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10章 是醫生嗎 文 / 經綸
第510章是醫生嗎
勝丘市第六人民醫院的一樓大廳裡，一群民工正被兩個保安阻著。事情很明顯，民工這是來求診的，從被背著的兩個人看這是出了事故了。
先前他們進來的時候，倒是有個預診處的護士過來查問了一下情況。民工們心裡著急，也分不清醫生護士，反正一疊聲地嚷嚷著救命。
對於救命護士倒也沒有多少猶豫，一看兩人都已經昏迷不醒了，憑護士的經驗，恐怕是傷得不輕，估計骨頭也斷了幾處。於是護士便直接一指掛號處道：「去一個人掛號，把傷員抬過來！」
護士說了一句便轉身欲帶人前往急診室。可是一看那幾個民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動靜，護士立刻就明白了，頓時打住腳步，問道：「怎麼回事？沒人去掛號？你們帶沒帶錢？」
也是這些民工剛剛來勝丘不久，都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平日裡即便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沒人捨得來醫院。對醫院裡的這些事還真不懂，只知道這城市裡的大醫院那是老貴的了。身上沒有錢，自然也就沒有膽。一聽說要掛號，還真就沒有人敢動了。
「唉，醫生，」一個在這一夥裡算是見過點世面的民工站了出來，其實他也不過是比身邊這些人早兩個月到勝丘，但是這裡幾個大多是他從老家叫出來的，包括那兩個受傷的也是。這時候他自然要出來說話，至於弄不清護士還是醫生倒沒什麼，反正把護士叫成醫生倒也不會惹人生氣。
「醫生，」那人見一幫同鄉都看著自己，舔舔嘴唇又叫了一聲，這才道：「醫生，能不能先救人啊！錢，我們一會兒找老闆付。」
要是換個人說類似的話，這護士倒說不定還猶豫一下，可是這群人的情況一看就不樂觀，她要答應了，出了事，她也負不了責。於是便道：「那你們趕快去找老闆啊！找老闆來交錢救人，在這兒磨嘰啥？」
護士這麼一說，民工們就為難了，找老闆要錢確實是他們的心裡話，可是他們也明白那恐怕只是一個幻想。現在他們連工資都拿不到，要錢實在是不太可能的，以前也有工人受傷，可從來沒有聽說過能要到錢的。要不是還指望能拿回屬於自己的工資，這工作他們真不想再干了。
「醫生，先救人吧！錢我們一定湊給你！」一個小伙子央求道。受傷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是他的哥哥，他自然是焦急萬分。
護士這種事情也見得多了，這會兒已經完全明白了他們的處境，這幾個擺明了是沒錢。至於說湊，那實在是做不得數的。這種事情她斷沒有往自己身上攬的道理，於是臉色一變道：「你們不要在這裡鬧，影響醫院工作，要想救人，趕快去想辦法弄錢。」
護士說完這些，一轉身便走了。那幾個民工微微一愣，便又追了過來，叫道：「醫生，求您了，先救人吧，錢我們一定想辦法！」
護士也並不是沒有同情心，聽他們說得可憐心裡有些動搖，可一想這事惹在自己身上她也承擔不了，她這麼跑開其實是有心讓這些人往裡面闖，最多是她預檢處沒注意，讓人溜進去了，人家自己闖進去和她帶人進去，那性質顯然不同。至於醫生救不救，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可是這些民工卻已經認定了她就是醫生，因此還是跟著她苦苦哀求。護士不得已便叫道：「我只是護士，救人的是醫生。」
民工們似乎終於有些反應過來了，可是還沒等他們想明白到哪裡去找醫生的時候，保安就過來了。這裡的吵嚷保安早就看見了，負責這裡的正常秩序那是保安的主要工作，自然不能無視，此刻兩名保安過來攔住了那些民工。一聽情況，保安立刻道：「這事你跟我商量沒用，我也是打工的，你要救人就去準備錢，否則我放你進去，我的飯碗也就沒了，我也要吃飯的！」
於是，吳醫生走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民工和保安爭執不下的一幕。吳醫生當然很快就意識到發生了是麼。但是他卻也無能為力。他也沒權利收治不掛號、不交押金的病人，何況他只是個精神科的大夫，急救部的事情他也插不上手。
吳醫生歎了口氣正想往裡走，忽然一個人影閃過去自己，直向裡面衝去。帶起的風甚至把他的白大褂都揚了起來。這讓吳醫生不由詫異地看著那個身影。
平心而論，張揚沒有跑，真的，他確實沒跑，他只是走過去的，只不過走得快了一點。心裡有些不平，走路就自然快了點。張揚一陣風地「走」到那裡的時候，除了背著人的那兩個民工以外，其它的民工幾乎都跪下了。對於他們這些在外打工的民工來說，老鄉之間還是很有些抱團的，本來就已經在社會的底層了，再不抱團那真要被人欺負慘了。
保安們也有些頭大了，這種沒錢的主，放進去是肯定不行的，除非自己不想混了。於是保安也只能板起臉來，示威性地揮了揮手上的膠棍道：「快走、快走！別搗亂，影響我們工作，我報警抓人了！」
保安說著便拿手裡的膠棍向前捅了捅，他這個也是威脅的性質居多，並沒有什麼殺傷力的，只是若任由民工鬧起來他卻也不好交代。自然要表現得凶狠一點，能把人嚇退最好。
可是手剛伸出去，便忽然被猛地一撞，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張揚「走」得太快，以至於居然把保安撞倒了。至於是不是真的因為速度太快而剎不住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張揚雖然不滿醫院這種把人往外推的做法，可是對那幫哭哭啼啼的民工也很不耐煩。當即喝道：「起來，在這裡哭什麼哭，哭能救得了他們嗎？」
那領頭的一愣，抬頭看了張揚一眼，卻也被他的氣勢鎮住，不由站了起來。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時有些發愣。
「愣著幹嘛？」張揚沒好氣地道：「讓我看看他們的傷勢！」
張揚這麼一說，民工們立刻就看到了救星。忙把人背著送到他面前，張揚四處一看指了指一旁的長條椅子道：「放那兒！」
民工們早沒了主見，雖然不知道張揚是誰，卻也是他說什麼就什麼了，哪裡還會多問，七手八腳地把人放在了椅子上。
可是保安可就不幹了，尤其是那個被無端撞了一跤的傢伙，此刻爬起來就叫道：「你什麼人？竟敢到這裡搗亂！」
保安說著，便衝了上去，剛才那一跤，他的那根警棍也不知道飛哪裡去了。此刻他火氣上來了也顧不得去找膠棍，上去就抓張揚胳膊。
張揚當然不能就這麼讓他抓著，微微一讓就讓他撲了個空，那保安動作太猛，一下子收勢不住。險些又摔個大跟頭，雖然強行止住了，可是那樣子卻有些滑稽。一旁看熱鬧的人裡面頓時就有人發出了笑聲。
那保安惱羞成怒，也不管什麼傷人不傷人了，跳起來就向張揚踹出一腳。張揚本來已經很忍耐了，他自己也是在醫院工作的，也知道如果病人都不付錢看病，醫院是沒法維持的，所以雖然厭惡保安對病人的態度，但是看在他也是工作的面子上，張揚倒也沒有想要把保安怎麼樣。
可是在保安竟然不知死活地想踹自己，那他就不客氣了。張揚也不回頭，反腿一撩，頓時踢在那保安掃出的腿上，卡的一聲響，緊接著就是那保安大叫著倒飛出去。又是啪地一下摔在地上，這一次他可不能一翻身就爬起來了，捂著大腿在地上哼哼不止。
另一個保安一見大驚，立刻抽出膠棍喊道：「你想幹什麼？」
保安正想上前，忽然張揚扭頭瞪了他一眼，那眼光頓時使保安氣息一窒。這保安都是吃軟怕硬的主，自己同伴被一腳踢飛，他自料也討不了便宜，被張揚一瞪眼，也不敢上前了，扭頭看了同事一眼，便過去想扶起他。
張揚見他退開，便不再理他，低頭檢查了一下，兩人這很明顯是摔的，身上都是多處骨折，好在來兩人雖然都暈過去了，但臟器都沒有大的損傷，看起來一時半會兒倒是要不了命。這樣規模的醫院，要救這兩人並不難。
「張總，出了什麼事了？」問話的是韓克，韓克他們剛才見張揚忽然一陣風般地跑進了醫院，自然都跟了過來。他們當然沒有張揚的速度，即便狂奔也趕不上張揚那般迅速的「走」，不過此刻張揚給兩人做檢查，韓克他們也趕到了。韓克在這裡叫他張總是想讓大家覺得他身份重要，以震住那些欺軟怕硬的主。
張揚還沒開口，一旁的保安卻哎呦一聲，那保安想扶起他同事，可是那個倒在地上的保鏢剛一動就疼得大叫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腿斷了。
到了這份上，保安自然不敢再衝上來，地上那個便忍著痛對同事道：「小馬，報警、快報警！」
「怎麼回事？」這時候李倩也趕到了，她進來得晚，並沒有看到先前的一幕，聽說有人報警，便開口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警官！」地上那個保安雖然腿上疼痛，可是一見李倩身穿警服，便立刻指著張揚叫道：「警官，那個傢伙在醫院搗亂，還打人！我的腿被他打斷了！」
「閉嘴！」張揚正在想怎麼處理這兩個暈過去的傷者，聽保安在那裡囉哩囉唆的，便喝道：「閉上你的嘴，再廢話我立刻打斷你雙腿！」
保安被他一嚇還真不敢開口了。雖然現場有個警察，可是那傢伙那麼厲害，這個女警未必對付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要是那傢伙真的把自己雙腿打斷豈不倒霉？
「韓克！」見保安不再開口，張揚便叫過韓克，向那保安撇撇嘴道：「你給他治治，讓他別再廢話！」
韓克答應一聲「好！」便一捋袖子，笑嘻嘻地走了過去。
那保安大驚，頓時叫道：「你，你要幹什麼？我告訴你，可是有警察在呢！你不要亂來！」
「亂來？」韓克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你看我像亂來的人嗎？不過是我師父讓我替你治療，要不然你以為我願意管你閒事？你腿斷不斷、瘸不瘸？關我什麼事情？」
韓克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道：「怎麼了，摔著哪兒了？」
那保安見他似乎真的要替自己治療，不免有些將信將疑，伸手想要抵抗卻又不敢。
張揚這時候卻已經不看他們。這保安只不過是大腿髖關節脫臼，以韓克現在的手法根本沒有什麼問題。倒是這；；兩個受傷的民工雖然一時半會死不了，但是卻也要趕快救治了，否則難免留下後遺症。
張揚當然可以現在動手替他們接骨治療，但是他們的骨折多處，且有粉碎性骨折，而且民工們不懂救護，沒有找擔架抬人，就這麼背了過來，難免加重損傷。要處理這些恐怕就要用到醫院的器械和設備了。何況還有後面的護理，自然是讓醫院來處理更好。
張揚抬頭一看，便看到一旁的吳醫生正看著自己，便道：「你好像是姓吳吧？」
吳醫生沒想到張揚忽然這麼問自己。愣了一下便下意識地點頭道：「我是姓吳，怎麼了？」
「哦，吳醫生，這兩個病人需要及時治療，我看你們醫院還是應該先救人，你說呢？」張揚說這話的時候還算客氣，這裡是別人的醫院，他還是用上了商量的口氣。
張揚這麼一說，倒是得到了一旁圍觀的病人們的好感，便有人微微點頭，也隱隱有些竊竊私語的聲音。
吳醫生卻有些苦笑了，他是醫生，自然知道衛生部有規定不得以沒有交押金為理由延誤急診救治。可是規定是規定，事實上很多醫院仍然要求先交押金後救人，沒辦法，如今醫院也怕賴賬的。救人是可以，可是病人不付錢也沒人管他們的虧損啊？醫院畢竟不是慈善機構，大家都這樣讓他們怎麼辦？
作為本院職工，吳醫生還真不好答這話，一來他一個精神科主任管不到急救部的事情，二來張揚剛剛打倒了醫院的保安，就算他也不欣賞保安的行為，可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張揚見他不說話，便道：「醫院總應該救人吧！」
張揚說著忽然扭頭對一旁滿是渴望地看著自己的民工道：「他是怎麼受傷的，應該算是工傷吧？」
民工再沒見識，也知道工傷是怎麼個意思，當即七嘴八舌地叫了起來。
張揚聽他們亂七八糟地說話，便一指先前帶頭說話的那民工叫道：「別亂哄哄的！你說！」
那人見張揚指著自己，便道：「他們是上工的時候受傷的！腳手架忽然垮下來了……」
張揚不待他說完便打斷他的話道：「那不是工傷嗎？你們老闆呢？他怎麼不來？」
張揚這話觸到了民工們的疼處，那領頭的民工歎口氣道：「老闆怎麼會來？這種事情他往外推還來不及。工地上出了事故向來都算自己倒霉。別說看病的錢，我們這些人的工錢老闆還沒給呢，一個月就給三百塊生活費，其它……」
「好了，這樣吧！」張揚忽然打斷那人的話，轉向吳醫生道：「吳醫生，這樣好了，你們醫院先收治這兩個傷員，救人要緊，先把人救過來再說！我讓民工找那老闆要錢！」
「你？」吳醫生一愣，心想這位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這關你什麼事，你是誰啊，人家就能聽你的？民工要是能要到錢，還用得著在這裡苦苦哀求嗎？
張揚看他那樣子，知道他不信，便道：「你放心！他們要是要不到錢，我去要！」
吳醫生搖搖頭，正想開口，忽然一旁傳來「啊！」的一聲慘叫，卻是韓克替那個保安接上了大腿，接上一個脫臼對韓克來說不是難事。但是這傢伙可是得罪了他師父的，他接是替他接上了，卻絕不肯輕手輕腳的，少不得要讓他吃點苦頭！
韓克替保安接上大腿，不但惹得他大叫，嘴上還道：「小子，以後眼睛放亮點，什麼人都是你能踢的嗎？還好你沒踢到，要不然就不是脫臼了。」
「還有！」哈克說著轉向吳醫生道：「你們醫院怎麼回事？衛生部三令五申不得以沒有付押金為借口拖延急診救治，你們卻想把病人推到門外？」
「我告訴你，我們張院長肯說這話是體諒你們醫院的難處，要不然我們才不管這種事情！衛生部追究下來也是你們醫院的責任。現在我們張院長肯出面替你們解決這件事，你們不感激也就罷了，還懷疑？不要說這事情是我們張院長說的，就是我韓克，也敢拍胸脯說這事情我負責了。你們治好了這兩人，我負責給你們錢！」
韓克這話又拍胸脯承擔責任又帶著威脅，吳醫生倒有些吃不準了。衛生部的規定吳醫生自然知道，這種事情一般也沒啥，不過萬一出了點什麼事，上面真想查的話，還真會找醫院麻煩。這件事本來和吳醫生沒有什麼關係，可是現在人家揪住自己了，到時候真要有事，他想推脫都難，人家一句首問責任就把他釘死了，免不了要做替罪羊。
何況就算他能想出理由來，可是誰知道這些是什麼人啊？這個很有些氣勢的傢伙一會兒被稱為張總，一會兒又是張院長，到底是哪裡的院長啊？剛才公安局不但派來了人到醫院協調要給對方方便，連公安局的副局長都親自打來個電話，這幾個顯然不是簡單的人物。
想到這裡，吳醫生便看向一旁的李倩。
李倩聽到現在也已經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對張揚的正義感他自然佩服，何況張揚對自己可是有救命之恩的，現在一想起當時張揚出現在那個房間裡的情景，李倩就莫名地激動。忽然看到吳醫生看自己便立刻道：「這件事我可以做擔保，錢一定會給你們醫院的！」
李倩的話讓吳醫生放了點心，這事情如果市公安局出面沒準真能要到錢來。不過他一個神經科的主任要是插手急診部的工作也是得罪人的事，這不免還是讓他有些猶豫。
張揚見吳醫生還在猶豫，頓時就有些不滿，冷冷地問道：「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