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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橫掃大漠 第222章 謬誤 文 / 輕杖勝馬一壺醋

    第222章謬誤

    姬丹讀著手裡的竹簡,再看看堆在面前高几上的卷冊竹簡,不由又驚有喜。荊軻等人,經過半年多的辛苦和付出,不但基本搞清了東胡各部的大致分佈和丁口人數,居然還把東胡的源流給查了出來。

    姬丹這才發現,原來穿越來到前代,優勢當然不少,比如你起碼知道了很多科技發展的結果和過程,甚至在後世已經習以為常的,絲毫不認為有什麼技術含量的技能,在這裡,卻可能是可以極大的改變生活和歷史進程的大事件,比如馬鐙,再比如自己從後世抄襲來的豆腐和麵粉。

    一個馬鐙的發明,簡單的來看,是讓人們更容易的學會騎馬,但推展開來,由此帶來的,可是從戰馬應用,騎兵攻擊方式,軍隊編組,軍隊戰術的巨大發展和應用。同時,對於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戰力的對比,也同樣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豆腐和麵粉的產生也是如此,由於一個石磨的發明,使的豆漿和麵粉很容易就可以製造出來。而這兩樣的產生,為後續各種美食的發明創造了條件,使得黃豆和麥子成為更可口,更美味的食物原料,當然也就提升了這兩種作物在五穀中的地位,也就為一年兩種的耕作方式的推動,提供了更大的動力和支持。

    當然,自後世的穿越,更大的優勢,是你知道了歷史的進程和結果,你就可以能夠從更高的角度,去審視自己的選擇和決定,推動歷史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去轉彎。

    可劣勢也是不少:

    沒錯,我們可能看過史書,搜集過資料,可實際上,我們所看到的歷史,早已不是真實的歷史。歷史在總結中,在記述中,總是不斷的簡化。一場轟轟烈烈的大事件,在史書中的記載,往往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三五句話而已,甚至不過是幾個字罷了,就算是知道結果,往往也無法在面臨具體選擇的時候,去選擇哪一個路口,不知道哪一個是通向原本的歷史深淵,哪一個可以給自己一個創造輝煌的機會。

    不過,這並不是劣勢,這還只是讓我們知道,穿越,也不過是給你一個更容易成功的機會,而不是給你一個做天帝神明的機會罷了。

    真正的劣勢在於,我們看到的歷史,是經過無數人解讀和修改過的歷史,我們所知道的,很多都是別人有意無意當中給曲解了的歷史。

    也就是,我們判斷的依據,可能本來就是空的,錯的。

    當我們本來想做天帝神明的時候,說不定反而成了一個執著於謬誤的傻子。

    比如像對於東胡的看法。

    太子丹原本好武,雖然自小就接受王室禮儀詩書的教育,但讀書並不是很多。遠遠算不上什麼博學之士。對於東胡的情況,不過是略有瞭解,更關注東胡和燕國的攻防關係,對於東胡本身的淵源來歷,並沒什麼概念。

    而來自後世的記憶,對於東胡,也僅知道其曾經強盛於一時,位居於匈奴之東,後來被冒頓所領的匈奴所滅罷了。而東胡之所以叫東胡,就是因為東胡在匈奴的東面。

    看到手裡的卷冊,姬丹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麼厲害,才知道什麼叫歷史的黑白顛倒。

    比如東胡名稱的由來,在自己的印象中,一直以為是中原人視草原遊牧民族為胡,又處在匈奴之東,才叫東胡的。而且這胡字似乎不是什麼好詞。

    可看看手中的情報,太子丹才知道錯的多麼厲害。

    胡,原本並不含貶義。最少在直到這戰國之末,根本就不是一個貶低之詞。稱東胡和稱各諸侯燕、趙、秦、齊一樣。就是一個名稱而已。

    後世稱北方遊牧之族為胡,恰恰就來源於東胡的存在,到秦末漢初之時,匈奴雖復得河南地,但仍不如東胡之強,故華夏之人,皆以東胡之胡字,代表北方諸族。

    而所謂東胡在匈奴之東,故稱為東胡的說法,卻是後世之人,因為不知當時詳情,因為匈奴更強,史書記載更多,妄自推測所得罷了。

    看著手裡的情報,姬丹更堅定了自己原來「化胡為夏」的大策略,他也明白了,為什麼當初自己提出化胡為夏的想法,門下賓客賢士,沒一個提出什麼反對意見的原因了。

    華夏各國原本就是歷經耕戰,吞併融合周圍部落氏族而成,東胡,不過是還沒有被吞併的戎狄之族罷了,吞過來,變成自己的屬民土地,再正常不過了,就和吞併趙國、齊國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有自己這後來者,才覺得去吞併東胡是個什麼了不起的決策,是個站在歷史角度,提前融合遊牧民族的前瞻性的戰略決定。

    現在姬丹才明白,大家之所以贊成自己的策略,不是因為這個策略有什麼高明的不得了的地方,而是大家都看到了燕國在中原諸侯方向所面臨的局面。趙**力強盛,是唯一和秦國有單獨一戰之力的諸侯,有趙當在燕國之南,燕國就不會直接面臨秦國的攻略。

    齊國雖然多年不戰,但畢竟素為大國,基礎深厚。如果想從齊國方向取得發展的空間,只怕是大大的不易。況且齊秦交好,如果因為燕國的攻擊,形成齊秦合力對付燕趙,那才是自討苦吃呢!

    所以,齊也好,趙也罷,目前燕國還惹不起,或者不能惹,只能把把眼光放到外面去擴張自己的實力罷了。

    而這些東西,之所以自己現在才知道,不過大家是都以為自己早就知道了,誰也不會專門來給自己講這些東西罷了。就像在後世的成年人,就算一個文盲,也知道一加一等於二,難道那個下屬會傻乎乎的去給上司上這個課麼?

    幸虧有荊軻細心,在整理任默等斥候搞回來的那些情報時,事無鉅細,將以前記載在史料中的東胡情況都給摘錄了過來,才讓自己真正瞭解了東胡。

    姬丹放下手中的卷冊,從幾後走出來,對著坐在旁邊椅子上的荊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荊軻受太子信重,不但掌管田光、任默等人組建的各地斥候往來和情報搜集,平日裡多跟在太子身邊,以備顧問。這一身才學得以施展,是荊軻這幾十年來心情最為舒暢的日子。

    太子丹所作所為,荊軻也都看在眼裡,從制水車、製麵粉,推廣農事等等諸般舉措,荊軻都很是驚奇,這些物事,雖然見到實物以後,看起來並不複雜,但前人從來未有此物此用,要想當先創製,不是胸羅萬象之人,那絕對是做不出來的。

    想別人所未想,用別人所不用,或許不過是巧匠之才。單單會做,荊軻還未必如何的佩服。但荊軻所看到的,是太子不但能製出這些物事,偏偏能借用這些物事,來推動國家耕作的改變和發展。

    國家之重,無非是錢糧、丁壯。太子心中以農耕為重,盡農產之用,可為立志宏遠,偏又能發前人之未見,做的諸般機巧之事,荊軻對此心悅誠服。

    太子如今不過讀了自己所錄的敵情,卻貿然下來對自己行此一禮,荊軻莫名所以,慌忙站起,道:「太子這是何意,臣豈敢當太子之禮!」

    太子丹很是誠懇的道:「非荊卿,丹大誤矣!」

    太子這麼說,荊軻更是茫然無知,遲疑道:「太子所讀東胡之情,不過是臣略摘史書所記,聊備太子和眾臣參詳軍事罷了,並無大用,何以可解殿下之誤?」

    太子丹看到荊軻狐疑的樣子,剛要對荊軻說明,轉念一想,這事還是不說明白的好,免得傷了自己一貫表現神武的形象,當即哈哈大笑,道:「此事不可說,不可說,只是這一禮,荊卿確實當得。」

    君臣分際,太子既然說了不可說,荊軻當然也不好再問。見太子高興,荊軻笑道:「太子,任默等人所探知的諸部丁口兵馬等情,都已標記在冊,東胡內情盡知,不知太子欲何時興兵?」

    何時興兵,這是太子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這個問題需要考慮的太多,太子丹左思右想,都沒拿定主意,遂反問道:「以荊卿之見,當以何時興兵為善?」

    荊軻平時摘錄分析情報,自然也常掂量利弊,見太子有問,荊軻當即答道:「以臣之間,當以三月為上!」

    「為何?」太子丹問道。

    荊軻成竹在胸,笑著對道:「三月之後,北地轉暖,草木返青,東胡各族,正當時接羔忙碌之時,我精銳突擊,可趁其不備。況我燕國之兵,畢竟不如胡族之民耐寒,此時出兵,稍減天寒之不利。」

    「春不耕則少一年之收,一年不收則國內饑,故一年之計在於春。三月之後,諸侯各國恰該春耕之時,為保春耕,諸侯鮮有興兵者。」

    「我燕春季出兵北向,縱然諸侯有趁虛之意,卻也無兵可調,臣料其半年之內可保無事,如此我燕足有半年可用之期專務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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