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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龍行千里 第126章 論政(3) 文 / 輕杖勝馬一壺醋

    第126章論政(3)

    姬丹坐在上面,聽陳余這幾句話,不由一怔。

    張耳、陳余好儒,姬丹是知道的,儒家之說,以仁義為本,以禮制為表。陳余在此大倡仁之一說並不奇怪。只是這後面幾句,咋這麼熟悉呢!

    略一回味,姬丹不由暗笑,想起來了,在三國演義當中,劉備好像曾說過幾句:「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相反,事乃可成耳。」這廝不是從三國時候穿回來的吧?難道龐統被射死在落鳳坡,英靈不滅,居然附在陳余身上?要不咋把劉皇叔的幾句話抄的這麼一致呢?

    姬丹笑著,拱手讓道:「還請陳君細言!」

    陳余高聲答道:「太子,當今戰亂之世,諸侯合縱連橫,純以利益相交,有利則和,無利則分,道義信諾,棄如敝履,尤其以秦為甚,當日商君,約魏太子盟,執主帥而攻其軍,張儀赴楚,約六百里而言六里。如此種種,不一而足,諸侯受害非輕。」

    「然秦力至強,諸侯雖知其詐亦不得不從之。」

    「我燕小弱,如欲得諸侯之心,則當言必信,行必果。以此合縱諸侯,則諸侯心悅誠服,可齊心協力,共抗強秦。」

    「秦法嚴酷,商君連坐之法,一家作亂,不舉奸者同罪。又有刑棄灰於路,所謂以刑止刑者也。然臣等在秦一年,其民雖畏法如虎,但受刑者不絕於路!」

    「秦法緻密,行於一縣,則縣治,行於一郡,則郡治,行之一國,則國治。唯行之於天下,則天下必亂!」

    「此無他,縣、郡、國者,小也,天下者,大也。」

    為什麼小的時候可以實行,效果還會很好,大了就不行,反而會引發亂子呢?在陳余看來,一個國家小的時候,風俗人情比較接近,百姓習慣也趨於相同,用法律約束,大家遵守的難度和習慣都差不多,所以容易執行。也容易取得好的效果,但大了就不行,天下之大,千奇百怪,風俗習慣絕不一致,在秦人視為理所當然之事,到了齊國,或許就是奇聞異事。天下廣闊,幅員萬里,不同生活狀態的百姓,非要以緻密統一的法律來規範其行為,必然導致庶民百姓的不滿和抗拒。也必然導致眾多百姓庶民的違法受刑。

    犯法越多,刑罰越重,刑罰越重,法網越密,以至於犯法越多,總有一步,會讓百姓忍無可忍,起而反之。

    所以嚴刑酷法,可用於一時,可用於一地,決不可用之天下,不可用之一世。

    那怎麼治理天下呢,在陳余看來,法當尚寬,刑罰的對象,當是窮凶極惡之輩,而不是普通庶民百姓的無心之失。重罪重罰,輕罪輕罰,法之所在,使民有所畏而已。

    民心有所畏還不夠,還要讓民心有所向。這就要借重教化之功。

    教化之下,民心向善,法又寬簡,自然庶民百姓不會受到刑罰。如此自然百姓安樂。有安樂的百姓,天下自然安定。

    陳余後面的這些解釋,總算讓姬丹鬆了口氣:幸好,幸好,陳余沒有如同孟子勸梁王那樣,純以仁義行之,否則,姬丹還真不知道怎麼對待陳余的這一番進策了。

    陳余的思想,出發點是儒家治國之術,其中有可取之處,也有不合適宜之言,不過今日乃是自己問道之會,先讓大家暢所欲言吧。

    「陳卿,那興亡繼絕又當怎講?」姬丹問道。

    陳余繼續說道,秦人自國家強盛,屢伐諸侯,滅國數十,如今就連七雄之二的韓魏之地,也不過只有一郡之地,滅頂之災就在不遠。太子如要贏得天下人心,可以扶立諸侯之後,如此亡國之民,定感太子恩德,自甘為太子羽翼,起而抗秦。如此我燕雖小亦大,秦雖大亦小。

    陳余這番理論,姬丹聽了很不以為然,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尉僚已經忍不住了,呵呵一笑,道:「陳君之言,大不可行!」

    陳余說的興起,見尉僚張口就說自己的話不可行,頓時有點不高興了,當即問道:「尉君何以說我言不可行?」

    尉僚笑道:「陳君莫急,待我解之!」

    「昔日大禹治水,會諸侯於會稽,號稱萬國,商封天下,諸侯數千,武王滅紂,封諸侯八百,至於今日,諸侯強者七,小者三五。」

    「諸侯七雄,無不是並國無數,敢問陳君,何者該興,何者不該興也?」

    「比如我大燕,滅薊、無終、孤竹等數十國,又東逐諸胡,難道還要太子割地立其國也?」

    「中山滅於趙,萊、呂滅於齊,陳、蔡滅於楚,鄭滅於韓,宋地現為魏境,周天子滅於秦,陳君欲興絕繼亡,不知可立中山、萊、呂乎?可立陳、蔡乎?可立宋、周乎?」

    「我知陳君之意,不過是欲太子效齊桓公扶持諸侯以霸天下。意是好意,可惜不合於時爾!」

    「數百年來,天子闇弱,以致於亡。如今各國征戰,非為霸業,意欲王天下也。當今之勢,再有數十百年,或統諸侯,或被諸侯所統,天下混一,乃大勢所趨。太子既承天之幸,我等就當發憤圖強,助太子一統天下,為萬民造福,豈可泥古不化,效齊桓公過時之智乎?」

    尉僚說的話,毫不客氣,陳余聽著,著實刺耳,當即拍案而起,叫道:「尉僚。」

    姬丹趕緊攔道:「陳卿不可!」

    「今日之事,乃是眾卿會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或有衝突之處,容日後參詳即可,切莫做意氣之爭!」

    「我知陳卿之心,乃是愛我以德。尉卿之言,也是就事而發,陳卿切莫介意!」

    「陳卿之言,概而言之,乃是教我以愛民。孟子有言,君為輕,民為重,凡愛民之君,必得民之力,虐民之君,必遭民之棄,陳卿得治民之大道也!」

    姬丹這樣說,陳余自然聽著心裡舒服多了,不好再和尉僚爭什麼,斜了尉僚一眼,向上對著太子肅然拱手,道:「太子誇讚,臣實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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