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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慨然西去 第8章 虎兄豹弟 文 / 輕杖勝馬一壺醋

    第8章虎兄豹弟()

    陽慶、鞠成等賓客,聽姬丹這番試探,都是微笑不語,看那酈生。酈生端起一碗酒,仰首干了,將酒碗一擲,長身而起,將雙手一負,傲然笑道:「酈某困居鄉里,碌碌無為,本縣豪俊目為狂生,閣下既不遠千里而來,想必對酈某也略知一二。有話直說,無話喝酒,何必出言相試?」

    姬丹仰首看著酈生,微微一笑,道:「豈敢試探先生,實是我肺腑之言!」

    酈生哈哈大笑,道:「足下忒也小瞧酈某了!」

    「秦自孝公以來各君,森森,就如商鞅,張儀、范雎、魏冉等功臣名相,無一在秦獲得善終。酈某如肯至秦,得富貴不難,但以酈某疏狂不羈的為人,即便風光於一時,料也不過是曇花一現,殺身滅族之禍定也不遠。」

    「呂不韋以子楚為奇貨,潛心謀劃,陰釣人國,終為秦相,嬴政年弱,呂不韋以仲父至尊,執掌政柄,十餘年來權傾天下,《呂氏春秋》號稱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文才武功,確實一時之盛。無人可比。但物極必反,嬴政漸長,親政在即,自然要獨掌國政,豈肯再讓呂不韋再高居相位,況秦君素來無情無義,呂不韋縱然肯退讓三分,怕也難有個了局。入呂門為客,怕不是自取其禍?」

    「況秦,虎狼之國,棄禮義而尚首功,一國之眾,唯利害是圖,秦君無道,驅天下之士,虜六國之民,縱然能一同**,君臨天下,酈某寧可蹈海遠避,也不肯在其『淫』威之下為臣。足下告以赴秦之語,既非辱我,豈不是以言相試?」

    姬丹前來高陽尋找酈生,還是依據了前世中記憶的史記中的記述,對酈生的辯才那是毫無懷疑,否則也不會大老遠的跑來高陽探訪。但對酈生的政治眼光和謀略和政治立場,史記中卻提及很少。姬丹心中沒底。況且酈生既然辯才了得,那應該在戰國之末,很容易冒出頭的。可歷史中卻是直到六十歲投靠漢高祖劉邦,才開始了自己輝煌耀眼的人生。姬丹在來的路上,對這個問題一直就沒想清楚。

    酈生剛才這段話,讓姬丹對酈生的眼光和政治立場有了個很清晰的瞭解,酈生不但思想上是個徹底的反秦派蔑秦派,而且在觀看事物發展大勢上也是相當的透徹。

    至於酈生為什麼在魏國的名聲也僅限於高陽鄉里。其實也很簡單,不管古今,一個人凡是要想出名,除了本事,還要善於借勢造勢,讓別人給你宣揚鼓吹才行,就酈生這樣的恃才自傲,不拘小節,自己絕不會去鑽營巴結,別人最多當面奉承幾句,不招惹你,不給自己找不自在就算了,誰還會為你宣揚名聲,所謂「縣中賢豪不敢役,皆謂之狂生」正是真實寫照。

    幸虧自己從後世的記載中瞭解了此人,才讓自己能有機會將此人從草莽中提前二十多年挖掘出來。

    幸虧酈生的性格,等於是給自己保留了一個絕佳的外交人才。

    這也算是提前挖了漢高祖劉邦的牆角吧?

    不過,自己來了,這劉邦無論打仗還是用人搞政治,都是個好手,將來還可用得著,建功立業沒問題,但漢高祖可就輪不著他了。

    姬丹心中大喜,面上卻是恭敬無比,拱手跪謝道:「小子確為試探之言,無狀唐突,請先生恕罪!」

    酈食其看姬丹態度誠懇,適才又是大吃大喝了人家的,倒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拱手還禮,重新坐下,問道:「足下到底是誰?」

    姬丹舉起酒碗,道:「先生且先飲一碗。」說著,自己將一碗酒喝了,酈食其伸手,抄起一碗酒,對眾人略讓一讓,又齊乾了一碗。姬丹開口道:「我乃燕國太子姬丹!」

    酈食其略微一怔,隨即拍掌大笑,道:「久聞太子做事豪爽,喜養壯士,今日一見,果然不同諸侯公子!」

    陽慶在旁,問道:「何以見得?」

    酈食其道:「如是信陵君在世,若要見酈某,定然是輕車簡從,執禮甚恭。如是其他豪傑,定然是金玉為禮,只有太子這等性情中人,定是知道酈某好酒疏狂,才會以酒肉為先。」

    姬丹哈哈大笑,道:「先生卻是知己,先生可知我來意?」

    酈食其先喝一碗酒,抹抹嘴,得意的道:「當然,太子之來,無非是要酈某助太子一臂之力!」

    姬丹當即追問:「那先生之意?」

    酈食其慨然答道:「酈某願為太子效犬馬之力!」

    姬丹一聽,心中狂喜,不想酈生如此輕易就肯答應,還有點不太敢相信,又問道:「當真?」

    酈食其毫不猶豫,答道:「那是自然!」

    「我魏國自從信陵君之後,大王闇弱,國勢日衰,英雄無勇武之地。秦雖強盛,助秦實非所願。酈某自負所學,豈肯默默無名,終老於這高陽鄉下,如今太子不遠千里,微服而來,自是看得起酈某。如今酈某困居鄉野,家無長物,妻子饑寒。能得此良機,青雲直上,酈某豈肯虛言錯過?」

    姬丹以退為進,又道:「只是怕我燕國弱小,難以讓先生大展宏圖。」

    酈食其搖搖頭道:「燕國雖弱,畢竟為北方大國,北有胡馬之用,南有督亢之饒,臨海魚鹽,山中鐵金,國土千里,人口百萬。足以成事,太子豈可自我菲薄?況事在人為,當初秦自穆公之後,東有強晉,西有戎狄,國勢危殆,等孝公一出,用名臣,變法度,十數年為大國。況燕國乎?」

    姬丹心花怒放,當即擊掌大喝:「好,有先生相助,丹豈肯自愧於先賢!」

    正談的高興,酈生家人將整治好的菜蔬端了上來。眾人又齊乾了幾杯,姬丹將座下眾人,一一介紹給酈生。宋意等武人,見酈生雖是文士,卻疏闊大度,毫不拘禮,也都喜歡。大家坐在院中,拼酒高歌,倒也快意。

    看看天晚,眾人酒喝得盡興,夏扶嚷道:「只是寡酒無樂,夏某且舞一舞,為太子助興!」

    宋意笑呵呵的,搖晃著站起身來:「你一人獨耍有什麼意思,我來陪你,博大家一樂!」

    兩人拔出佩劍,就在院中,相對而舞,這兩人都是太子座下,數得著的武士,這一身武藝,卻是不同凡響,開始舞的慢,還見兩人身影飄飄,劍光灼灼,待舞到興處,只見兩團劍光,在院中滾來滾去,已看不清兩人眉目。

    酈生一面端著大碗喝酒,一面笑道:「久聞太子座下多壯士,果不其然,真是好功夫!」

    姬丹呵呵一笑:「不過百人敵而已,先生利口,卻抵得上十萬兵!」

    這話正說到酈生心坎中,不由酈生不得意,仰首將酒一飲而盡。高叫一聲:「非太子不知酈某也!」

    院中正自熱鬧,忽然院外一人高喝:「好功夫,某也來湊湊熱鬧!」

    聽著一聲喊,姬丹等人回頭看時,只見院牆外,高高矮矮,有七八個人站立,為首一名漢子,年約二十四五歲,身材長大雄壯,雖然衣裳襤褸,卻神態昂然,英氣勃勃。這酈生見了來人,卻是高興,招手高叫:「兄弟,怎麼好幾日不見你,快些進來,今日哥哥這裡卻是有好酒!」

    那漢子見酈生叫,卻是不耐從院門處繞進來,用手一按矮牆,已跳了進來,到近前看兩眼姬丹等人,顧自向酈生行了一禮。那些從人,則拎了一隻尚未剝削的狗和兩罈酒,從大門走了進來。

    姬丹笑問:「先生,不知這位壯士是哪一位?」

    酈生掙起身來,拉住那漢子,笑道:「太子有所不知,這乃是我嫡親的兄弟,單名一個商字。平生不務產業,只愛結交朋友,這些年輕人,都是常在一塊廝混的兄弟。倒是沾了他們的光,時常有些酒肉打打牙祭!」

    姬丹猛然想起來,這酈商不就是和劉邦手下元老故從的大將武陽侯樊噲、汝陰侯夏侯嬰、穎陰侯灌嬰齊名的戰將曲周侯麼?這可是人才呀!姬丹喜不自禁,細細打量酈商時,眉目之間,果然和酈生有些彷彿。暗道:「好呀!好呀!買一送一的買賣,可不能不做」

    姬丹早站起身來,對酈商拱手施禮,微笑道:「久聞賢昆仲一文一武,都是人中龍鳳,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酈商上下打量兩眼姬丹,還了一個大禮:「小子不敢當貴客誇獎,請問這位是?」

    酈生靠在酈商身上,斜著醉眼,得意的說道:「兄弟真是眼拙,此乃是燕國太子殿下,特地到這裡來尋訪為兄的。」

    酈商雖是好武,卻不似哥哥一樣疏狂,聽是太子丹到訪。趕緊讓從人扶了哥哥,自己已大禮拜了下去,低頭道:「小子無狀,唐突太子,請太子贖罪!」

    姬丹搶上兩步,伸手相扶,喜道:「我與令兄,把酒言歡,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唐突不唐突的,快快起來,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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