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180.慢慢就會習慣 文 / 菉騎士
越是落後的地區，保守派勢力就越根深蒂固。
幹部年輕化問題早在84年就提出了，但是直到88年才開始在地方上實行，在萬川市市委班子舉行的歡迎會上，羅天感覺自己就像是坐在敬老院裡，坐在一群60多歲的「老領導」中間，看著這些和風細雨的笑臉，聽著一張張老氣橫秋的嘴巴裡，慢條斯理的象誦經一樣的致辭，他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達芬奇的名畫「最後的晚餐中」。
羅天也同樣保持著微笑，這個笑臉一直保持到下午和晚上，在市委和市政府聯合舉辦的歡迎酒會中，羅天仍然保持著和這些老朽們一樣的笑臉，甚至連在宴席之間推杯換盞的節奏都漸漸和這些老人們一樣緩慢，他在盡可能的表現出少年老成的樣子，同時也在這些人之中尋找「最後晚餐中」的角色，周偉新會是猶大嗎？羅天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周偉新根本就不是什麼信徒，一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人，又談何背叛？
會是童偉傑嗎？如果把羅天看做是耶穌，那麼現在他的身邊，也只有這麼一個「信徒」，那麼我是耶穌還是猶大？一個很惡搞的問題在羅天的腦海中漸漸生成。
猶大是耶穌的叛徒，但是耶穌在作為人類一員的時候，同樣也是當時保守派教會勢力的叛徒，所以耶穌最終被保守派教會釘在了十字架，羅天顯然還沒有對保守派開戰的打算，更沒有成為「信徒」的自覺，所以他也不可能是猶大。
「你在想什麼，年輕人！」市長韓益容笑著向羅天舉了舉酒杯，人臉上洋溢著慈愛的微笑，看著羅天就好像在看自己的兒子。
一句長輩式的垂問，彷彿瞬間就確立了兩人之間的身份高下，在座的老領導們都瞇著眼，微笑著看羅天的反應，羅天微微一笑，向韓益容舉起高腳杯，血紅的葡萄酒在燈光下散發出淡淡的紅暈。
「韓市長，葡萄酒營養豐富，對心腦血管疾病有很好的預防效果，我在想各位老領導應該嘗試一下葡萄酒，少喝一點白酒，那東西太傷身體。」
韓益容稍微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裡多了一絲寒意，看了看自己杯中的白酒，自嘲的笑道：「你說的不錯，可是人老了有些事情習慣成自然了，想改也改不掉了。」
羅天笑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韓市長您這革命態度，可是有點不大端正哦！我們這些年輕幹部，還指望著您扶持呢。」
一句玩笑話，既有對老同志的關心，又帶有一點暗示。羅天的意思也很明顯，我很尊重老同志，也不想在萬川市搞風搞雨，但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如果想欺負我，就要先考慮一下你們的老胳膊老腿能不能吃得消？
「羅市長，你不會是沒酒量，才故意這麼說的吧？哈哈……」常務副市長王谷晨打著哈哈，舉著一杯白酒看著羅天，兩眼中明顯帶著揶揄的笑意：「你走馬上任，怎也該敬韓市長一杯吧？」
羅天笑著說：「我剛才不是都敬過酒了嗎？」
王谷晨連連揮手：「那不算，那不算！得用白酒，用葡萄酒敬酒，還只喝一口，你這酒喝的也太斯文了，咱大西北沒有這麼喝酒的，換白酒，趕緊換白酒！」
羅天笑了笑：「我是怕各位老領導吃不消，我身強力壯的喝幾杯白酒算什麼，要不今天就算了，咱們來日方長，過兩天我請各位領導喝酒。」
韓市長一看羅天推三推四的，以為他酒量不行，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他在一邊發話：「在座的都是日理萬機的領導，很難得有這個機會坐到一起，今天大家就放開了喝一次吧？羅市長，你可不能掃了大家的面子。」
羅天歎了口氣，故意愁眉苦臉的說道：「好吧，既然老領導發話了，那我也只能從命，今晚就捨命陪君子了，叫服務員換三兩的酒杯。」
韓市長嚇了一跳，三兩酒杯是酒店最大的白酒杯，三杯就幾乎是一斤酒。他隨即就明白了羅天的用意，這小子是怕被灌酒，故意換成三兩的大杯子，真有人想和他乾杯，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一口喝掉三兩白酒。
這一招確實很奏效，大家一看酒杯換上來，都有點傻眼，羅天笑嘻嘻的拿著一瓶茅台，親手給各位老領導斟滿酒，然後舉起手中酒杯。
「我今天第一次來到萬川市，第一次和各位領導喝酒，首先我要感謝韓市長的盛情美意，我知道咱們大西北人都非常豪爽，我現在聽從領導指示，入鄉隨俗，也豪爽一次，敬市委和市政府的各位領導，為了表示我的誠意，這酒我喝三杯，各位領導喝一杯就行。」
一句話出口，舉座皆驚。連素有酒仙之稱的王谷晨都嚇了一跳，眼睜睜的看著羅天一臉微笑從容，乾淨利落的連喝三杯，杯杯到底，把在座的幾位市委和市政府的領導都嚇了一跳。
三杯酒喝完，市委副書記魏宏雲已經拍案叫好：「好酒量，小羅同志真是不喝則已，一喝驚人啊！」說話，他又轉頭看韓市長：「老韓，人家外省人都入鄉隨俗了，咱們也不能給西北人丟臉吧？」
韓市長看了看羅天，心裡也明白了，這小兔崽子跟老子玩扮豬吃老虎呢。不過堂堂市長大人，又是酒精考驗的領導幹部，怎麼會被這點小場面嚇住，他哈哈大笑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好！魏書記說的有道理，首先咱們不能給大西北人丟臉，這三杯酒我們接了。」
市長發話了，就算再不想喝，也都得把酒杯端起來，有的豪氣沖天，有的捏著鼻子往下灌，酒席上頓時掀起一個小高潮，不過這三杯酒也真夠要命的，再能喝的人這麼猛灌三大杯酒進去，幾乎就是一斤酒直接干了，羅天看看這些老領導，一個個被烈酒刺激的臉紅脖子粗的，眼珠子都快冒出火來。
「不行！」韓市長一看羅天很晚三杯酒，竟然若無其事，當時就不幹了，感情這小子酒量這麼好，指著羅天笑道：「你這傢伙太不講究，能喝白酒卻用葡萄酒矇混過關，得罰酒三杯，罰酒三杯！」
魏書記看到這三杯酒喝的太急了，他怕喝出事來，急忙攔阻：「算了老韓，明天還有工作呢，想喝酒等週末咱們再好好喝一頓。」
韓市長笑呵呵看著羅天：「魏書記替你求情，我可以不罰你，不過下次要連本帶利雙倍補上。」
羅天也笑了，輕鬆拿過一瓶沒開封的茅台酒，打開斟滿，然後端起酒杯：「領導的指示，絕對不能拖拖拉拉，這是我一貫的行事作風，不就是三杯白酒嗎？小意思，我認罰就是了。」
大家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羅天仰頭喝掉第一杯，在輕鬆的滿上第二杯……第三杯，三杯酒喝完，羅天又給自己滿上一杯，笑著向大家致意：「這杯酒大家就隨意吧，咱們慢慢喝，韓市長您看行嗎？」
怪胎！真是一個怪胎！韓市長看羅天的眼神都變了，一把握住羅天的手，激動的眼淚都快下來了：「羅市長，人才啊！恕我有眼不識泰山，想不到我們萬川市也如此人才。今後萬川市的興盛就全靠你了。」
哇！羅天嚇了一跳，這位韓市長什麼毛病啊！不就是多喝幾杯酒，不至於這麼激動吧？他哪裡知道，這年頭不管是哪一個城市，想搞到一個項目，搞到一筆資金有多麼困難，拉關係送禮送禮求人情，這些事大家都在努力去做，彼此實力也差不多，在條件均等的情況下，就要看哪一方能博得上級領導的歡心了。
華夏官場的文化有一半在酒桌上，喝酒的講究多，在酒桌上解決的問題，往往吧辦公室裡多十倍，這已經成了一個共同默認的潛規則，凡是大事和要事，都要在酒桌上辦事，至於機關辦公室裡做的工作，那叫形式，都是在酒桌上談好了之後，最後再去辦公室走個形式。
華夏官場的酒桌文化如此重要，像羅天這樣的酒量自然就成了寶貝，這也難怪韓市長會如此激動了，市政府的幾任秘書長和副秘書長的提拔任用，就是在能力相近的情況下，最後拼酒決勝負的。
聽著也許有點滑稽，但是這也不奇怪，華夏官場本身就是一個大怪圈，別這怪異十倍百倍的荒唐事都有，見怪不怪，慢慢就會習慣，習慣了之後自然就會慢慢麻木。
「你們還想瞞我多久？讓羅天回來，我要見見他，連方老頭子都見過了，我怎麼就不能看看自己的孫子，他可是我們羅家人。」
在首都中南海一個古香古色的小院子裡，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怒聲問道，站在他身前的，正是特勤部部長羅華盛。而這位老人不是別人，正是羅天從未見過面的爺爺，羅家第一代領導人，共和國開國元老之一的羅靖宇老將軍。
羅華盛望著父親蒼老的身軀，心中十分不忍，自從得知羅天還活在世上，老人家對這個孫子的惦念就始終埋在心裡。
老人家經常念叨的一句話就是「老方那個傢伙，見過外孫子了，可是我這個當爺爺的還沒見過啊！」
「爸，您老放心吧，今年春節羅天一定能回來過年，他的安全工作，我會親自負責，你老就放心吧。」
羅老將軍輕輕點了點頭，望了望天空的積雲，輕輕歎了聲：「又要下雨了，你回去吧……」然後就慢慢的朝別墅走去。
是啊！要下雨了，羅華盛心中感慨萬千，他知道老人家這25年的惦念，每逢下雨天，老人家都會想起那個在雨夜出生的孫子，大雨落幽燕，骨肉離散20年，望著老人悲涼的背影，羅華盛眼中的淚水早已奪眶而出……
羅老走到別墅門前，伸手輕輕推開門，一隻腳踏進門裡又站住了，忽然轉過身來，虎目中帶著幾分冷煞，手指著羅華盛，彷彿當年叱吒風雲的羅大將軍又回來。
「我不想再聽到羅天有危險發生，回去告訴你大哥，如果你們保證不了我孫子的安全，老子就去自己給孫子當警衛員。」
羅華盛只好再次保證，一定會做好羅天的警衛工作，羅天的工作調動只是向老人家通報了一下，並沒有告訴老人真正的原因，更沒有透露半點羅天遇刺的消息，這固然是出於一片孝心，怕父親著急上火，可是老人家還是知道了真相。
「爸，您放心吧，我們已經做出詳細的保衛計劃，絕不會讓小天再出事。」
老人家發話了，羅華盛當然不敢怠慢，看來未來太子爺的保衛工作，要提前開始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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