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縱橫諸侯 第379章 風雪 文 / 輕杖勝馬一壺醋
第379章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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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賈欲以才幹動太子之心,故而將自己對於諸侯人心之見全盤托出。
燕太子丹聞之,曉得姚賈乃是權謀機變之人,故全見人心之惡,以利害為根本,並不全對,但如今征亂之時,禮崩樂壞,以姚賈之謀用之當世,卻是多有所中。
韓非乃是法學大家,崇法之人,原是以人心險惡為據,對於姚賈所言,韓非很是讚賞,故而賓主三人,相聚甚歡。
宴飲已畢,太子丹攜姚賈回宮,厚賞金玉車馬,奉為上賓。
此時已到了燕王喜二十三年十二月初,正是隆冬天氣,這兩日寒風凜冽,天色一直陰沉沉的,終於落下雪來。
這雪越下越緊,站在殿中往外望去,無窮無盡的白色雪花,隨著寒風在空中飄舞而下,密密麻麻,落在手臉之上,倒是化的快,但放眼望去,卻是遮擋了遠處的一切,將眼前變成了白茫茫的世界,只不過一個時辰,地上的積雪已經厚達半尺。
黃金台宮中,大殿之中,十數個盆銅盆當中,木炭燒的正紅,雖然外面滴水成冰,這殿中卻是溫暖如春。太子丹放下手中的竹簡,緩步來到殿門處,值守的郎官剛將殿門拉開一條縫,雪片在寒風的裹挾下已經捲了進來,撲在臉上,頓時讓人一激靈。隨侍的侍女,早捧過來狐裘給太子丹披上,太子丹雙手攏住狐裘,來在殿外,抬頭看天時,灰濛濛的,怎麼也看不透。
看來這雪一時半會還真停不了呀。
太子丹正在廊下觀雪,大殿的廊角處逶迤行過一隊人來,男男***的總有十幾人,當先的卻是一個幼童。
那幼童看到太子丹正站在廊下,眼睛猛然一亮,撒腿便跑,朝著太子丹奔了過來,太子丹被腳步聲驚動,扭頭看時,卻是長子姬元。
太子丹看到長子,卻是一喜,趕了兩步,伸手將姬元抱了起來,笑道:「大冷的天,汝跑來作甚?」
姬元長的虎頭虎腦,長相和太子丹頗有些相似,見父親問,姬元伸著小手,指著旁邊到:「看雪,看雪!」
隨後的侍女從人過來,行禮見過太子,太子丹擺擺手,讓從人退到一邊,太子丹抱著姬元,摸了摸姬元的手,倒是不涼,這才放心。姬元嘴裡嘟囔著,只是扭身要去接那些飄蕩的雪花。
太子丹對於長子雖然喜愛,但他經常出外征戰,回到武陽,又多政務,回和長子相處的時候並不多,難的今日有暇,倒不忍拂了兒子的心意,遂抱著姬元到廊前弄雪。
姬元正是懵懂未開無憂無慮的年紀,有父親抱著,伸手接了雪花,這雪花入手便化,姬元小手一涼,看那雪花登時沒了,五歲的孩子不知所以,只覺得很是有趣,樂的笑個不停。
玩了一會,扭著身子下來,牽了太子丹的手,要去台階上踩雪。
伸手接接雪花倒也罷了,真要到雪地裡去瘋,太子丹可捨不得,畢竟這時醫學尚不發達,別說是幾歲的孩子,就是壯年,這感冒肺炎的那也是大病,真要因玩雪讓孩子著了涼,那豈不是大糟?
太子丹忙抱起公子元,連騙帶哄的,不讓公子元去玩雪。公子元不得遂心,只是掙扎著不肯。太子丹無奈,喚了幾個郎官,在廊下堆起雪人來,這才逗的公子元高興。
父子兩個正在賞雪,武陽夫人李瑛在侍女們的簇擁下來在了前面,拜見了太子丹之後,李瑛見公子元臉色紅紅的,怕公子元凍著,忙讓從人接過公子元,送入後宮中去。
太子丹看李瑛一身翠羽裘,頭上翠金頭飾,更顯得齒白唇紅,美艷不可方物,微笑道:「這大冷的天,如何不在宮中取暖,偏跑到這前面來了。」
李瑛陪著太子丹回到殿中,邊走邊道:「妾在深宮大殿之中,尚覺寒氣逼人。不知這宮外庶民,可曾有所準備,正要到外面走走,看看城中之民,免得有凍餓而死者。」
太子丹笑道:「卿關心民事,實乃庶民之福也。」
「適才我已傳令武陽城中各官,巡視城內各處,但有房屋倒塌,衣食無著者,悉數救之,其家貧無炭薪者,賜米五斗,柴一捆,皆發自官中,不得有一人凍餒而死。卿放心就是。」
李瑛在後,微笑著道:「殿下倒想到了妾身之前。」
待兩人坐下,李瑛揮手,令殿中隨侍盡皆退下,李瑛肅然道:「太子既有心救助城中貧苦,緣何不顧身邊將士之苦也?」
太子丹一愣,李瑛繼續道:「太子,這宮中郎官,皆太子部下忠勇之士,皆為良家子,用之戰陣衝鋒,護國殺敵,雖死亦當。」
「如今天氣大寒,滴水成冰,太子與妾身等身著皮裘厚衣,處大殿之中,火盆環繞,尚覺寒冷,況彼等郎官衛士,身披甲衣,手執長戟侍立於外乎?」
「當此之時,太子未曾賞之,嘉之,而使之堆雪以博幼兒之樂,妾身以為太子誤矣!」
李瑛這麼一說,太子丹頓時臉色一紅,低聲道:「卿說的是,我當真疏忽了。」
說罷,太子丹招手喚過一個內侍,吩咐傳令太子卿貫高:宮中郎官衛士,風雪之中值守苦寒,加賜皮毛衣裘以御寒冷。
內侍得令,匆匆而去,太子丹看那內侍離去,卻是心中猛然一動,忽然想起一事,臉上不由顯出憂色。
李瑛見太子從善入流,心裡正在高興,見太子丹卻是臉色一變,忙問道:「太子何故如此?可是憂心這城外庶民,怕這大雪凍死秧苗,誤了明年收成?」
太子丹搖搖頭,道:「這兩年我燕南之地,收成不差,城外庶民,皆有分發開墾之地,想必不缺糧薪,學雖大,不足以害之。」
「至於這麥苗,卿有所不知,卻是不怕這雪凍的,只怕這大雪蓋上,反倒利於麥苗抗凍。況且這一場大雪下來,待天暖花了,對於這麥子返青成長更是大有好處才是。」
「我倒是更擔心的,乃是北面各萬戶之民。」
李瑛在代北居住數年,對於北面遊牧之民的生活習俗甚是瞭解,太子丹提點這麼一句,李瑛頓時也明白了。
北方遊牧之民,這到了春秋夏三季,倒還無所謂,隨水草而居就是了,但一旦到了冬季,各部雖都移動到冬季牧場過冬,但真要是這大雪下起來,對於遊牧之民來說,那絕對是大麻煩。
先不說這寒冷,單是雪下的太大,將那些草木都牢牢的蓋住,那些牛羊馬匹吃不到草料,帶不了多久,就會引發牲畜大批的死亡。
遊牧之民,牛羊牲畜幾乎就是全部的財產,真要是牛羊牲畜被凍死了,很多的牧民馬上就會一貧如洗,陷入無可為生的困境。
遊牧之族生產生活的脆弱性就在於此,在後世的歷史上,很多時候,遊牧民族可以和強大的中原政權抗衡多年,但卻抵擋不住一兩年的大雪災,轉瞬之間就陷入了貧弱被滅的境地。
李瑛在代北,父親李牧負責鎮守雁門三郡,雲中一帶,還有不少的半農半牧之民,對於此事倒還不陌生。
不過李牧的對手,主要是東胡和匈奴等遊牧之民,往往這到了冬季,是遊牧之族最容易南下剽掠的時候,尤其的大風雪之後。這大風雪,既會讓匈奴的遊牧經濟陷入困境,也會將匈奴逼到絕境,使得這些匈奴人鋌而走險,不顧一切的南侵掠奪以求生路。
武陽這雪下的如此之大,不知道北面各萬戶那裡如何!
不下雪是不可能的,況且不下雪,對於牧民來說也不是好事,但真要下的太大了,那可影響太大了。
如今這些丁口也好,牲畜也罷,那都是燕國的財富,無論丁口的損失還是牲畜的喪失,那對於諸萬戶的實力,都是極大的損害。
況且這些地區不過才收攏一兩年,人心未必全部歸附。過去遇到天災難活,那些部族往往靠四處劫掠來求活,如今這遇到天災,要是處置救援不力,說不定那些部民就有可能鋌而走險。
雖然這一年多休養生息,但諸部新附,燕國根基還不是很穩,真要亂起來,總是個麻煩事。
但說起大雪中救援,太子丹也知道,別說是現在,就是到了兩千年後,很多遊牧之民都已經開始定居,有了草料的儲備,一旦遇到大風雪,各種現代化的交通工具一齊上陣,還只能勉強維持那些牧民不至於損失太大。而如今這不過是靠牛馬為工具的交通,真要是大風雪下來,就算是燕國有餘糧草料救援,那也送不過去,找不到人。所謂救援,不過是保證在各千戶萬戶所在,別出現大規模的凍餒而死就可以了。
當然了,太子丹如今最惦記的,還不是各萬戶所部。
各萬戶雖然條件艱苦,還只是和天斗而已,倒是如今遼東各部,已經開始奉令出擊,開始攻伐扶余等部族,這大寒之下,和天斗不說,還要和人鬥,想必陳余、李信等人不會太輕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