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五一章 死戰(二) 文 / 司雨客
第一五一章死戰(二)
呂布沒有想到,他的對手居然會這樣強悍,他本來以為,最多三五十個回合,自己就可以收拾下黃忠。可是,現在已經二百個回合了,這個可怕的對手還在堅持著,即使他手中的鑌鐵長刀已經被方天畫戟擊到處到都是缺口,即使他的坐騎已經全身上下都被汗濕透有如從水中撈出,但是這個對手的招式卻絲毫沒有錯亂,他的力量卻絲毫沒有減弱。
真是一個好對手啊!
如果不是這樣的對手,又怎麼配與自己為敵?
隨著一聲巨響,兩個人再次分開,赤兔馬巨大的馬身咆嘯如龍,嘶吼成風,方天畫戟高指長天,此時北方吹來凜凜的風,呂布威風凜凜,有若神靈。
呂布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體內那如海洋般激昂澎湃的力量,這麼多年以來,只有這個人才讓自己全力出手啊!
在他們兩邊,一條屍的城牆已經形成。重重疊疊屍體雜亂的擺佈著,還保持著殺戳的姿式,張開嘴吧似乎要發出吶喊或痛叫,缺口或折斷的環首刀和并州彎刀深埋在死去的戰士的身體裡,血自從這城牆的兩側不斷的流出,形成一條血的河流。
這景象讓呂布微微升起不耐,是時侯發起最後的衝擊了!
呂布把一個青銅的哨子放到口邊,用力的吹響。一種蒼涼而尖利的聲音響遍了整個戰場,全部的并州狼騎都高舉起彎刀,發出狼一樣的叫聲。
「噢嗚--」
一下在休整著的呂布的後軍整齊的突進,一時間,刀如林,蹄如雨,勢若怒潮,并州狼騎向著赤鴉軍發起最後的衝鋒。
黃忠望著自己的疲憊的軍隊,看著已經傷痕纍纍的長刀,在心底裡不由歎了口氣:「徐先生,你怕是來不及救我了。」
呂布,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敵啊,黃忠能感受到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膚骨都不堪重負般發出顫抖,而更強烈的顫抖來自身下的坐騎,這匹從長安得來的良駒,已經無力承受這種高強度的戰鬥了。
但是,黃忠面對著呂布,再次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就算是敗,就算是死,也要讓對手負出代價!
荊州黃漢升,同樣是天下英雄!
似乎有裊裊的煙氣在黃忠的人和馬身上緩緩升騰,這一刻,黃忠同樣達到了與天人合一的至高之境,他與周圍的世界合而為一,渾然一個整體,再也無法分割開來。
呂布一提絲韁,赤兔寶馬仰天一聲長嘶,箭一樣向前衝去,方天畫戟化為一道銀色的流星,向著黃忠狠狠擊去。
……
與此同時,徐福也聽到那聲尖利的哨聲。呂布全軍終於都投入到黃忠校尉那裡了。
「陳到!」
「在!」
「你統領強弩營,給我守住西門,不能放呂布走了!」
「是!」
「太史慈!」
「在!」
「你留意北線,不能讓張遼過河與呂布匯合!」
「是!」
「其餘赤鴉軍,迅速搶佔寨門和寨牆,布拒馬和刺馬釘,把呂布全軍都消滅在這裡!」徐福統領的赤鴉軍如一條火線,向著營寨衝了過去。
……
「殺!」所有的并州狼騎高舉起彎刀,大叫著。
養精蓄銳多時的并州狼騎後軍,就像是一把鋒利的砍刀,狠狠劈向赤鴉軍的防線,剎那間血花飛濺。赤鴉軍的久戰多時的防線被砍出了無數的血口。赤鴉軍拼了性命,想要阻止他們,但是長時間的激戰使他們力量大為消減,寨牆上的弓箭兵放出的箭雨也開始變得稀疏,長時間的開弓就算是這樣的精銳軍隊也是很難承受的。
「放箭!把所有的箭都放出去!」
「弟兄們拼了!」
「阻住他們!」
但是,戰場勝負,從來不是單憑毅力就能取勝的。在并州狼騎的全軍突擊之下,他們的拚命並沒有起到多大的效果--他們都是好樣的,頂著巨大的壓力沒有一個人後退,全是他們的防線卻在整體的後移,并州狼騎更在以一往無前之勢向前突擊著,凡是擋在他們前面的士兵都很快被殺戳掉了。
此時,黃忠已經深深陷入敵陣之中,他身邊的親衛死傷殆盡,呂布的軍團將他緊緊包圍起來。但是他們這個級數的將領做戰,卻不是普通士兵可以參加得進去的,無論是什麼人,只要接近了他和呂布三丈之內,就立即被他們的兵器攪成碎肉飛濺開來。
他們兩個就像是一個風暴眼,天地似乎都被他們的激戰而變動起來,天空的雲層越來越低,時有閃電劃破長風,風越來越緊,吹得大旗呼拉拉的飄。
「死!」呂布驟然一聲大喝,方天畫戟化為一個巨大的圓,向黃忠當頭斬去。
與此同時,黃忠也是一聲大吼,不退反進,長刀狠狠劈向呂布的胸膛,竟然是同歸於盡之勢。
呂布毀天滅地的氣勢被黃忠臨死反擊把破壞,他畢竟不想與任何人同歸於盡。百忙中畫戟一卷,將長刀架開,胸前的甲葉卻被擊飛了七八枚。
呂布喘著粗氣,狠狠盯著這個讓他也感到有些無可奈何的對手。
而黃忠,同樣高舉著長刀,狠狠瞪視著他。
就在此時,一個巨大的閃電扯天連地的落了下來,照得所有人的眼睛為之一花,接著就是震動天地的轟隆隆的雷鳴。
好像這個閃電引發了什麼變動,四面八方,都響起了巨大的吼聲。
「殺啊!」
呂布心頭突然一驚,交戰中一提絲韁,赤兔寶馬如電後退。他向四面望去,一顆活潑潑的心登時落入了谷底。
幾千名身穿紅色戰甲的赤鴉軍從三個方向衝來,如山洪暴發,洶湧澎湃,士兵的喊殺聲震耳欲聾,整個營盤都顫抖起來。不知道他們是何時出現的,但是此時他們已經重新佔領了寨牆和寨門,甚至把拒馬都重新架設了起來。密集的箭雨向著他們如風暴一樣狂射過來。
「鳴金收兵,鳴金收兵,撤……,撤……」呂布大叫了起來。他並沒有對黃忠發起最後的衝擊,僅管以他的軍力,有七成的把握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是他不想這樣做,不知為什麼,他已經不太想與黃忠這個人繼續打下去了。
這個傢伙居然想與自己同歸於盡!
而且,他竟然也好像有這個能力……
并州狼騎突然發現後路被斷,陷入重圍,登時陣式大亂,而被他們緊緊壓制的黃忠軍士見到援軍已至,齊聲發喝,奮起反擊。并州狼騎竟被壓的節節敗退。
呂布知道,眼下是最危急的時候,如果不能組織起來,自己這些士兵會亂成一團,那麼今天自己想要走都來不及了。
「密集佈陣,密集佈陣……」
「矛兵在前,中軍持弓,左右翼持刀,結陣……」
「向南方,衝鋒!」
呂布身邊的親衛兵高舉不同顏色的大旗,輪番搖晃,向各部狼騎兵發出一道道指示。并州狼騎在生死關頭,表現出高度的戰術素養。他們臨危不亂,在各自戰旗的率領下,迅速完成集結,並且開始了移動,雖然速度沒有起來,但他們的戰馬已經開始奔跑了。
黃忠沒有追擊,他甚至沒有想到用自己的神射之技給呂布一箭。他也同樣到了強弩之末。自己的神弓,眼下只怕說什麼也拉不開了。
呂布向南衝鋒,又是出乎徐福的意料之外,他覺得呂布是從西方殺來的,東面是黃忠的陣營,南面則是豫州的腹地,北面是穎水,所以呂布若要逃走,還是從西方回去最容易,所以徐福在西面集結了更多的士兵,並派陳到率領最精銳的弩弓部隊守在西方,只要呂布一衝出轅門,他就能把呂布軍團整齊的隊列射成馬峰窩。南面?他去南面做什麼?
只是一眨眼,徐福就明白了呂布的意圖。雖然南面是豫州的腹地,但都是平川之地。只要離開這個大營,呂布帶著一千多騎兵,衝到哪裡都是一場災難,想要留住他就難了。
「弓弩手準備阻擊,陳到強弓營向南營靠攏,封死呂布逃走的路線!」
呂布看到了徐福調派兵馬,但他心中冷笑:「你還來得及麼?」
幾乎是與此同時,正在衝鋒的并州狼騎的陣列亂了起來,前排的士兵連人帶馬接二連三大叫著摔倒在地上,而他們摔倒後,這慘叫就更厲害。
「刺馬釘!刺馬釘!」
并州狼騎大叫著。
地上,明晃晃的佈滿了刺馬釘,怕不有數千枚之多,一眼望去,就好像是一片刺的從林,火蛇一樣劃過長空的電光照射下,閃動著金屬的冷厲的光。
這不是軍陣常用的木蒺藜,而是用宛城精鐵打造出來的利器,它有四個尖,無論怎樣丟在地上,也會有一個鋒利的尖兒對著天空,只要戰馬衝上去,就會被刺透鐵蹄和腿骨。
這是騎兵最為痛恨的東西,因為它會直接令他們心愛的戰馬的致殘。而想要清理它們,卻是要花上很長的時間。對於打仗的將領們來說,這種東西是很少見到的,並不是因為它不好用,而是因為它的價格太高。打兩具刺馬釘的鐵快能打一口環首刀了,一口環首刀用得好了,殺幾個敵人,幾十個敵人都沒有問題,可是刺馬釘呢?幾十個丟在地上,也不見得能有倒霉蛋踩上去,而踩上去的,也不見得就是敵人。大型的刺馬釘,可以被敵人輕易的揀走,小型的刺馬釘,敵人穿上軟底的木鞋走過,就能全部帶起來。所以這種東西極少出現在戰場上。
可是今天,它出現在黃忠的大營裡,而且是并州狼騎衝入黃忠大營,再準備突圍的時候出現的。它的突然出現,給毫無準備的并州狼騎以沉重的打擊。
剎那間,并州狼騎就是一片大亂,在這大亂之中,赤鴉軍將無情的箭雨密集的射了過來,并州狼騎倒下了一片。
「清理出一條通道!」呂布畢竟久經沙場,他心內雖然驚駭不已,臉上卻沒有絲毫懼色。前排的并州狼騎兵跳下戰馬,冒著箭雨收集刺馬釘,但是他們很快被射倒了。
呂布眼睜睜的看著赤鴉軍在調動兵將,向著南方集結,而自己的軍隊卻只能留在原地,一面被敵人無情箭雨射倒,一面彎著腰一個個的去揀拾刺馬釘。
戰鼓擂響,聲若奔雷,密集而狂烈,赤鴉軍在不斷的逼近,心慌意亂的并州狼騎兵們簡直不知如何是好。而赤鴉軍卻個個神情興奮,面對著處於劣勢的并州狼騎,他們士氣如虹,一個個縱聲高呼,呼呵聲直衝雲霄。
「急速前進……」
「士兵們……殺啊……」
長箭的呼嘯聲,士兵的狂吼聲,戰鼓的重擊聲,悲涼的馬嘶聲,戰刀的撞擊聲,**被割破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響徹在戰場的各個角落。
前排的赤鴉軍排成整齊的隊列,卻並沒有用他們常用的環首刀,而是用著粗大的長矛,這是對抗騎兵更為有利的武器。處於邊緣位置的并州軍士兵們紛紛揮刀去斬那些長矛,長矛被斬斷槍頭,但是更多的長矛刺上來,失去了速度優勢的騎兵處於劣勢,犀利的長矛不斷穿透對方的身體,帶起一蓬又一蓬的鮮血在空中飛舞。
此時黃忠已經與徐福完成了匯合,黃忠正要摧馬上前,只聽坐下戰馬一聲長嘶,身子一搖,就重重的倒了下去--在與呂布的交鋒中,它強力堅持下來,強敵一退,它竟然被活活的累死了。
黃忠用長刀一撐,身子戰穩,只覺得全身上下的血管都在突突的亂跳,心知自己今天也是消耗的太大了,呂布天下第一的名頭,果然得非幸至,此人果然有通天徹地的大本事。
「漢升公,你且休息一下,看徐福如何擒斬呂布!」
話音未落,一陣疾風吹過,大雨撲天蓋地的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