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對不起 文 / A咖啡

    第九十六章對不起

    有的人說，人的一生，總要經歷過不少人，知道了什麼是愛，什麼是被愛。什麼是喜歡，什麼是被喜歡。

    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見你。

    他們總認為自己會談很多場戀愛，遇到不同的人，於是愛著，分離，接著再愛，再分。直到累了的時候，停下來，找到一個人，說，我們在一起吧。

    而之前的所有人都成為回憶。

    最終在一起的人，不是因為多麼相愛，只是因為在對的時間相遇。僅此而已。

    而有些人，他們只談一場戀愛，只喜歡一個人，只愛一個人。他們總是回憶著過去，對現在的視而不見。於是很多人來了，很多人又離去。

    方悅以為他會是後者。

    兩個人看完電影後，已經是很晚的時間了。天黑的不早不晚，華燈初上，有著冰涼的風，被風一吹，方悅覺得清醒了很多。他看著秦穎，秦穎在馬路上一跳一跳的，披肩的長髮被風吹起，額前的劉海打在她臉上。看到這個情景，方悅輕輕的伸手，將劉海撫弄了下來，感覺到他的動作，秦穎身體僵硬了一下，沒有言語。

    兩人沉默著並肩而行，夜晚的風有點冷，方悅將外套脫下來，披在秦穎身上。秦穎沒有說話，只是使勁的合攏了一下衣服。

    「知道嗎，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走過了。」

    看著夜空，秦穎一下子變得很傷感。他們走過夜間的大廈，大廈很安靜，像一個沉睡的小孩。無論它早上多麼的喧囂熱鬧過。

    「在你高中之後。」

    秦穎又說道。

    「我還記得你總是喜歡天台，喜歡看星星。有一個在天台上被風吹了，感冒了，回家被你爸打，哭著躲到我家，怎麼說都不回去。」

    說到這裡，她笑了一下。

    「還有，小時候你好調皮，夏天躲在冰箱裡，說這裡涼快，還叫我一起去。幸好冰箱小，容不下我，要不是我就要和你一起被打了。」

    說到這裡，連一直沉默不語的方悅也忍不住扯了扯嘴，笑了一下。彷彿想到以前那段傻傻的，不堪回首的歲月一般，方悅輕輕的搖頭，又輕輕的點頭。

    「不過小悅子，你變了，從上高中以後，你就變了。」

    秦穎一下子變得很憂傷，語氣裡有種說不出的淡然。看到她這副表情，方悅沒來由的覺得心裡一疼。

    「我說過，別叫我小悅子，那聽起來像太監。」

    他為她合了合衣領，輕聲說道。然後他站在那裡，直盯盯的看著她，一臉的憂傷。

    「你知道，人總是會變的。就像我以前總是以為我不會變，可是我還是變了。」

    就像我不吃魚，但是我現在還是在吃。不吃雞蛋不喝牛奶，現在依然在吃在喝。不穿運動服，現在開始喜歡了。不喜歡短髮的女生，現在覺得其實還不錯了。

    我們總是以為我們可以如同超人一般堅強，可以百毒不浸萬法不侵，但是我們忘了我們都是普通人，誰都抵擋不住時間的洪流。

    方悅沒說什麼，他的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就那麼看著她。

    「可是你說過，你要娶我的。」

    秦穎笑著說道，笑著笑著，眼淚卻忍不住從眼睛裡流了出來。

    「你說過的，不可以反悔。」

    秦穎笑著，卻又哭著。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從她眼中浸出，流了出來，浸濕了衣服。她先是小聲的抽泣，終於是忍不住的哭出聲來。

    「小悅子，我們回到以前好不好。那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喜歡你你喜歡我的時候，那個你說要保護我的時候。我們回去好不好。」

    秦穎抽泣著說道，她那張精緻的小臉，被淚水浸濕，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哀傷。方悅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她，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他想起小時候，兩人走過的小道，一起許過願的天台，留下足跡的學校秘密基地，分享的那些小秘密。想起自己說過要變強，因為想要保護她的話，他記得，一直都記得，從來沒有忘記過。

    他緊緊的抱住了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秦穎雙手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肩頭哭泣，淚水混合著鼻涕浸濕了他的肩膀，就像小時候一樣，小時候的秦穎，是個可愛的鼻涕蟲，這麼大以後，也依然沒變。

    是的，秦穎一直都沒變過，一直都活在七歲那年，他說他會娶她的那天。

    「我要變強大，變得無比的強大，我要保護我的小穎，不讓任何人來欺負她！我還要娶她做我的老婆，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年幼的自己，拿著自製的木劍，在天台上豪氣熏天的說道。一旁帶著蝴蝶結的秦穎，不停的鼓著掌，很是開心的樣子。

    「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一直都沒有。」

    方悅呢喃的說道，彷彿著魔一般。忽然，他彷彿想起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他輕輕的鬆開秦穎，一臉淡然的說道。

    「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說著，就在路旁打車。而失去了方悅依靠的秦穎，慢慢的蹲了下去，嚎啕大哭，像一個無助的小孩一樣。

    對不起。

    轉過身的方悅，臉上一臉的痛苦，緊握住的雙拳關節泛起了一陣青白的顏色，牙齒緊繃，彷彿能咬斷鋼筋一般。

    對不起。

    他心裡默默的念到。

    將秦穎送回學校之後，方悅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慢慢向著酒店的方向走著。他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混亂，像是有無數的海綿受到了海水的侵蝕而不斷的膨脹一般，將整個人堵得難受，海綿體之間不斷的摩擦生熱，讓方悅恨不得將它切開，將裡面的東西都挖出來。

    雖然從來都不抽煙，但是方悅此時卻無比想要抽一支煙。人在煩惱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總是是煙，然後是酒。因為自己不抽煙，那麼就喝酒吧。於是方悅去超市，買了七八聽啤酒，用塑料袋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走著。走著走著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似乎是一個橋上，沒有什麼人，兩旁都是霓虹燈，下面是來回的車輛，於是方悅就坐在上面，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酒，看著遠處的燈光發呆。

    這個渾身散發著鋼鐵氣息的鐵血叢林，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孤單。

    記憶在被人打開之後，無法遏止住的湧現了上來。方悅想到秦穎，就想到過去，想到過去，就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和小穎走的太近了一點，我想你們應該保持點距離，男女授受不親。」

    一個中年男人孤傲的說道，臉上帶著一副冷笑的表情。彼時方悅的母親剛剛去世，在經歷一連串變故後，顯得成熟了很多。他沒有如同一般人心急火燎的質問著為什麼，他只是冷眼看著那個男人，那個曾經他所敬佩的男人。

    「為什麼。」

    他說，聲音冰冷，沒多少感情色彩。

    「為什麼？你認為現在的你，還有資格和她在一起嗎？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我家的小穎是不會和這種人在一起的。」

    那人冷笑一聲，不屑的說道。

    「是麼，只是這個原因？」

    方悅彷彿遇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一臉可笑的表情，對著那個男人。

    「哦？難道你還以為有其他？」

    那人嘴角扯出一絲笑容，顯得無比的陰森。方悅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感到一陣的不可思議，與難過。這個是教師的人，這個曾經和藹可親的人，這個親切的讓他去他家玩，看著他和秦穎在一起時一臉溫柔的人。這個陌生到可怕的人。

    方悅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夢在前一刻起，就開始崩塌，他的世界化作一片虛無，再也找不到半點完好的存在。

    那男人挑了挑眉毛，扔下一句話之後，轉身離開。

    「記住我的話，別讓我看到你們倆再在一起。」

    說完，只給方悅留下了一個背影。

    那個背影方悅一直記得，到現在也無法忘卻。秦穎一直以為方悅是在高中之後才和她疏遠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在小學畢業後，方悅就搬回父親家去住，並且從此再也沒有去過她家。這些事情方悅從來沒有告訴過秦穎，也一直不想讓她知道。

    他不想讓一個純潔的秦穎受到污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方悅痛苦的閉上眼睛，一絲絲光點在他眼角處閃現。他坐在地上，一隻手拿著易拉罐，一隻手撐在地上，看著天空。今天的晚上有月亮，所以很冷，看來明天一定是個晴天。方悅發現他很久沒有這樣看過星空了，他發現自己只能找到月亮，卻再也找不到星光。

    他忽然對著天空大聲叫喊，聲音很快被馬路上開過的車輛給碾壓下去，只能聽到依稀的音節。

    這該死的人生！

    方悅狠狠的揮了一下手，他記得和美奈在一起的時候，也這樣做過。這次是他第幾次做了呢？第二次，還是第三次？

    管他的呢，這該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