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033 小店】 文 / 冰川王子
【033小店】()
坐在白家老店裡，蕭逸天輕輕啜飲著淡而無味的茶水，耐心的聽錢寶財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錢寶財家裡親戚不多，確切的說是在陽平的親戚不多，母親這邊就大姨一家。小時候經常被大姨照顧的錢寶財自然是想回報於大姨，但是他自己也只是個工人，沒什麼票子的工人，自然是有心無力。這次過來白家老店，主要是因為大姨說生意越來越不好做，有點想放棄的意思。錢寶財下午過來費了好大一番勁才讓她打消了這個想法，但是就這麼半死不活的撐著也不是回事兒，正發愁沒什麼思路的時候，小師弟卻又送上門來，所以錢寶財就很不厚道的把他抓了壯丁，讓他幫著想想辦法。
蕭逸天雖然應了下來，卻沒有馬上隨口胡說，而是先問了問歷年的經營情況，然後問了問老闆及幫工是否近期與人結過怨，排除了歷史遺留問題跟有人暗害之後，他又轉而問起了店裡的菜譜。
等錢寶財替他大姨解答完畢，已是華燈初上。按說現在應該是飯點，但店裡卻沒有一個客人，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就是蕭逸天了。
從錢寶財手中接過一張皺皺巴巴、膩膩乎乎的紙單，蕭逸天皺著眉頭努力的辨認著上面的字跡。據說……嗯，好吧，僅僅是據說，這玩意兒是白家老店的菜單，啟用於兩年之前，整個店子就這一張，還是用毛筆寫的。不過這也從側面反應出這個年代中國墨汁的質量那是相當的高，被煙熏火燎外加油污塵蒙，居然沒有一點浸染的跡象。如果不是上面的油污太多外加折皺得太厲害，說不定還能看得出這張菜單是用啥字體寫成的。至於現在嘛……勉強能看出上面有字就已經說明蕭逸天的視力異於常人了。
最後實在看不清上面寫的字，只好委託錢寶財做主點了幾道菜，有所謂的招牌菜，也有普通的家常菜。這年頭雖然大家都窮，但進一次飯館也花不了多少錢，又省事又有面子，所以還是很有些人光顧飯館的。吃的時間長了，總能評出哪家館子的哪道菜味道最好，一來二去的，也成就了陽平各個飯館的招牌菜名聲。
既然是招牌菜，自然要貴上個一毛兩毛的，所以除了招牌菜之外，家常菜也是很有市場的。蕭逸天就是想親自嘗嘗白家老店的手藝，看看有沒有啥可以改進的地方。
抬頭看了看坐在櫃檯後面假裝算賬但眼睛始終在往這邊瞟的老闆娘，蕭逸天就一陣好笑，錢寶財並沒有告訴她自己是在幫她的飯館想辦法起死回生，所以她還以為自己是來蹭吃蹭喝的，見到錢寶財一口氣點了好幾道菜，她心疼得不行，但礙於面子又不好直說，只好拿眼睛一停的往過瞟。
伸手從衣袋裡掏出一張工農兵，蕭逸天起身走到櫃檯邊，踮起腳尖把錢放在櫃檯上，笑瞇瞇的對老闆娘說道：「大姨，這是點菜的錢，你先收下，一會兒多退少補。」說完轉身自顧走回座位上。
「哎呀，這怎麼能行，小蕭快把錢拿回來，你來阿姨這裡就是客人，哪能還要你的錢呢。」老闆娘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然後趕緊拿著錢從櫃檯後面走了過來，非要把錢還給蕭逸天。畢竟蕭逸天是自家外甥的師弟，算起來也是自己人，如果真要收錢臉面上可過不去啊。
不料蕭逸天卻將錢放在桌子上，認真的說道：「大姨，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規矩，你是開飯館的，客人來吃飯就得收錢，要公私分明，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這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啊。說句誇張點的話，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在這裡吃飯也得收錢！」
老闆娘被他這一番話給雷到了，天王老子在這裡吃飯也得收錢？哼哼，來個街道辦事處主任在這裡吃飯自己都不敢主動收錢，要不然說不上什麼時候就會給你個小鞋穿穿。不過她也知道蕭逸天是好意，瞅瞅錢寶財沒有反對，也就順水推舟的把錢收了起來，「那行，我先拿著，一會兒多退少補。」說完轉身回到櫃檯後面，扯著嗓子朝後堂喊了一聲：「搞快點，莫讓客人等哈！」
有了她這一嗓子，菜上得倒還真快，不大的工夫，菜已經上齊了。看看擺在自己面前的這幾盤菜，蕭逸天算是明白為什麼客人會越來越少了。
一盤回鍋肉裡看不到幾片肉，蒜苗和青辣椒倒是放了不少，原本做出來應該呈亮紅色的豆瓣醬居然發黑。一盤麻婆豆腐看不到幾粒花椒，聞上去只有辣味而沒有麻味（這東西真能聞出來）。一盤青椒臘肉也是菜多肉少，而且臘肉全是肥膩膩的那種。一小碟西蜀泡菜量少的嚇人，巴掌大的碟子相對於那點泡菜來說完全可以用『碩大』來形容。
只看到這幾樣菜的賣相蕭逸天就失去品嚐的興趣，雖然現在只是一九八五年，不能強求飯館裡的菜像上一世那樣講究色香味俱全，但好歹這是拿出來賣給顧客的，怎麼著也不能做成這樣吧？
看到蕭逸天微微搖頭的樣子，錢寶財提起筷子挾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嚼了起來，邊嚼邊說：「師弟，趕緊趁熱嘗嘗吧，要不一會兒就涼了。」
蕭逸天面無表情的伸出筷子，小心翼翼的從盤中挑了點菜起來放在自己碗中，低頭研究了半刻，才膽戰心驚的放入口中。不是他挑剔，上一世的他可是有飲食菩薩之稱的，不是美味他才不會隨便亂吃呢，也因此鍛煉出自己的一手好廚藝。
每嘗一道菜，他的眉頭就會皺起三分，直到他吃了小塊臘肉之後，神情才緩和起來。
半晌，他指著那盤青椒臘肉問道：「二師兄，這臘肉是自家做的吧？」
錢寶財正吃得滾瓜溜圓的，聞言抬頭掃了一眼，點點答道：「是啊，這是我大姨家自己做的，每年過年都會做好多香腸臘肉之類的，我們家也能分到不少。怎麼，味道湊合吧？」
蕭逸天笑了，「何止是湊合啊，那簡直是相當湊合！」他已經記起上一世白家老店後來的發展路線了，正是與盤中的臘肉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