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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仙劍情仇 第01章 炎涼 文 / 閆驚

    殘秋,涼風蕭蕭。

    蕭蕭涼風無情的吹襲蒼穹大地,將天地吹襲地蒼涼之極。

    神州江淮地域,一個叫水家湖鎮的繁華小鎮,不論店舖中忙碌地夥計、擺攤地攤主或是過往地商客,都穿著厚實的秋衣。但有例外,一個年約十四五歲、手提麻袋,只穿一身單薄破衣的少年較為入眼。

    這少年經過鬧市,多數人都對他投來鄙夷的眼神,更有幾個十歲小童跟在少年身後指指點點,罵罵咧咧,交頭鄙笑。那些小童似乎覺得只說還不過癮,乾脆上前伸腳將他拌倒,然後一哄而散。那些大人看了少年摔倒,都顯露幸災樂禍之意,掩面嘲笑。

    即便是乞丐也不會這般惹人討厭,顯然是這些人和他有些糾葛。這少年之所以被人如此討厭,只因他曾做過小偷,偷過鎮裡的東西。

    少年爬起來,沒有怒意也不敢反駁,繼續向前走,眼神裡滿是怯懦、自卑。因為他已習慣這樣,習慣了被人欺辱、嘲笑。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個「小偷」該有的下場,有時候,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既然是「有時候」這麼認為,那麼有的時候也不這麼認為。他不認為的原因是因為他對「人」的理解,與多數人對「人」的理解不大一樣。

    少年的父親是位教書先生,十歲那年,父親病逝,母親因喪夫重病。父親逝,母親病,一家的生活來源就此失去,家中更因治病吃藥而一貧如洗。

    人性冷暖便在此刻顯現,正當少年滿懷希望認為大爺二姑三嬸四叔五舅六姨會對他幫助,認為親戚間真的親,事實卻碾碎了他的想法。他認為人與人之間應當互為相助,幫助弱小,多數人也這麼認為,但在物質方面多數人不這麼認為。

    十一歲那年,母親斷藥數月,奄奄一息。他去藥鋪偷藥之時被人抓到,四五個成人硬是將一個十一歲的小孩打個半死。小偷的名號便由此而來,他只偷過這一次。

    他在絕望中哭,在母親離去時哭,在受罵時哭,在被打時哭,深夜一個人睡醒時也在哭。哭多了便不再哭,再打再罵也不哭。

    許多人都考慮過自己一生應該怎樣活,少年也不例外,自從他打消離開這個他討厭地世界的念頭,他也考慮過。他認為自己一生只是「活著」,就這麼一個人過下去,每天都能有東西吃是最大的奢望。

    少年認為自己一生只能這樣,因為他還小,更弱小,沒有力量改變自己的人生。命這東西並不是天注定的,就像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一樣,你不會知道自己的命因為什麼而改變。

    少年提著麻袋走到兩間破屋前,這兩間破屋是他的家,自父母離去後,他的家只是兩間破屋。破屋前的小道邊,躺著一個人,來往人都認為這是個死人,不認為是死人的人也不願去管這人。

    躺在地上的是個白衣男子,年約二十五六,劍眉方臉,身形修長。白衣男子的右手緊緊握著一把長劍,劍長三尺有餘,劍鞘、劍柄、劍格皆為紅銅色,看不見劍鞘內的劍身如何,一眼望去便知這白衣男子是江湖中劍俠劍仙一類人物。

    多數人不理會這白衣男子並不代表沒人理會,少年見這人躺在自己家門前,便上去一看。用手試了試居然還有呼吸,便拍打著白衣男子問道:「你怎麼了?躺在這裡做什麼?」

    見他沒有甦醒,少年又晃了晃白衣男子,問道:「你是餓暈的麼?還是病暈的?若是餓暈的我能幫幫你,病暈的我就幫不了你了。」

    在少年一陣搖晃下,白衣男子終於有了意識,乾裂的嘴唇裡發出低微求救聲:「給我喂點水喝……救我一命我會有重謝,保你一生……一生不愁吃穿。」他說話的時候沒有睜眼,顯然是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

    少年是個普通人,普通到會為吃飽而發愁的普通人,並且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孩。雖然一開始沒想著能從這白衣男子這裡得到什麼,想救他也是出於自己對人性的見解,但聽說他能保自己不愁吃穿,猜想他一定會給很多錢,一想自己因為沒有錢而成為今天這幅模樣,少年更願意幫助這白衣男子。

    他趕緊跑到屋裡端出一碗水,用勺子餵給白衣男子喝。那白衣男子喝下一碗水,又低聲說道:「我懷裡有個瓶子,倒一粒藥丸給我吃。」

    少年果真從他懷中摸到一個白瓷小瓶,倒出一粒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藥丸放進白衣男子口中。白衣男子嚥下藥丸,又說道:「麻煩把我抬到你家休養兩天,記得不要向任何人說起我,兩天傷好後我自會給你酬謝。」他怕會遭到拒絕,又加了句:「保你一生不愁吃喝。」

    這白衣男子知道這鎮裡的都是普通人,若以這麼誘人的條件與普通人交換,多半會得到救助。

    少年才十四歲,並且身體瘦弱,將這個成年人拖回自己家裡已累得頭昏眼花,休息好一陣才舒緩過來。

    將白衣男子放在一張不用的破床上,少年開始準備自己的晚飯。他的晚飯是麻袋裡從外面挖回來的野菜、地瓜,做起來也簡單,將地瓜野菜放到水中煮熟,再撒些鹽巴就成飯。雖然難吃,但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填飽肚子。

    翌日,少年醒來後見那白衣人也醒了,他躺在床上睜著眼,除了睜眼閉眼和說話,他還不能做出別的動作。那白衣男子見顏驥醒來,說道:「多謝小兄弟救命之恩,你叫什麼名字,我傷好後好報答你。」他說話的氣度明顯比昨天好上許多。

    少年揉揉惺忪的眼睛,答道:「顏驥。」

    白衣男子「嗯」了一聲,道:「顏驥兄弟,你記住我的名字叫蕭逸,救命之恩我定會報答。」

    顏驥沒再說什麼救命報恩的話題,問道:「你的病怎麼樣?需要吃藥麼?我沒有藥,幫不到你。」

    蕭逸道:「沒關係,我不用藥,只需休養一段時間便好,不過要勞煩兄弟你給些吃的東西。」怕顏驥會不情願,又加上那句話:「你的恩賜我會一併報答。」

    顏驥將昨晚吃剩下的野菜地瓜湯又熱好,端到蕭逸面前道:「我看你動不了,餵你吃吧。」

    蕭逸微笑道:「多謝顏驥兄弟。」

    蕭逸吃著難以下嚥的野菜地瓜,又望了一眼屋子,整間屋子簡陋到不能在簡陋的程度。要說傢俱,只有一張放著幾隻粗瓷碗的桌子和兩張床。又望了一眼那只有鹽罐的灶台,心中不禁歎道:「這少年生活竟如此清貧。」

    飯後,蕭逸躺在床上也是無聊,想和顏驥說話解悶,問道:「你家裡的人呢?」

    顏驥頓了頓,神色迷離道:「我家就只有我一個。」

    果如蕭逸所想,他看這少年的家境便猜測到這少年十之七八是孤兒,一個有父母健在的十多歲少年,怎會只有野菜地瓜為食。

    蕭逸心頭一酸,心想:「自己都吃不飽的人還肯幫助別人,看來這少年心腸倒是很好。他一開始並不知我會給豐厚報酬便叫醒我,可見他救我並非別有用心。」

    忽然想起自己吃了這少年的地瓜,他到現在還沒吃飯,蕭逸趕忙道:「我腰上的錢袋裡有些白銀,你拿去買些肉回來,我吃了你的地瓜怕你也沒得吃了。」

    顏驥遵照吩咐從蕭逸的腰上解下錢袋,裡面居然有二十多兩白銀,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錢,心想:「這些錢若全用來買米,怕是夠我吃十年了。」

    顏驥愣在那裡半晌沒有說話,他的表情不知是吃驚還是興奮。

    看著顏驥望著那二十兩白銀呆滯的樣子,蕭逸以為他是嫌錢少,又道:「這些錢是我先付給你的報酬,等我傷好以後我會再給你一百兩黃金,你看怎麼樣?」

    「給我那麼多錢?」顏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

    「一百兩黃金!」顏驥喃喃說著這五個字,心道:「有那麼多錢我以後再也不怕被餓死了,那些人再也不敢小瞧我了……」

    「如果我娘生病的時候要有這麼多錢該多好,我就有錢給娘買藥了……」一念至此,不禁潸然淚下,心想:「我就是有一千兩黃金,一萬兩黃金也不能讓娘活過來。」

    見這少年忽然落淚,蕭逸問道:「小兄弟,你怎麼了?」

    顏驥一時忘記這裡還有外人,急忙擦了眼淚說道:「這些錢真的是給我的麼?」

    蕭逸又回答了一遍,顏驥才確認這些錢已經屬於自己,拿著錢走出屋子。

    「有了錢,我再也不怕被人瞧不起了。」

    顏驥望著身上如乞丐一般的衣服,想著普通人羨慕那些身著綾羅綢緞的貴人的樣子,認為穿得好了就不會再有人欺負他,於是走到一家衣布店,向女店主怯怯道:「我要買一件衣服。」

    那眼睛被臉上肥肉擠成一條線的女店主瞥一眼顏驥,說道:「賊小偷,你有錢買衣服?」

    「有,你看!」顏驥將一錠白銀亮出來。

    那女店主主見了銀子,瞇成縫的眼睛睜大了一些,冷哼道:「你這賊小偷是不是又偷錢了?」

    「不是,我沒有偷。「顏驥低聲回答。

    有錢可以賺,那女店主也不再說什麼,一邊拿一件衣服給顏驥,一邊向他告誡:「賊小偷你聽著,你的錢若是偷來的,將來失主找到我賠錢,我非把你家的房子要來抵債不可。」

    顏驥本想反駁,但又不敢說話,換了衣服便走出衣布店。來到一個肉攤前,顏驥怯言怯語道:「我買三斤豬肉。」

    那攤主用粗獷的嗓音說道:「賊小偷哪裡來的錢買肉,是不是偷的錢。」

    顏驥又亮出錢道:「不是偷來的。」

    那攤主也肯賣肉,切了三斤肉扔給顏驥,又將手中的刀指著顏驥晃兩下,厲聲道:「如果讓我知道你這賊小偷的錢是偷來的,我一刀就剁了你,老子我可不像藥鋪裡那些人那麼好的性子,只打你幾下。」

    顏驥不敢再與他說話,拿起肉便往家走。

    一連半個月,顏驥出來買菜時總會被人問錢是不是偷的,張口「賊小偷」,閉口「小賊頭」的叫著顏驥。事情並非如他所想,就算有了錢,所有的人依舊瞧不起他,那些孩童依舊欺負他,朝他扔泥巴。

    他忽然明白,那些人若不是東西難賣出去賺不到錢,哪裡會將東西賣給他,那些人依舊瞧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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