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章 河道 文 / 簡間
三日後,夏伐被關入囚車,刑部尚書孟博策馬行於一側,在十伍士卒護送下前往分水府河岸。從始至終,夏伐沒見到他爹夏門風,心中難免有些沮喪。但,怨氣?談不上,夏伐知道,這是好色惹的禍。提到好色,夏伐就想到自己第二個家青樓,想到青樓就聯想到害自己命淪窮途的美人,只是當初美好影兒,如今化作一抹紅顏、一灘禍水。
孟博斜眼打量夏伐,一廂情願把夏伐心中半屢色絲魂,當做悔過之意。他與夏門風本是好友,夏伐見他稱之叔伯。心中有所不忍,不禁開口歎道:「賢侄真是糊塗啊。」
夏伐慢慢扭過頭,看著孟博說道:「孟叔伯,我死定了吧?」孟博搖頭,又點頭,忽裡忽外弄得夏伐一頭霧水:「孟叔伯?」
「如是正常情況,必死無疑。但,現今非常時期,嚴軍攻下虎狼關,內集十三萬精銳,一氣呵成兵至開州柘城、睦公、游龍三府。屯兵鋒芒直指開州咽喉分水、南元兩府,皇帝很著急啊。」孟博仰頭長歎,這算是楚,建國以來邊關最大戰事,而且,來得如此突然。
夏伐苦著臉,低頭歎言:「孟叔伯,您就別與小侄賣關子,直說到底還有沒有個活頭。」
「有!只要你父親能勝,擊退嚴軍,皇帝也許會給他一次贖罪的機會。」
夏伐點了點頭,心中思緒輾轉「一次贖罪的機會……」突然,他表情愕然:「好像沒我什麼事?」
孟博凝視夏伐,良久搖頭無奈道:「你父親早把罪責擔下,如今,楚都眾人紛紜皆是,夏將軍用兵不當,丟了虎狼關。」
夏伐微微張嘴,千言萬語填在胸口,終成做一個「悔」字。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要做好準備。」孟博提醒道。對於夏伐做的那點破事,他心知肚明,要換做其他人,孟博非得先斬了不可。
夏伐無言,僅是點頭。話語間,隊伍來到分水府河道接口,上船可從此處直通楚州貴佳府,分水府是開州咽喉,就因為這條河道,能直通楚國腹地。
上船,孟博開口說道:「你父親用心良苦,而我與賢侄把話說破,這牢籠也就罷了。」
說完,夏伐就被放出牢籠,但,他心中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加緊張,心想「如若父親輸了怎麼辦?」心中那點勾芡謀思,煙消雲散,夏伐真是擔心自己父親安危。
這艘船,除牢籠外,一切顯得平凡無奇,甚至,在船頭拓官也沒打上官家記號,就像是一艘商船。
此刻,遠處一艘載人渡河的小舟,駕著它的船夫目不轉睛盯著上船一行人。待船脫港,他翻身跳到岸上,快步離開。
風起,楊帆……突然,一聲馬兒嘶叫響徹。站在船頭的夏伐聞聲望去。
人策馬奔來,追到岸頭才停下。看清相貌之後,夏伐目呆神愕。
身邊孟博開口對岸上人喊道:「夏兄放心,我會照顧賢侄!」
「謝謝!」夏門風答道,目光盯著夏伐。他本不想來,但最終還是忍不住望這一眼,接下來戰事起,僅是殺風就能割破人皮膚,兵刃相見也許血撒城下,銀甲淪為遺物,怎麼說,也得來看兒子一眼。
孟博拍了拍夏伐肩膀,轉身走進船艙。
夏伐與父親的對視,直到兩影成須,才收回目光。雖無聲,但,心中卻想了良多——
船兒靜向前,夏伐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平靜。思緒飄然,回想八歲時祖父給他說的話。
「伐兒,我這一去恐怕不會歸來。你要記住人可緬,生之而糊塗,要懂得自掩鋒芒「拍了拍夏伐腦袋,祖父接連說道:「你應天命而生,理當不凡,那塊幡花玉就是最好證明」
這一席話,也許祖父認為八歲夏伐不能理解。但,每當夏伐握著幡花玉時,腦海中就不禁浮現這段往事,因為,他理解了,而且,去思考了……還記得此事過後,祖父隔月就戰死邊疆,對於這件事情夏伐覺得很不簡單,其中必定隱藏什麼秘密。
只是,這秘密如果去深究,說不定小命就跟著埋入歷史塵埃。手伸入懷中,夏伐拿出幡花玉。這塊玉,是夏伐唯一的證物……證明他是一個運氣並不算太好的穿越者。幡花玉與夏伐同生,來到此間時夏伐就把它緊握手中。這駭人聽聞的事並不算什麼秘密,只不過,外人都不相信。
至於這塊幡花玉,除入手溫熱,佩戴之後冬暖夏涼,就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夏伐幻想的鴻鈞仙氣、盤古殘魂,更是無從說起。
在夏伐記憶中這個時代並沒有歷史記載,前延的千年,同樣不在華夏五千年日月記載中。也許是錯開的空間,也許是一場夢的開始。當然,這些對於現在夏伐來說並不重要,他主要思考的是「就因當初祖父一句話,遮遮掩掩八年真的值得?」
「唰!!」思緒到此,夏伐臨前水中突然竄出一人。此人身著黑色勁裝,黑布裹面,滿目慎人寒意。他出現的瞬間,袖處滑出一把匕首。
夏伐表情都來不及變,僅是下意識向後退一步。黑衣人抬手,匕首橫握,如彎鉤,拉住夏伐衣襟。
一切僅在瞬息間,沒有任何人來得反應!待船上軍士叫喊,夏伐已被此人拽入河中!緊跟著船沿四周,數十名蒙面人竄出,頓時,喊殺聲四起。
孟博在船艙內聽見有人高喊刺客,連忙跑出來。出門,還未站穩,身邊人就說道:「大人,夏公子被人抓走了!」
孟博瞪目,接連驚喝:「快追!」
追?已經晚了,出現的數十人在拖延足夠時間後,一同跳入河中,入水如鬼魅般全都消失。
孟博衝到船頭,四處張望,不見夏伐身影,他心中焦急萬分。半個時辰前,還承諾夏門風要照顧好夏伐,現在可好!夏伐被人擄走,對方甚至沒有留給他一個去追查的方向。
「大人,現在怎麼辦?」
孟博揮手:「靠岸!」
船緩緩向岸邊靠去,孟博心中思緒輾轉,他首先想到什麼人會抓夏伐?唯獨的可能……是個問號!既然從夏伐身上找不到苗頭,就只有思考這些來抓他的人。這群人行動有章有法,顯然是埋伏已久,目的非常明確,這樣一群人,必定代表一個特殊勢力。想到這,孟博神色越發陰沉:「掉頭,回分水府。」
孟博身為刑部尚書,內官,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親自到前線調查,按道理過程因是,開州刺史協法曹查辦,隨後上報刑衙,孟博主事。然而,一切皆因皇帝欽點,龍目是看中孟博與夏門風深厚交情,這說明皇帝並不相信外面傳言,夏門風會通敵……但,夏伐被神秘人劫走,孟博就不得不去思考一個問題。他信得過夏門風,所以對於夏伐的事,全是聽夏門風所言,可現在不同了,神秘人這是明擺著來救夏伐,也許夏門風沒有通敵,可夏伐就說不定。回分水府,孟博必須調查清楚此事——
幽幽醒來,夏伐感覺頭很疼……記憶的片段慢慢拼湊,最終,閃爍幾個畫面出現在腦海中。河面竄出一人,匕首刺穿衣襟,拖入河中,在河中,夏伐下意識掙扎,對方一聲低喝「別亂動!」最終,對方圖方便,索性賞了夏伐一悶棍。
低頭看了看衣襟上刀痕,摸了摸後腦勺,他完全反應過來「我被劫持了?」想到這,夏伐跳起,仔細向四周打量。這是一間黃泥屋,這種屋子只有在村中才能見到,憑這點,夏伐推測自己應該身在一座村莊;在看屋內凌亂一地的瓦罐,一副逃荒景象:「對了!」靈機一動,夏伐向門走去。
「彭~~」木門一聲響,夏伐跨出屋子。屆時一聲喊:「少爺!」
夏伐面色一喜:「灶頭!」
灶頭兩步上前,一身肉直顫……表情很激動:「少爺,你終於醒了!」
夏伐拉著灶頭,急忙問道:「是王老頭的人救了我?」
「嗯!」
「走,我們回去。」夏伐大步一邁,就要離開。
灶頭連忙跟上,走在夏伐身邊茫然問道:「少爺,我們去那?」
「回分水府,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樣。」夏伐神色匆忙:「這時候我被人劫走,就算沒嫌疑,也變成有嫌疑了!」
「少爺,你這話什麼意思?」灶頭愣在原地:「好不容易逃出來,為什麼又要回去?」
夏伐回頭,正打算細細解釋。他前方不出五步轉角處,走出一人:「好不容易被救出來,為什麼回去送死?」
夏伐猛然回頭,神色凝聚,習慣性的以一種審視目光看著對方:「你是誰!」
「救你的人。」
夏伐眉頭一皺,語氣毫不客氣:「你就是敲了本公子悶棍的混蛋?」對方雖然把一身黑衣換成麻料細口裝束,但,聲音不會變,夏伐清晰的記得他那一聲低喝。
「夏公子,可是您自己請我家主人幫忙。」
夏伐心中思緒輾轉,要不是走投無路他真不想和王老頭扯上關係。表面一家賭場,暗地裡搗鼓私鹽、生鐵的人,背後一定有著很多門道,一不小心深陷其中,麻煩就多了。現在,夏伐一心想回分水府,不願與面前男子多言糾纏:「好了,現在沒你的事。」
說完,夏伐大步一邁,身後跟著的灶頭敏感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他連忙跟上……就在這時,村口又走進十幾人,他們帶著一輛馬車,十餘匹棗色戰馬。
夏伐眼角一挑,不動聲色與男子錯身而過,男子突然冷笑,這笑聲傳入夏伐耳中,夏伐不禁心生預警:「夏公子,您這是在戲耍我家主人?」
「回去告訴王老頭,他那點破事我不會亂說,至於救我這次,我會送上黃金白銀,算作答謝。」
男子沒說話,此時,村口一行人也來到夏伐身前,他們形成一個半圓,赤裸裸的把夏伐包圍其中。男子走到馬車旁,嘴角帶著冷笑:「夏公子,請您上駕,與小的去見我家主人。」
夏伐面部表情不受控制的抽搐一下,心中恍然「我這是自己跳進狼窩了?」但,夏伐沒有妥協,而是出言迂迴道:「你家主人與我交情,你不清楚,回去轉達我方纔的話便可。」
「哼,小的是不知道這些。但,我家主人讓小的把您帶到康元府,是定死的命令。至於,方才一席話,夏公子親自去說吧。」說完,男子亮出捆在袖腕處的匕首。
利器寒光,反射夏伐面部,晃得他心中直顫。就算百般不願,在武力威脅下,夏伐只有老老實實坐上馬車。
灶頭也跟著坐上來,看著面部表情如幻花景物般接連變化的夏伐,他小心問道:「少爺,我沒做錯什麼吧?」
夏伐側臉,看著灶頭,語氣古怪的說道:「你很少如此出色完成,我交給你的事……我很滿意。」
灶頭想笑一笑,但最終,外面晃來晃去的人影,讓他沒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