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冰龍的狂舞 第十一章 日食 文 / 沙欏
「噢,天啊!」「諸神在上。」
女人們摀住臉偏過頭不忍觀看,有一些人則蹲在地上開始嘔吐。
「這究竟是誰做的?」村長顫巍巍地用枴杖指著地上的屍體。「兇手是誰?」他厲聲質問。所有人都不知道答案,他們面面相覷,最終他們的目光統統投向了安靜無聲的旅館。
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說,「裡面會不會……」
所有人臉上一窒,他們都猜到了那可怕的東西。於是他們整齊劃一地遠離了旅館,彷彿那是一頭沉睡中的猛獸,唯恐驚醒它,被它一口吞掉。
「阿爾頓?」村長也拿不定注意了。
牧師抬頭看了看湛藍無雲的天空,燦白的太陽高掛在頭頂,使得村落左右的高山反射著五顏六色的繽紛虹光。他定了定神,擲地有聲地說,「沒有任何邪惡的生物膽敢在熾烈的陽光下光明正大的行走。它們會在陽光下化作飛灰。」
牧師的話似乎為他們注入了勇氣。
「奧普拉隊長,」村長命令,「把門打開。」
民兵隊長遲疑了一會,磨磨蹭蹭地走了上去,飛快地一腳踹開了旅館的大門,然後又飛快地退了回來。
「見鬼。」村長罵罵咧咧,自己卻也躊躇著不敢往前走一步。
旅館的大門吱吱呀呀的搖晃著,好像裡面空無一人。沒有點燈的旅館黑漆漆的好像一個窟窿,一個通往地獄深淵,似乎會有無數的妖魔鬼怪從裡面鑽出來。
「他們都死了嗎?」奧普拉隊長小聲的自言自語。「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沒人能夠回答他。
村民們盯著敞開的旅館大門,裡面忽然傳來了悉悉索索的響動。他們一下子繃緊了心弦,彷彿刺蝟般縮起了脖子,弓起了背,躲在全副武裝的民兵後面瑟瑟發抖。
「舉起武器!」民兵隊長高聲大喊,彷彿也是在為自己打氣。「別、給我丟臉,不准後退!」
樵夫跟他的難民兄弟從房門後面探出了腦袋。他們大張著嘴巴,瞪圓了雙眼,驚訝又小心謹慎地慢慢從旅館裡走了出來。
「你的斧頭,男人!停下來。」民兵隊長有如驚弓之鳥般的尖利叫道,「放下你的斧頭!」
樵夫看了看民兵們手中的武器:它們都比他的斧頭來的鋒利。但是此時他內心的駭然已經遠遠超出了對民兵的恐懼。他反而握緊了伐木斧,遠遠地停下了腳步。他不安且難以置信地看著陽光下的這些村民,用左手使勁揉了揉眼睛。
「你們……」他艱難地開了口,疲憊的臉上難掩震驚。「……都還活著?」
「我們都還好端端的,沒有死。」民兵隊長說,「放下武器。」
「我以為你們都死了。」樵夫仍舊不敢相信。但是他順從地扔下了斧頭。「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村長打斷了他。他用枴杖把地上那兩具無頭的屍體圈了進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怎麼死的?」
「怪物。」「魔鬼。」「黑影。」「騎士。」
難民們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嘰嘰喳喳,吵鬧不休。他們的驚恐難以消除,話語也不成句子,吞吞吐吐,含糊不清。到頭來沒一點有用的信息。
「都住嘴!」村長用枴杖敲打地面。「你來說。」他指著樵夫。
「是那個……怪物。」樵夫發現自己的喉嚨乾澀無比。「一個高大的黑影子,一個騎在馬上的騎士。」樵夫覺得只是描述這些就已經讓他瑟瑟發抖,渾身冰涼了。他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陽光明媚,他確信那個騎士沒有出現。「是他殺死了他們。」他最後說。
村長平靜地掃過面前的這群難民。「你們都見到了?」
「我們親眼所見。」樵夫憔悴地說,「還有那些響聲,你們都沒聽見?」他們大喊大叫,他們打砸房門,他們的尖叫和哭喊,他們統統都沒有聽見?「你們沒看見地上的腳印?」他問。但是等他望過去的時候——
「哪有什麼腳印?」村長說。
兩具屍體倒在門邊,滾在街道當中的兩顆頭顱已經被他們收了起來。泥地裡昨晚清晰的、深深的碩大蹄印現在竟然不見了蹤影,門窗邊平平整整的,連一個腳印都沒有。
「這……這不可能。」樵夫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手足無措地說,「我明明看見了的。我發誓,我以聖母手中的權杖起誓,昨晚,昨晚我看見了,它就在那兒。」
村長皺起眉頭質問,「那它怎麼會消失不見?」
「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樵夫神情激動地大叫了起來。
「我知道。」民兵隊長說,「因為那不過是你們編造出來的謊言。」他一揮手,民兵們圍了上去,把難民們包圍起來。白亮亮的刀刃對準了他們。「也許你們就是那些惡魔。」
「不,我們不是!」難民們群情激動,「不是我們!」
「那是誰殺了他們,還不留痕跡?」村長盯著樵夫,「我很難相信你的話。我更加寧願相信自己的判斷:那個神出鬼沒的騎士是你們串通起來、共同編造的謊言。」
「我沒有!」
然而村長揮手打斷了他,「奧普拉,把他們抓起來。」村長說,「把他們扔進大牢。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我們的村民不會再一次不明不白的死掉。」
「村長大人,等一等。說不定……那是因為魔法。」人群裡有人小聲地開了口。是那個信使,除了牧師,這裡就只有他見多識廣。「沒錯的,一定是魔法。」他拍了拍腦袋,肯定地說,「只有魔法能辦到。憑空出現,憑空消失。」
「這裡誰會使用魔法?」村長自言自語。
「之前、之前來的那些人……」
牧師想了起來,「……學士小姐說,他們當中有法師。」
「那他們人呢?」村長厲聲喝問。「那些先來的人呢?煉金術士呢?還有那個聖武士?」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全是一臉茫然。「我們都沒看見。」
「那你們呢?」村莊詢問樵夫跟他的同伴。「他們就在你們的頭頂,別告訴我你們也不知道。」
他們的確不知道。樵夫結結巴巴地說,「他們,他們就沒有出現過……我們一整夜都沒瞧見他們。上面沒有任何響動……我們不敢上去……也許,他們已經死了?」
「更有可能,他們已經跑了!」
村長發號施令,儘管有些遲疑,但是民兵們仍然衝進了旅館。
一聲巨響,房門彷彿是被釘錘使勁砸了一下,門栓斷裂,一下子被撞開了。
「滾出去!」羅茜的尖叫響了起來。
「怪物,閉嘴!」
「去你媽|的怪物!」羅茜吼了回去,把能夠著的所有東西統統朝民兵的頭上砸了過去。「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老娘是不是怪物,然後滾出去!」
李歐被吵鬧驚醒,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明晃晃的刀劍,民兵從門口湧入,不懷好意,甚至說滿帶恨意地看著他。「出什麼事了?」
「你心裡明白!」奧普拉隊長顫抖地向他吼道,「趕快起來!」
煉金術士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刀劍強迫著他離開了溫暖的被窩,同樣脅迫著他走出了旅館……然後他們都看見了地上的屍體。
少女們尖叫了起來,戰士們則試圖掌控局面。「都別動。」李歐制止他們,示意他們冷靜下來。「聽聽他們怎麼說。」
「這是你們做的?」村長質問。
「你哪只眼睛瞧見是我們了?」羅茜不客氣地說,「我們什麼都沒做。」
「那這是怎麼回事?」
「鬼才知道。」羅茜尖刻地說,「你應該去問你的神,而不是問我們。我又不是你的老媽。」
「除了你們不會沒有別人了。」信使說,「還有誰會施展魔法?」他的話鼓動了村民,民兵手腳間的動作更加粗暴。
「我們毫不知情。」李歐站了出來,他無法再放任羅茜說下去了。要不然她會把一切都弄得一團糟。「我們一直睡著,沒有聽見任何響動。」
「騙鬼去吧!」難民當中有人無法忍受地吼了出來。「你們竟然說不知情?我們都快瘋了的大叫,乞求幫助,你們會沒聽見?你們的耳朵都聾了嗎?」
李歐弄不清楚出了什麼狀況。他們互相望了一眼,每一個人的眼中都是一片茫然。他們的確都什麼沒聽見——包括站崗守衛的戰士們。李歐察覺到了不對勁。這麼低級的錯誤他們不會犯:他們完全睡死了,對外毫無知覺。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影響了他們。
「說話呀!」人們毫無耐心地吼道。
他們用骯髒的言語謾罵著,大有一言不合就會把石塊和雪球統統朝他們砸來的架勢。李歐正想回應他們的質疑,忽然之間,滿村的狗都叫了起來。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們感覺到一股寒氣從地下鑽了出來。樵夫和他的難民兄弟驚恐地張大嘴巴,發出的聲音卻變成了白色的霧氣。
一個人抖著手抓住了胸前的辟邪符。「怪、怪物……來了。」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李歐感覺腳下生了根,任憑如何掙扎都動不了分毫。他凝聚起意志,念了一段短促的咒語,抓起一把粉末灑了出去。銀色的金屬粉末一瞬間變得漆黑,但好歹讓意志堅定的戰士們得以緩解身體的僵直。「回去,拿起武器。」他命令道。他看著面前上百名意志薄弱又無法動彈的普通人,祈禱著會有奇跡出現。他們救不了這麼多人。
正在此時,天空變成了紫色,有如薄暮時分。李歐仰望灰暗的天空。這不可能!幾分鐘前還是正午!他看到耀眼的太陽有一部分消失在黑暗裡,一道黑色的弧線蠶食著。黑線越來越深,越來越寬。這是日食!月亮正差勁太陽和地球之間,在一天的正中帶給他們一段夜晚。但這不可能!昨夜的月亮只是彎月而已。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