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起航,三梔船 第1章 三梔船的烙印章 文 / 庸常
第1章三梔船的烙印章(本章免費)
「……」
「……本院認為,被告人白登報復殺人,情節惡劣,手段殘忍,其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被告人白登對其罪行供認不諱。經查,被告人白登的供述與勘查現場相吻合。供證一致,證據確鑿。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人白登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二、判處被告人白登賠償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喪葬費及其他費用……」
白登被綁縛在一張冰冷的床上,旁邊一個人將注射器銳利的針尖扎進他的脈搏。閉著眼睛的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肌肉的抽搐與針尖的冰冷。
眼角有些潮濕。
為白登注射死亡藥劑的行刑者看著眼前這張年輕的臉龐,臉龐上帶著些悔恨。他見識了太多的這種表情,對此早就麻木了。
在將那些逼迫的自己父母自殺的人送入地獄的那一刻,白登他早就有了覺悟。他並不是在悔恨自己的罪行,而是在悔恨自己的過失!
父母給自己最後一次電話的時候,他應該從父母那欲言又止猶猶豫豫的口吻中聽出些什麼的,然而自己卻只顧著應付父母例常的嘮叨,將父母那異樣的口吻給忽視了過去。
父母的公司完了,在公司的合夥人與自家親叔叔的背叛下垮了。父母一夜之間負債纍纍。上門討錢的要債的絡繹不絕。
白登無法想像那段時日裡自己父母究竟背負了怎樣的壓力,遭受了怎樣的謾罵,在電話中卻依舊對自己不露聲色的問候叮囑。
不能去想。
只要一想,淚水便止也止不住的洶湧,肆意橫流。
白登用了五年的時間將父母的債務還清。他不想自己父母死後還要在地下背負著這種孽債。這五年裡,他吃過苦,挨過餓,受過辱,生病靠死扛。賺來的每一分錢除了自己簡單的花銷,其餘的都用來還債。
一還便是五年。
那種讓人發瘋的壓力他扛過來了。其後便是報復……眼皮越來越困乏,軀體越來越沉重,思維越來越遲滯,直至墜入永恆的黑暗。
陰冷。
潮濕。
晦暗。
白登睜開眼,白霧。白霧之上是灰色的天。
「一條路,叫黃泉,佈滿哀傷;一條河,叫忘川,流溢淒涼……」
朦朧虛幻的歌聲在大霧中響起,似是一少女在耳畔哀哀低唱,又似是遠方萬千女子的合唱。飄渺的歌聲化作一柄鑿子,一下一下的鑿進白登的心神,鑿碎了他沉溺著的境。白登下意識的站起身掃視著四周,卻被眼前那一片天地間的勝景,給扼住了咽喉。
那一地的赤紅,如血,美麗,妖艷,絢爛鮮紅!三兩棵松柏點綴其中。那一朵朵殷紅的花,如一朵朵沒有熱度的,躍動的火花,在霧茫茫的天地間盛放,燒灼著他的眼簾。
一個高挑的少女和一個成熟艷麗的少婦神色忐忑慌亂的從遠處一棵松柏後面跑出,舉止輕盈,俏脫如鹿。兩人看到白登時,兩雙美眸中猛然迸發出的喜悅和興奮,甚至給這一片沉鬱之地帶來了一絲鮮活!少婦因為奔跑太急,而將腳下那雙性感的黑色繫帶高跟涼鞋,一手一隻拎在了彎曲的蔥白指彎中。
「這裡是哪裡?」少女先跑到白登身邊,清麗的嗓音即便是帶著哭腔,入耳也是分外好聽。「這裡是不是地獄?我明明是被車給撞了的,醒來卻不是醫院,身上也沒有一絲傷。你知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抱歉。」白登看著眼前哭泣的少女,一臉的漠然。
「紀可喻。她是余小欣。不知道您怎麼稱呼?」少婦站在白登面前,將右手指彎中的涼鞋移到左手,伸出手來,嗓音低啞中帶著一絲性感的磁性,嬌嬌細喘著問道。
「白登。」白登仔細的打量著眼前說話的女子,長髮如瀑,眉眼淡掃,五官精緻,一襲紫色的露背晚禮服,胸前被緊緊束縛著的兩團聳挺的香肉中,夾著一顆流光璀璨的鑽石。無論是素指輕掃額前秀髮,還是眉眼間那雙如水秋瞳的輕抬低垂,無一不將女人身上,那醉人的風情展露無遺。
「白先生是怎麼來的呢?」紀可喻望著白登。
「死刑。」依舊是短短的兩個字。卻是讓紀可喻和余小欣兩女花容為之失色。獲得死刑者,在有著五千多年文明史的民族中代表的,非是大奸,便是大惡。即便是身材有些瘦弱的白登表現的再沒威脅,兩女卻也是不敢再靠近他身周兩米之內,唯恐他暴起傷人一般。緊張過後,紀可喻卻是自嘲的笑了笑,在余小欣緊張的目光中再次靠近白登。
「自殺。醒來便來到了這裡。我們三人一個車禍,一個死刑,一個自殺,看來這裡便是所謂的幽冥地府了。」說著紀可喻一指四周肆意綻放著的花朵,「這種花叫做曼珠沙華,又稱彼岸花。一般認為是生長在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花香傳說有魔力,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相傳此花只開於黃泉,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
對於紀可喻的說法白登不置可否。千百年來人們將一切能看到的,能觸摸到的,歸之為真實,將一切幻想的,朦朧的,稱之為虛妄。所謂的諸天仙佛,滿地鬼神,白登是從來不去想的。不去想,便無所謂信與不信。對於紀可喻自殺的原因,白登更是半點興趣都欠奉。一個禍水級的美女自殺的原因太多太多了。
屈辱、絕望、悲傷、壓力、壓迫……太多太多。
自古紅顏多薄命!
「啊……」
一聲令人汗毛乍起的慘嚎在附近響起。紀可喻和余小欣兩女一瞬間如同受驚的小兔,蹦跳著躲入白登的身後。余小欣更是緊張,纖長的手指緊緊的箍住白登的手臂,因為用力,秀氣的手掌上甚至凸現了根根剔透的青筋。
「鬆開!」白登一聲低喝。余小欣似乎被白登突如其來的低喝給嚇住一般,傻傻的看著白登。
「鬆開!」白登又是一聲低喝。將手臂強行從她手上掙脫。三人地處的地域顯然並不如看上去那般安寧美麗。起碼剛剛那一聲絕望的慘嚎,便宣示了這片美麗之下隱藏的危機。在這種隨時都可能陷入搏殺或奔逃的境地,保持自身的靈活度,是必要的!你可以想像一個野獸或者別的什麼突然從暗中出現,並撲向你,你下意識的揮拳或者逃跑時,卻發現自己的手臂被別人緊緊的握在手裡,揮不出去,而你逃跑時,卻發現握著你手臂的那個人卻被嚇傻了一般呆立不動。那種情況究竟有多麼糟糕!那種境地究竟有多麼危險!而這一切,本來是能夠避免的。
余小欣有些慌亂和委屈的看著白登,大大的眼眸中秋水橫溢。紀可喻歎息了一聲,將她的手掌握在自己手心,對著她安慰似地一笑。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區域,余小欣她只是下意識的想找個依靠而已。自己又何嘗不是?她畢竟要比余小欣經歷的多,成熟的多,遇事穩重的多。她知道眼下能依靠的,只有白登一個男人。而這個叫白登的男人,眼下也並沒有拋棄她們的意思。
「殺了我,殺了我……」
一個高壯的漢子從半人多高的花叢中猛然出現,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腹部托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腸子隱在花叢之中,不見蹤影,鮮血灑在花朵之上,更添妖艷。被爪子狠狠抓過似地臉龐顯得猙獰無比,看向白登三人的目光中滿是痛楚和哀求。
不去理會尖叫著的余小欣,白登面無表情的走上前。紀可喻只覺得左手一輕,再看時,自己那雙黑色繫帶的高跟涼鞋已經被白登拿在了手中。紀可喻嬌顏一瞬間漲的通紅,在她心裡,女人的足與鞋,只能是被與自己關係最親密的人才能肆意撫摸把玩的,即便這時是知道白登拿去有用,也不由的面上一紅。
「殺了我,殺了我……」男子衝著白登趔趄著跑來。白登步伐靈巧沉穩的躲過男子胡亂揮舞的手臂,將右手中的高跟鞋鞋跟照著男子脆弱的咽喉狠厲擊去。
「卡嚓!」
清脆的骨裂響。高跟鞋細長尖銳的鞋跟狠狠插在男子的喉結處。余小欣那讓人發惱的尖叫聲也隨之戛然而止。白登呆呆的看著自己手,剛才那靈活的步伐與強力的擊打,似乎比以往來得更加迅捷、有力!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胸前突然泛起一股灼痛,白登垂下眼,胸前白色的襯衫露出一個整齊的圓。蒼白的肌膚上,一個圓狀的三帆船徽章赫然入目。與此同時,一個浩大威嚴的男音在白登耳畔響起:「擊殺編號389140……」
「擊殺編號389140。擊殺者,預備役船客,白登。」
「是否繼承編號389140的身份,繼承者,將一同繼承編號389140的所有物品。」
白登深吸一口氣,掃了一眼不遠處對那威嚴浩大的男音似乎一無所覺的兩女,在心中默默的選「是」!
「你繼承了389140編號,身份由預備役船客轉為普通船客。」
「你繼承了150點游輪幣。」
「你繼承了一柄鋒銳的匕首。」
「你繼承了兩份甜美的綠豆糕點。」
就如同掌握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異空間,所有繼承來的物品都整整齊齊的列在裡面。只要心念一動,無論是糕點還是匕首,都會穩穩的被他握在手中。
「你,你殺了他?」余小欣呆愣愣的看著回到她們身邊的白登。一天之前,她只不過是個不通世事無憂無慮的少女,一天之後,彷徨,驚慌,心悸,絕望,各種負面的情緒紛至沓來。在目睹了白登殺人的冷酷之後,更是有了窒息一般的錯覺。即便是一直在白登面前保持的很冷靜的紀可喻,在看到白登輕描淡寫的殺死一個人後,面上也有些壓抑不住的蒼白和慌亂。
「致命傷。活著,是對他的殘忍。」白登將剩餘的一隻高跟鞋拋還給紀可喻,用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語調回道。
「冷血!」
白登隱約間聽到了余小欣低聲的憤語,卻無心去和她辯解些什麼。在他看來,他和她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終會散離。對於性命相依的夥伴,任何的隔閡都要消匿化解。對於擦肩而過的路人,任何的誤解也不需出言辯解。余小欣和紀可喻兩女,無疑還沒達到做白登心目中夥伴的地步。
一個白色連衣裙上綴著點點血紅色梅花的少女,跌跌撞撞的跑進白登三人的視線。在看到壓垮了一大片花叢的漢子,與漢子頸下那沾血的黑色高跟鞋時,頓時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嚎啕,一邊腳步踉蹌的跑到漢子身邊,一邊涕淚橫流的朝著白登三人哭喊控訴著。
「你們殺了他!你們殺了他!你們為什麼要殺了他!」
余小欣聽到少女那一聲聲血淚的哭訴,面上一陣不忍,不由的就想走上前去安慰少女一番。然而她剛剛跨出兩步,便被白登緊緊抓住了臂膊。
「你幹什麼?事情是我們做的,她這麼可憐,我上前安慰一番也不行嗎?」余小欣沒好氣的掙脫開白登的手臂。
「不要過去,很危險。」白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我知道危險,正是因為危險,我們才更應該團結互助不是嗎?」余小欣不客氣的教訓道。
「小欣,白登說的沒錯。在這種危險的地方還是小心些為好。」紀可喻猶豫了一下,也勸解道。
「喻姐姐,一有不對我馬上會跑回來。我會小心再小心的。」
紀可喻見勸解無效,便不再相勸。轉向白登道:「你不要怪她,她並不是針對你。她只是有些接受不了現狀而已。」
「沒關係。」白登輕聲道:「小時候看電視上那些漂亮女孩們穿著漂亮的衣服,在舞台上扭腰擺臀,只覺得興味索然的奇怪。長大了,懂事了,知道想女人了,再看電視裡那些漂亮妹妹們衣著火辣,扭腰擺臀,卻是心火燒的蓬然旺盛。思想和看法總是隨著年紀的變化和閱歷的增長而變換的。沒見過死亡的人,在死亡面前,總是畏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