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054章 【孫女】 文 / 放映員

    夏雪和李朝陽最終還是沒能拉住胡鬧，他背著手顛悠顛悠的走了過去，湊的近了，兩邊人說話的聲音也都聽得清了。

    那小女孩拚命攔著如同發怒的非洲雄獅一般的黑皮，大著嗓門兒喊道：「哥，咱們快回家，媽說過，讓我看著你，不讓你再出去打架的。要是讓媽知道你今天打架的事兒，她非得氣壞了不可。媽的身子本來就不好，哥你就不能讓她少操點心兒。」

    胡鬧詫異的看了看那小女孩兒一眼，倒是沒想到，這女孩兒年紀不大，說話倒是一板一眼的，換做幾十年後那些在溫室裡長大的嬌弱小女生，遇到這事兒估計也就只有傻哭的份兒。看來，這個年代的孩子們還真是早熟的很。當然，這裡的早熟並不是指幾十年後的那些孩子們所謂的性早熟和偽早熟。

    黑皮全名叫什麼胡鬧不知道，但是走近了看，覺得這傢伙生的還真是兇猛的很，挺有點黑旋風李逵的味道。當然，若是袒胸露背，膛前一簇旺盛的胸毛，那就更完美了。

    黑皮嗓門要低沉一些，還有些沙啞，可能是因為處在變聲期的緣故。他瞪眼看著小女孩兒說：「小丫，這事兒你別管，我今兒非得跟著王八羔子有個了斷。哥要是連你都保護不了，還有臉在四九城裡面混麼。你給我呆一邊兒去，別擋著我。」

    說著，黑皮就伸手要拉開小女孩兒，但是那女孩兒的倔勁還真不小，愣是沒被拉動，當然，也許是黑皮不捨得使勁的緣故。

    這時，范高鵬也開口了，但他不開口也就罷了，一開口卻是嚇了胡鬧一跳，還真有那麼點兒李朝陽說的人不可貌相的感覺，只見范高鵬手一指說：「孫子哎，今兒誰要是溜了，誰就是孬種。不怕告訴你，對付你這樣的下三濫，我還真不屑於找人。有種咱就單練，誰輸了，以後就別在這四九城裡混了，夾著尾巴滾的越遠越好。」

    「單練就單練，老子還怕你不成。」黑皮的火氣再一次被激發，怒目張眉，捋起袖子，若不是他妹妹拚命的攔著，這會兒恐怕早已經撲上去揮拳頭干了。

    那小女孩兒見快要攔不住哥哥，而那范高鵬還在身後一個勁的挑釁，牙一咬，轉頭瞪著范高鵬說：「你要練是吧，行啊，今兒我陪你練，有本事你就把我給練殘了。」

    胡鬧暗暗點頭，這女孩兒年紀雖小，卻有一股子巾幗不讓鬚眉的氣概，若是發掘發掘，以後倒是可以培養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女強人。

    而那范高鵬被小女孩兒一攪和，沒脾氣了，以他那平時鼻孔朝天的傲氣性子斷然不會跟一個女孩子動手，再說，這傢伙還拍過她呢。現在看來，兩人的性子一個倔一個傲，倒也不知道怎麼就湊上了味兒。

    黑皮倒是有點嫌妹妹礙事，眼一瞪說：「小丫，讓開，你再這麼攔著你哥，今天這事兒還有完沒完了？」

    小女孩兒也發脾氣，轉回頭針鋒相對的回瞪著黑皮說：「哥，今天有我在這兒，你就別想動手。你們要打也行，除非先把我給撂倒。」

    胡鬧一看這情形，知道今天這戲碼十有**是演不下去了。晃悠開步子又緩緩的走了回去，那邊小胖子李朝陽倒是知道抓住時機，胡鬧一走，他就緊挨著夏雪坐了下來，慇勤的給她剝著大白兔奶糖。

    夏雪的目光卻是一直都追隨著胡鬧，見他走了回來，大眼睛一彎，站起身說道：「鬧鬧，一點兒也不好看，咱們回家吧。」

    胡鬧點點頭，李朝陽卻是急著站起來說：「胡鬧，這麼急著回去幹嗎，正戲還沒開始呢。」

    胡鬧已經撂在板凳上的書包重新挎好，回頭笑笑說：「恐怕你是看不到正戲咯，沒見中間那個調停的小女孩兒面子忒大嘛。有她在，十個黑皮跟十個范高鵬也打不起來。」

    還真如胡鬧所說的那般，在他和夏雪離開沒多久之後，黑皮和范高鵬兩幫人也偃旗息鼓，不過看他們的架勢，估計哪天要是黑皮的妹妹不在，還是會幹起來。當然，後來這兩人的關係發生轉變，從仇人變成哥們兒，甚至黑皮的妹妹還真的成為了潘高鵬的女朋友，以及和胡鬧扯上的關係就屬於後事了，暫且不提。

    胡鬧和夏雪並沒有直接奔回家，現在天黑的晚，每天晚上放學，胡鬧都會帶著夏雪在外面磨蹭到天黑再回家。為這事兒，可沒少挨吳鳳嬌的嘮叨，可是胡鬧樂此不疲。

    當然，現在的胡鬧已經不喜歡滿大街的亂轉悠了，在北京好歹也呆了有好幾個月，隨著對周圍一切的熟悉，初時的那種新鮮感已經慢慢的褪卻。所以每天晚上放學以後，胡鬧和夏雪只去一個地方。

    「鬧鬧，我這裡還有不少小胖兒給的大白兔奶糖呢，不知道方爺爺會不會喜歡吃。」夏雪捏著一把大白兔奶糖在手心兒裡，有些猶豫的看著胡鬧。

    胡鬧聞言一笑，輕輕的點點頭說：「咱小胖妹給的，方爺爺怎麼會不喜歡吃呢。」

    夏雪口中的方爺爺就是那位外號「一眼通」的老爺子，全名叫方正。自從胡鴻儒帶著他來拜訪過這位老人以後，胡鬧一直對他念念不忘。每天放學都會帶著夏雪過來陪這位有些癡呆的老人聊天，老人膝下沒有什麼親人，生活無人照料，亂成一團，胡鬧和夏雪就經常幫著坐坐家務活。

    時間久了，胡鬧發覺這位方老爺子也不算多麼的癡呆，雖然在文革衝擊中腦子變得有些不大好。但總體上來說，除了沉默寡言，癡癡呆呆之外，其他的一切還算正常。知道給自己做吃的，知道買米買菜。所以，胡鬧覺得老爺子並非沒有救，應該是在受了巨大的刺激以後，把自己完全的封閉了起來。如果經常陪著他聊聊天，或許就能打開他的心結。

    倒是夏雪出奇的有老人緣，胡鬧跟方老爺子說話的時候，他基本上是沒有絲毫反應的。但是胡鬧第一天帶夏雪過來的時候，方老爺子出奇的盯著夏雪，夏雪喊他方爺爺的時候，他的表情竟然還有那種痛苦和激動糾結在一起的感覺。

    胡鬧覺得奇怪，回家問了爺爺之後才知道，方老爺子的親孫女就是在文革初期被活活打死的。可能看到夏雪的時候，方老爺子就想起了他的孫女，才會流露出那樣的表情吧。

    進門以後，方老爺子還是那副每天不變的姿勢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望著天。夏雪看看胡鬧，便怯生生的喊道：「方爺爺。」

    方老爺子的目光垂了下來，看了看夏雪，就不在轉開。胡鬧暗叫不公平，輪到他的時候，無論他怎麼喊，人家方老爺子看都不會看他一眼的。

    夏雪一開始對這位瞎了一隻眼的老人還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時間久了，畏懼的心理也慢慢的消失。小丫頭跟著胡鬧慢慢的走到方老爺子面前，夏雪便攤開手掌說：「方爺爺，這裡有大白兔奶糖，你喜歡吃麼？」

    方老爺子不說話，殘留的那隻眼睛緊緊的盯著夏雪，似乎一刻也不想離開。

    夏雪有些無奈的看了看胡鬧，見胡鬧只是笑，卻也不說話。小丫頭便取出一顆糖，擰開包裝紙，白嫩的小掌心托著奶糖慢慢的送到了老人的嘴邊，「方爺爺，讓你嘗嘗，可好吃呢。」

    方老爺子依舊那副表情盯著夏雪，雖然空曠的那隻眼眶有些嚇人，但是另一隻眼睛卻透著一種慈愛的味道。在夏雪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期盼下，老爺子還真的慢慢的張開了嘴，夏雪一笑，開心的將奶糖送進了老人的口中。

    一滴渾濁的淚慢慢的從老人那只殘留的眼睛裡滑落下來，他忽然慢慢的攤開手，緊緊的將夏雪抱在了懷中，哽咽了許久的聲音從喉嚨裡爆發出來：「孫女。」

    老爺子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