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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咸陽風雲 第78章 梟殺 文 / 輕杖勝馬一壺醋

    第78章梟殺

    看到華陽太后,嬴政當即跳了起來,攏起大裳,急趨十餘步過來迎接。到了近前,細細打量老太后上下,雖然面上十分憔悴,卻沒受傷的印跡,嬴政這心裡才算安定了下來,忙俯身拜倒,道:「不知太后遠來,孫兒未曾迎接,望太后贖罪!」說話之時,想起此事全由母后那裡引發,這兩位太后,一個是生身之母,一個有定位之恩,更兼這十來年,華陽太后對自己不厭其煩,指點國政大要,操心受累,彼此的情分,還勝過親生祖母夏太后許多。如今兩位太后鬧到如此地步,自己夾在中間,可該如何處置?想到這些難處,嬴政已經語帶哽咽。

    華陽太后偌大年紀,遭了這樣一場磨難,這心裡一股無名火早已少的旺旺的,剛一醒過來,就堅決要過來親見嬴政,說個清楚。昌平君夫人攔不住,一起陪同過來,路上正好遇到昌文君熊顛,這才一起進殿。

    華陽太后看到嬴政遠遠過來之時,面上皆是惶急之態,待到了近前,看自己無恙,才略略有些放心,行了大禮。華陽太后和嬴政相處也有十年還多,如何不知這個孫兒雖然倔強果決,也確是真心恭孝,看他拜在殿中,哭泣難過,華陽太后傷心之餘,也是有些欣慰。勉強伸手撫著嬴政的後背,長歎了一口氣,輕聲道:「罷了,我知道你的心思,群臣面前,不可失了大王體面,起來吧!」

    嬴政暗中擦了眼淚,站起身來,扶著華陽太后到了殿內深處台陛之上,親手拉過錦墊,讓老太后坐了。自己陪坐在一邊。殿中群臣,紛紛見禮。華陽太后虛虛抬手,道:「罷了,免禮吧!」

    隨後又問道:「適才是哪一個說此事蹊蹺的?」

    華陽太后自孝文王為太子時,已經參與國政,到了莊襄王和嬴政即位,更是常見這些大臣,決斷軍國政務的,列卿重臣大將,或者不怕莊襄王和相國,但見了華陽太后,也都要懼上三分。中大夫令楊齊前幾日是見過老太后呵斥嬴政那般雌威的,別看他不怕昌平君,和奉常卿等人當面辯駁,為趙太后和嫪毐打掩護。但老太后當面,楊齊可就怯了許多。聽華陽太后追問,眾臣都轉頭看他,這有的是為他擔憂,有的可就有些幸災樂禍了。楊齊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跨出一步,躬身施禮道:「適才是臣所說。」

    華陽太后面顯厭惡之色,冷聲說道:「是你剛才說,嫪毐造反,必然劫持兩位太后,老身逃出,所以此事蹊蹺麼?」

    楊齊剛才說過的話,自然也不能否認,可也不能輕易直接承認,否則還不把老太后氣死?楊齊期期艾艾,道:「太后,微臣只是就事論事,絕無它意,望太后明察!」

    華陽太后冷笑一聲,道:「好一個就事論事,那老身就給你就事論事好了,免得你也不服!」

    「照常理而論,嫪毐在宮中造反,自然是先要劫持老身,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是老身的護衛中郎贏兆察知不對,老身當機立斷,趁嫪毐剛剛開始發動,還未來的及封鎖宮禁,老身就先一步除了宮。」

    「出宮之後,老身不敢停留,直接讓贏兆護著出城而走。」

    「饒是如此,老身還在城外遇阻,廝殺一陣才衝了過來,到了夜間,一班宮衛郎官就追了上來,領頭的乃是嫪毐的門客,名叫什麼酈商的,如非贏兆他們忠勇,邊戰便走,中間又遇到一隊衛士救援,只怕老身還真活不到雍城來!」

    「身邊護衛,死傷了**成,老身這命都差點丟了,你說,此事還蹊蹺嗎!」

    華陽太后說道後面,越說越是悲憤,手筆不斷的顫抖,指點著楊齊,這後面一句,已是尖聲喊了出來。

    楊齊此時,哪裡還敢頂一句,頭上冷汗直流,躬身道:「太后息怒,是臣料事不明,太后恕臣失言!」

    左右眾大臣,看華陽太后氣的渾身直顫,都紛紛稟道:「太后息怒,身體要緊!」

    嬴政坐在太后一邊,也拉著華陽太后衣袖,勸道:「太后,此人糊塗,太后不必和他計較!」

    華陽太后將手臂一揮,瞪著嬴政喝道:「糊塗?他是糊塗麼!我看他是居心叵測!這楊齊是何方神聖?」

    昌平君在下面躬身回道:「楊齊乃是魏國人,前年來我大秦,先為嫪毐門客,後來入宮,先為諫大夫,後來升為中大夫令!」

    華陽太后嘿嘿一陣冷笑,喝道:「難怪說老身逃命蹊蹺,原來是嫪毐一黨!果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等心懷叛逆之人,大王你留他何用!」

    楊齊辯才口舌,甚是了得,其進宮一年,即升為中大夫令,嬴政也很喜歡此人。只是如今華陽太后盛怒之下,嬴政卻不敢逆了祖母的心思,只能先讓楊齊當了替罪羊,當即斷喝一聲:「中郎何在?將楊齊拿下,交於廷尉府細審!」

    楊齊到了這個地步,除了哀歎倒霉之外,還真沒別的法想。只得束手被擒。

    華陽太后強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來大殿,就是要牢牢抓住朝堂大局,如今楊齊撞在矛頭之上,正是殺雞儆猴的好機會,怎肯輕輕地放過。當即道:「如今嫪毐造反,乃是老身親歷,這等和嫪毐通同謀逆之人,還需要審麼?」

    「廷尉何在?」

    廷尉李瑤趕緊站出來:「臣在!」

    華陽太后問道:「謀逆之罪該當何刑?」

    廷尉掌刑獄,對法律自然精熟,當即道:「謀逆者皆為死罪,視輕重不同,或滅三族,或族其家,或五馬分屍,或梟首,或斬首!」

    華陽太后有意立威,雖然還差那麼幾天,嬴政也是沒親政,這政務說起來,還是相國呂不韋和太后共同掌管。華陽剛才還逼嬴政說話,這次卻故意不看嬴政,當即對呂不韋和熊啟道:「相國,大夫,以卿之見如何?」

    昌平君熊啟當然想得到華陽太后是要借楊齊的首級立威。只是呂不韋乃是先王托孤的大臣,受遺詔代行國政的,在朝廷重臣面前,老太后怎麼也要顧忌呂不韋的態度,如果呂不韋反對,老太后火氣再大,也要先忍忍,除非她當場將呂不韋罷相。

    這個都中內亂之時,又怎麼可能先罷呂不韋的相國之位!

    所以昌平君熊啟當先回奏:「太后,楊齊居心叵測,通同叛逆,其罪當誅!」

    呂不韋左右為難。

    如是幫著華陽太后,這華陽太后拿楊齊首級立威,這如何處置嫪毐之事,只怕只能按華陽太后的路子去走。如要為楊齊開脫,適才楊齊這話卻是被華陽親耳聽見,確實讓老太后覺得憤怒,還真沒辦法為他開脫。

    楊齊呀楊齊,你說什麼不好,偏偏撤到太后身上,還偏偏被她聽到。

    如今老太后就在當前,這嫪毐之事的真意,還真沒辦法亮出來壓制昌平君等,今日這事,嫪毐和趙太后得勝也就罷了,如是敗了,只怕這朝堂日後乃是楚系宗親的的天下!

    這楊齊反正也是嫪毐的私人,死了也不算冤他。

    華陽太后看呂不韋沉思不語,當下很是不滿,道:「相國,難道你以為老身說的不對?」

    呂不韋忙道:「臣不敢」

    不過呂不韋卻不想如昌平君那般直接應和華陽太后,畢竟身為相國,辦事總要留些後路,免得後面無法轉圈,接著躬身道:「太后這一路,凶險萬分,那楊齊卻稱什麼蹊蹺,確實有罪!」

    華陽太后聽到這,當即打斷道:「即是如此,楊齊梟首示眾,以儆傚尤就是了,擬旨吧!」

    朝臣大會,這殿中大夫自然在一旁伺候,當即擬了旨意,相國和御史大夫簽字奉上,華陽太后遞給嬴政,道:「大王,你看看,無誤就行璽吧!」

    既然兩相已經簽字,這詔旨太后也看過,嬴政未親政,其實這詔旨已經成立,行璽不行璽,其實還真不應該嬴政說了算。只是華陽太后也不願意將嬴政面子掃光,依然讓他吩咐行璽。

    嬴政點點頭,喚過尚寶郎,行了王璽。嬴政主動喚過一個謁者,吩咐他出去宣旨,立即行刑。

    處置了楊齊,既給了嬴政和那些中立於自己和趙太后之間的朝臣一個警告,也就定下了嫪毐之亂的性質,那就是謀逆。

    這嬴政召集群臣,原本是要憑眾大臣之力,壓一壓昌平君兄弟,藉機拖上一拖,他也知道嫪毐和母后的意思,肯定是對著華陽太后和昌平君等人來的。如果群臣大多數能支持自己,說不定過上幾天,自己拿掉昌平君等少數人的官爵權勢,最多趕出國去,說不定一場亂子也就煙消雲散了,根本用不到什麼大動干戈,也用不到驚慌失措。

    至於華陽太后,那時人在屋簷下,也只能忍了,就在雍城頤養天年好了。

    可惜,可惜,老太后一來,就定了局面。

    華陽太后道:「嫪毐謀逆造反,卿等已盡知,不知當以何策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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