐到地府了嗎……」
奕豪鬆了口氣。既然地府那邊有鐵蘭在看護著，那就不用再操心，在心裡默默感謝鐵蘭的同時，他向古謠提出更確實的問題。
「那。這邊的狀況你應該聽日熙長老說明了吧？因銀假面的奇襲，神君和四方神目前都暫時歸隱，蓬萊目前正面臨著前所未有地考驗，因此我需要你。還有九黎一族的力量，如何？願意幫助我嗎？」
古謠是受封的帝君劍使，有為蓬萊帝君獻身的義務，然而九黎一族和軒轅一脈過去卻是不共戴天地仇敵，因此看著一時沉默的古謠，奕豪蠻擔心她會出言拒絕。而與此同時，他也感到後腦勺的方向射來傳來一股銳利的視線，不用回頭也知道視線的主人是誰。那位在驕傲的鳳凰一族中，自尊心尤其高昂的少女，對她來說，他剛剛的言行大概是被視為對鳳凰一族地輕視了吧？
「九黎一族願聽候子君的差遣，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古謠以慎重的態度再次向奕豪行了一禮。奕豪不僅是皇龍欽點的蓬萊少帝，同時也被凶神蚩尤所眷顧，再加上還有把九黎一族由地府中解放的重恩，因此對九黎一族來說。這樣的奕豪無疑是值得付出生命去侍奉的人物。
「嗯。那就好。」奕豪一邊感受著腦後越來越強烈的視線，一邊向古謠下達了最初地命令。「雖然剛來蓬萊就交待任務給你很抱歉。但你回地府一趟嗎？我希望你能挑選一批戰士優先前往鐵門，我會拜託二伯讓他們接受鐵門武法地修行，如果他們能學會以九黎之血驅使武法的話，應該能在短時間內形成戰鬥力，今後很可能會派上用場。」
「明白了，屬下這就……」
「我想請問子君，您是打算和天界開戰嗎？」
古謠尚未回答，那邊地皇殷卻打斷了她的話，儘管還是秉持禮儀向奕豪低頭行禮，但注視著奕豪的目光相當激烈。
「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既然如此，那為何不命令吾族出動呢！他們無端襲擊蓬萊！神君和四方神都被迫歸隱，就連長生宮也遭到破壞！您是打算讓吾族留在蓬萊，眼睜睜看著九黎一族奔向戰場嗎？」
「皇殷，在子君面前不得無禮。」
皇殷的質問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鳳凰一族的意見，雖然日熙長老出言斥責她，但也以困惑的目光看著奕豪。
「這個嘛，我確實期待著九黎一族的力量，但這並不表示鳳凰一族能夠置身事外。」奕豪如此說著。
他當然理解鳳凰一族的心情，事實上，由妖神到仙靈，整個蓬萊幾乎都有著強烈的復仇傾向，但對於要不要釋放這股破壞性的情緒能量，奕豪本身還存在著遲疑。而讓他猶豫不決的最大要素，是銀假面的行動，由毫不猶豫地犧牲整個天使軍團來換取皇龍退隱的事情來看，天界對銀假面來說不過只是隨時可以丟棄的工具而已，即使是帶著蓬萊一干神民殺上天界，對他來說大概也是不痛不癢的事情，反而若對方趁蓬萊露出空隙的時候再度偷襲，那窺視的大概就是皇龍和四方神地性命——雖然這種可性能很低。但奕豪絕對不願意去打賭。
天使軍團元氣大傷，動用地獄的力量可以輕易壓制天界的活動，因此第一要務是鞏固蓬萊的防禦，然後是盡可能在手裡準備更多的棋子，同時搜索銀假面的行蹤。以對手的狡猾，或許很難發現他的蹤跡，但只要銀假面展開行動，那就奕豪就可以作出對應——當然。這點在銀假面來說也是相同地，雙方的條件完全對等，就如同下棋般屏氣凝神地觀察著對手的每一步。
以天使軍團襲擊蓬萊只不過是開局而已，雖然絢爛卻簡短，接下來才是雙方真正的較量，彼此投入全部智慧和力量，以整個世界為棋盤的棋局，因此就算如何慎重也絕不未過。
「先前我已經說明了事態。這將是一場將席捲整個紅世的戰爭，沒有任何人能夠獨善其身。根據情況變化，鳳凰一族也要投身到下界的戰爭中去，但目前最關鍵的是確保蓬萊地安全，再說……」奕豪瞇起眼睛看著皇殷。嘴角拉出高高的弧線。「就算鳳凰一族會奔向戰場，但那也沒有你的份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根據鳳凰一族的習俗，僅僅涅磐過一次地幼鳳是沒有資格下凡的吧？」
「雖。雖然是這樣……」皇龍一瞬間露出氣餒的神情，但還是馬上提出自己的主張。「但是，通過試煉地幼鳳可以在長輩的監護下前往凡世磨煉，我是少學殿監習，有這樣的資格！」
「就算你這樣說，但目前可沒有鳳凰在凡世活動呢，你又要跟著誰去磨煉呢？」奕豪嘴角的弧線越來越高揚，終於流出陰謀的味道。「如果你是無論如何都想要下凡磨煉的話。那就跟我來也無妨……呼呼，雖然完全比不上紅姬的可愛，但看在你照顧寶貝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當一回監護人吧，如果你到最後都沒有被嚇破膽地話，那我就可以保證，這對你將會是一段終身受益的旅程。」
「到……到什麼地方？」皇殷似乎頗為心動的模樣。
「到地獄去，那裡是到處瀰漫著硫磺味。連岩石也融化成熔岩的高溫地獄……」奕豪把目光轉到旁邊蠢蠢欲動的商儀身上。笑得很詭異。「如果你感興趣的話，那我倒也不介意多帶一個小鬼過去。怎麼樣？」
面對奕豪的殷切邀請，商儀的注意力卻突然移到旁邊地立柱上，然後開始認真地算起成為這根立柱地木頭的年齡來，對奕豪地話充耳不聞。
「子君，您要前往地獄？」
日熙長老向奕豪確認著。
「是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有句話不是這樣說的嗎？地獄也算是天界的老對手了，蓬萊有蓬萊要做的事情，天界那邊就暫時交給他們處理好了。」說到這裡，奕豪摸著下巴露出複雜的神情，以低低的聲音呢喃著。「再說差不多三個月了，撒旦應該撐不住了吧……」
「您說什麼？」
「不，沒什麼。」奕豪搖搖頭，目光落到身旁的靜雨身上。雖然表面上看去，這頭九尾天狐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但事實上從奕豪提到地獄的時候，她身後那條漂亮的狐尾就開始來回的搖晃著，透露出主人不太平靜的心情。
「靜雨，我會到地獄去一趟。」當奕豪如此說明的時候，那條狐尾搖晃得更厲害了。
「不用擔心，我會盡快趕回來的，至於我沒在蓬萊的時候……」奕豪揮手召出軒轅劍，把這柄天下第一神兵放到那雙溫瑩的玉手中。「就拜託你替我看著蓬萊吧……」
軒轅劍在天狐手中放射出耀眼的神煌，靜雨看著手裡的古銅大劍，眨眨眼睛茫然看著奕豪。而在輕吻天狐額頭的同時，奕豪似乎聽到大殿裡響起無聲的哀嚎，以及碎玻璃落滿地的聲音。
九尾天狐暫管軒轅劍的消息猶如一顆巨石砸進了剛剛平靜的蓬萊，激起的巨浪一瞬間捲走了所有蓬萊居民的穩心，蓬萊大地霎時間遍野哀鴻，而與此同時，相隔千里的地獄也處在和「和諧」，「寧靜」等形容詞相距甚遠的狀況。
「達克！達克！達克！」
亂舞的死鐮撕裂了大氣，同時也使周圍的空間為之震顫，地面隨處可見一條條交錯縱橫的斬痕，虛空中不時閃過死亡的銀線，兩根由黑曜石精製而成，雕刻著群魔亂舞的貴重立柱被齊根斬斷，向著旁邊傾倒時壓垮了整條幽魂迴廊，而幾頭在空中亂竄的石像鬼不幸被死鐮的刀鋒捉到，當即化成兩半的石像掉落，砸在地上摔成碎塊——這裡是地獄之王，被萬魔頌讚的撒旦居住的宮殿，而這樣的慘劇每天都會在魔宮上演。
至於其中的主演，當然是其名響徹地獄的真紅女王，撒旦的愛女，莉莉絲。
從奕豪命令莉莉絲待在地獄的時候起，慘劇的種子就已然埋下了。一開始還勉強算得上安穩，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莉莉絲心中的灼熱情火愈加狂烈，無比渴望去見那日夜思念的人，但每次剛踏出一步時，腦海中總是浮現出的情景讓她又不得不停下腳步。兩年前，因為她的疏忽而使得奕豪一度瀕臨死亡，即使現在也依舊能感覺到那時奕豪鮮血噴在手上的溫度，而一閉上眼睛，那溫柔得令人心碎的話語就會在耳邊迴響。
愛戀，愧疚，悲傷，思念，狂熱……莉莉絲比任何時候都更愛著達克裡斯——或者說，達克裡斯轉世的奕豪——那是一種比飛蛾撲火更加無可救藥的情感，全心全意，全身全靈，由頭髮絲到指甲尖，毫不保留地全部奉獻，絕對服從的狂熱和盲信。若要硬要找出一種東西來比喻的話，那或許只有最虔誠的苦修者才能勉強比較，崇拜和主宰，達克裡斯便是莉莉絲的全部意義。
因此，莉莉絲無法違逆達克裡斯的奕豪，即使思念溢出到再無法壓抑，她也無法踏出前往人世的一步，只能靠著揮舞死鐮來宣洩對愛人的思念，然而這樣一來，遭殃的卻是整個地獄。
被撒旦召來魔宮陪女兒消遣的魔神，無論是勇悍三軍的魔將，還是智冠古今的賢者，統統在真紅女王的死鐮下沉舟折戟。在第十二位魔神被人抬出魔宮後，剩餘的魔神不約而同地放棄領地，以「支援暗黑工會」的名義緊急前往人世避難，雖然魔神們靠著急智勉強躲過一劫，但取而代之的魔宮卻成了真紅女王肆虐的對象。
到目前為止，魔宮的四分之一已經化成了廢墟，無論是高階惡魔，還是地獄魔神，甚至連撒旦本人，都不敢隨便接近那塊充斥著狂氣和死氣，堪稱生者禁地的可怖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